首页 >出版文学> 后汉纪(一)>第71章
狱讼不息,在争夺之心不绝。法者,民之仪表也,法正则民悫。吏民凋弊,所从久矣。不求其本,浸以益甚。吏政多欲速,又州官秩卑而任重,竞为小功,以求进取,生凋弊之俗。
救弊莫若忠,故孔子曰:‘孝慈则忠。’〔一〕治奸诡之道,必明慎刑罚。孔子曰:‘导之以礼乐,而民和睦。’〔二〕〔说〕以犯难,民忘其死〔三〕。死且忘之,况使为礼义乎?”
〔一〕见论语为政。
〔二〕见孝经三才章。
〔三〕据严可均校补。
丕后为青州刺史,迁拜赵相,门徒数百人,吏民爱之。赵王尝欲避疾便时,止于学宫〔一〕,丕不听。王上书自言,诏下丕。丕上言曰:“礼,诸侯薨于路寝,大夫卒于适室〔二〕,死生有命,本无偏旁可避者。学宫传先王之礼乐,教化之处,不宜妨塞之。”诏书从之。
〔一〕便时,杨树达曰:“前书外戚传云‘便时上林延寿门’。颜注:‘取时日之便也。
’潜夫论浮侈篇云:‘巫祝鼓舞事神,以欺诬细民,荧惑百姓。疾病之家皆易恐惧,至使奔走便时,去离正宅。’‘便时’或称‘避时’,史记吕不韦传:‘太后诈
卜,当避时徙居宫雍。’汉书天文志:‘太皇太后避时昆明东观’是也。或称‘避疾’,汉书游侠原涉传:‘有道涉所知母病避疾在里宅者,涉即往候’是也。或称
‘避衰’,论衡辨崇篇:‘宅盛即留,衰则避之。’晋书庾翼传:‘自武昌移镇襄阳,议者谓其避衰也。’范书来历传:‘皇太子惊病不安,避幸安帝乳母野王君王
圣舍。’皆‘避疾便时’之事。故‘避疾’下不连‘便时’为读,非也。”又“学宫”,王先谦言官本范书作
“学官”是,黄本亦作“学官”,而汲古阁本范书与蒋本同。恐当以王说为是,今存其异文。李贤曰:“学官者,学舍也。”下同。
〔二〕
礼记丧大记曰:“君、夫人卒于路寝,大夫、世妇卒于适寝。”注曰:“言死者必皆于正处也。寝、室通耳,其尊者所不燕焉。君谓之路寝,大夫谓之适寝,士或谓之适室。”
丕每论难,称曰:“〔说〕经者〔一〕,传先师之言,非从己出,不可相让;相让则道不明,若规矩权衡之不可枉也。难者必明其据,说者务力其义,浮华无用之言不陈于前,故精〔思〕不劳而道术愈彰也〔二〕。”
〔一〕据范书补。
〔二〕据范书补。
夏四月丙寅,大鸿胪夏勤为司徒。
以用度不足,令吏人入钱谷为关内侯。以上林、广成苑可垦辟者与贫民。
五月丙申,立乐安侯子延平为清河王〔一〕。
〔一〕乐安侯,范书安帝纪作“乐安王”章帝八王传曰:“千乘王伉薨,子宠嗣。永元七年,改国名乐安,是为夷王。”袁纪作“侯”,误。
六月,乌桓寇代郡。
秋七月,太后有疾,左右请祷,以人为代。太后闻之怒,即敕掖庭令:“何故有此不祥之言?自今已后,但谢过而已,不得复有此言。”
冬十月,南单于擅叛。行车骑将军大司〔农〕(马)何熙将兵征擅〔一〕,擅降。
〔一〕据范书梁慬传及华峤书改。又范书“擅”作“檀”。
十二月辛酉,郡国九地震,有星孛于天苑。
四年(庚戌、一一〇)
春二月,匈奴寇常山。
于时西北有事,民饥,国用不足。大将军邓骘欲弃叙州,专务北边,曰:“譬家人
衣坏,取一以相补,犹有所完,若不如此,将两无所保。”公卿皆以为然。郎中虞诩说太尉张禹曰〔一〕:“若大将军之策不可者三。”禹曰:“奈何?”诩曰:
“先帝开土辟境,而今弃之,此不可一也;弃叙州即以三辅为塞,园陵单外,此不可二也;谚曰:‘关西出将,关东出相。’〔二〕烈士武臣出叙州,土风壮猛,便
习兵事。今羌胡所以不过三辅为腹心之害者,以叙州在其后也。叙州士民所以推锋执锐,蒙矢石于行阵,不避危亡,父死于前,子战于后,无反顾之心者,为臣属于
汉也。今推而捐之,割而弃之,庶人安土,不肯迁徙,必引领而怨曰:‘中国弃我于夷狄!’虽赴义从善之人,不能无怨恨。卒然起谋,以图不轨,因天下之饥弊,
乘海内之虚弱,豪杰相聚,量才立帅,驱氐羌以为前锋,席卷而东,虽贲、育为卒,太公为将,犹不能当。如此,则函谷以西,园陵旧京,非复汉有,此不可三也。
议者喻以补衣,犹有所完,诩恐疽食侵淫而无限极也〔三〕。”禹曰:“意不及此,微君大计几败。然则计将安出?”诩曰:“所忧与明公异,恐叙州一旦有嚣、述
之变,宜且罗其雄杰,收其冠带,引其牧守子弟于朝,令诸府各辟数人,外以劝其勤,内以散其谋,计之长者。”从之。
〔一〕范书虞诩传作“说李脩”。按安帝纪及张禹传,禹永初元年秋更拜太尉,永初五年以阴阳不和策免,与虞诩传亦相抵牾。通鉴从袁纪。陈璞曰:“范
书作‘说李脩’是也。”钮永建曰:“疑虞诩之说在永初五年,纪文类叙于永初四年,后人遂妄改张禹也。”按邓骘于四年冬罢,则非五年事明矣。陈、钮二说均
非。当以袁纪为是。
〔二〕李贤曰:“说文曰:‘谚,传言也。’前书曰:‘秦汉以来,山东出相,山西出将。’秦时郿白起,频阳王翦。汉兴,义渠公孙贺、傅介子,成纪李
广、李蔡,上邽赵充国,狄道辛武贤,皆名将也。丞相则萧、曹、魏、邴、韦、平、孔、翟之类也。”按关西近羌胡,可武备,善骑射,诗秦风子戎曰: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皆行。”尚武之风,自古已然。而关东乃诗书礼乐之乡,诸子百家之说,多兴于此,故出文人谋士。贤所举者即萧何、曹参、魏相、邴
吉、韦贤、平当、孔光、翟方进也。
〔三〕惠栋曰:“言如疽之食肉,浸淫腐溃而无止极也。”
俄而,诩迁朝歌长。时朝歌多盗贼,连年不解。亲旧皆劳吊之曰:“得朝歌可哀也!”〔一〕诩笑曰:
“难者不避,易者必从〔二〕,君之节也。不遇盘根错节,无以别坚利,此乃吾立功之秋,怪吾子以此相劳也。”诩谒河内太守马棱〔三〕,棱曰:“君儒者,当谋
谟庙堂,乃在朝歌,甚为君忧之!”诩曰:“此贼犬羊相聚,以求温饱耳,明府无以为忧。”棱曰:“何以言之?”对曰:“贼去敖仓不过千里,不知取以为粮;
青、冀流人前后连属,不知略以为众;出入河山守阨塞,此为断天下之右臂〔四〕。今则不然,此无大计之效也。”于是诩悉罢戎兵,而设方略,即时皆平。
〔一〕范书“可哀”作“何衰”,可、何古通用。黄本作“何”。
〔二〕范书作“事不避难,志不求易”。疑袁纪“必从”亦当作“不从”为是。
〔三〕棱乃棱之俗字。李贤曰:“棱字伯威,援族孙也。”
〔四〕
李贤曰:“右臂,喻要便也。”胡三省曰:“余谓右臂之说祖张仪。”按战国策赵策张仪说赵王曰:“今楚与秦为昆弟之国,而韩、魏称为东蕃之臣,齐献鱼盐之地,此断赵之右臂也。夫断右臂而求与人斗,失其党而孤居,求欲无危,岂可得哉!”胡说近是。
乙亥,诏曰:“自建初元年徙边者各归本郡,没入为官奴婢者免为庶人〔一〕。
〔一〕官原作“宫”,据黄本迳改之。
三月,西羌寇汉中。
戊子,杜陵园火。
夏四月丁丑,大赦天下。
新野君有疾,太后与上亲幸其第,宿止连日。太尉张禹、司徒夏勤、司空张敏固谏,乃还。甲戌,新野君薨。太后制齐衰,上缌麻,赠送礼一依东海恭王,司空持节护丧事,骘等皆弃官行服。服除,有司奏骘等复辅政,固请乃止,非朝廷大议不闻。
元初中,悝、弘、阊并卒,未大敛,天子并封爵,太后辄不许。太后、上制服,新野君赠赗甚厚,使九卿护丧事〔一〕。悝子广宗袭爵为叶侯,弘子广德为西平侯,封京子宝为安阳侯〔二〕,骘子凤为侍中。
〔一〕范书邓骘传曰:弘卒于元初二年,但白盖双骑,门生挽送。悝、阊皆卒于元初五年,均薄葬。时新野君已死多年,岂能赠赗!亦无九卿护丧之事。袁纪误。
〔二〕范书作“封京子黄门侍郎珍为阳安侯”。安阳、阳安均属汝南郡,未知孰是。沈钦韩曰:“京子于夷安侯珍为从祖,不应同名。”则当以作“宝”为是。
初,都护任尚致凤马,及尚坐事,槛车征,凤惧其及己。私属中郎马融宜在台阁〔一〕。事发觉,凤先自首,骘乃髡妻及凤,上疏谢罪。
〔一〕按范书邓骘传,任尚致凤马为一事,尝与尚书郎张龛书,属郎中马融宜在台阁别为一事,袁纪“私”上恐脱“尝”字,又“中郎”当是“郎中”之误倒。
新野君薨后,太后〔谅闇〕(崩上)〔一〕,见白首者,未尝不流涕,宗族耆老皆加亲礼,读书至孝子事亲、丧亲之礼,尝废书嘘欷。
〔一〕据陈澧校改。
太后久执朝政,从〔兄〕(子)乐安侯康内惧盛满〔一〕,数上书谏宜崇公室,抑损私权,言甚切至。太后怒,康迺讬病不朝,太后使家旧〔婢〕往问之
〔二〕初,外给使以宫中婢年长者为“中夫人”〔三〕,因自以通,康曰:“汝非我家婢也?何自谓中夫人!”婢闻之怒,因言托病不逊,遂免康官,遣归国,绝康属籍。
〔一〕
黄本无“子”字。按康乃邓珍之子,与太后为从兄妹。禹传注亦曰:“康,太后从兄。”蒋本误补“子”,今正。又胡三省曰:“案范书邓禹传,明帝分禹国为三,封其三子,季子珍为夷安侯。康以珍之子绍封,‘乐安’当作‘夷安’。”胡说是。
〔二〕据袁纪下文文意补。
〔三〕范书作“中大人”,通鉴从范书。
五年(辛亥、一一一)
春正月庚辰朔,日有蚀之。本志以为正旦,王者听朝之日也。是时太后摄政,天子守虚位,不得行其号令,盖阳不克之象也。
乙巳,太尉张禹以灾异策罢〔一〕。
〔一〕范书安帝纪作“己丑”。
闰月戊戌,诏举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之士各一人,及至孝与众卓异者。
冬,谒者刘珍上言曰:“窃见永平初虎贲中郎将梁松言‘皇太后宜入庙与陛下交献,以彰至孝之心’。孝明皇帝务遵经典,使公卿、博士议,时太傅邓禹
奏宜如松言,光烈皇后于是入庙。惟皇太后圣德通灵,与神合契,宜入宗庙如光烈皇后故事,率礼复古,垂示万代。”事下公卿,佥曰:“宜如珍言。”
六年(壬子、一一二)
春正月甲寅,皇太后初亲祭于宗庙,与皇帝交献,大臣命妇相礼仪〔一〕。
〔一〕
范书安帝纪、皇后纪均系此事于七年春正月庚戌。李贤案:东观、续汉、袁山松、谢沈书、古今注并云六年正月甲寅谒宗庙,此云七年庚戌,疑纪误也。今按袁纪亦复为一证,足明范书之误。
夏四月乙亥〔一〕,司空张敏以久病策罢。太常刘恺为司空。
〔一〕范书作“乙丑”。徐绍桢曰:“四月癸酉朔。纪有己卯,为七日,又有乙丑,在己卯前,疑乙亥之误。”徐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