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始以赵萌女为夫人,有宠,委政于萌。更始日在后宫,与妇女饮酒。诸将欲言事,更始醉不能见,请者数来,不得已,令侍中于帷中与语。诸将又识非
更始声,皆怨曰:“天下未可知,欲见不得!”而韩夫人尤嗜酒,手自滴酒,谓常侍曰:“帝方对我乐饮,间时多,正用饮时即事来为!”起,抵书按破之。议郎有
谏者言“萌放纵,县官但用赵氏家语署耳”,更始怒,拔剑斫议郎。时御史大夫隗嚣在旁,起谓左右曰:“无漏泄省中事。”萌尝以私事扶侍中下斩之,侍中呼曰:
“陛下救我!”更始言:“大司马哀纵之。”萌曰:“臣不奉诏!”遂斩之。如此者数。李轶等擅命于外,所置牧守交错,州郡不知所从,彊者为右。王匡、张卬之
属横暴长安,三辅苦之。又所署官爵多群小,长安为之语曰:“灶下养,中郎将;烂羊胃,骑都尉。”〔一〕由是四方不信,豪杰离心。
〔一〕东观记、范书、通鉴尚有“烂羊头,关内侯”句,袁纪恐误脱。
博士李淑谏曰〔一〕:“方今贼臣始诛,王化未行,百官有司宜得其人。陛下本因下江、平林之势,假以成业,斯亦临时之宜。事定之后,宜厘改制度,
更延英俊,以匡王国。今者公卿尚书,皆戎阵亭长凡庸之隶,而当辅佐之任。望其有益,犹缘木求鱼〔二〕,终无所获。海内望此,知汉祚未兴。臣非有憎疾以求进
也,但为陛下惜此举措。愿陛下更选英彦,以充廊庙,永隆周文济济之盛〔三〕。”更始怒,收淑系之诏狱历年,至更始之败,乃免。
〔一〕按范书刘玄传作“军帅将军”。“帅”当作“师”。
〔二〕李贤曰:“求之非所,不可得也。孟子对粱惠王曰:‘以若所为,求若所欲,犹缘木求鱼也。’”周寿昌曰:“注梁惠当作齐宣。”周说是。
〔三〕诗大雅文王曰:“济济多士,文王以宁。”
初,隗嚣被征将行,方望止之曰:“更始未可保,且观百姓所归。”嚣不听,以书谢嚣曰:“足下将建伊、吕之业,任存亡之权,大事草创,雄杰未集。
以望异域之人〔一〕,疵瑕未暴于众,可且依讬,亦有所宗,望知大指,顺风不让。幸赖将军尊贤广谋,动有功,发中权,基业已定,英杰云集,思为羽翮比肩是也
〔二〕。望久以羁旅抱空,资讬宾客之上,诚自媿也。假望怀介然之节,洁去就之分,又不贰其志矣。何则?范蠡收续于姑苏〔三〕,狐犯谢罪于始入〔四〕。夫以
二子之勤,从君二十余年,蠡苞七术之机〔五〕,犯为舅氏之亲,然至际会,犹释罪削迹,请命乞身,盖亦宜也。望闻乌氏有龙池之山,微径南通,与汉相连,其旁
有奇人,聊及闲暇,广求其真。愿将军勉之而已。”嚣固留,望遂去。
〔一〕李贤曰:“望,平陵人,以与嚣别郡,故言异域。”
〔二〕李贤曰:“管子曰:桓公谓管仲曰:‘寡人之有仲父,犹飞鸿之有羽翼耳。’”
〔三〕史记越王勾践世家载:范蠡事越王勾践,深谋二十余年,困吴王夫差于姑苏之山,遂灭吴。蠡以为大名之下,难以久居,且勾践为人可与同患,难与
处安,为书辞勾践曰:“臣闻主忧臣劳,主辱臣死。昔者君王辱于会稽,所以不死,为此事也。今既以雪耻,臣请从会稽之诛。”乃乘舟浮海以行。
〔四〕僖公二十四年左传曰:“及河,子犯以璧授公子,曰:‘臣负羁绁从君巡于天下,臣之罪甚多矣,臣犹知之,而况君乎?请由此亡。’公子曰:‘所
不与舅氏同心者,有如白水!’投其璧于河。”狐偃字子犯,或作狐犯。乃重耳之舅,故亦称舅犯。又作咎犯,诸本作“狐犯”,唯蒋本作“姑犯”,迳改之。
〔五〕史记越王句践世家载:越王乃赐文种剑曰:“子教寡人伐吴七术,寡人用其三而败吴,其四在子,子为我从先王试之。”种遂自杀。正义引越绝书作
“九术”,即“一曰尊天事鬼,二曰重财币以遗其君;三曰贵籴粟稿以空其邦;四曰遗之好美以荧其志;五曰遗之巧臣,使起宫室高台,以尽其财,以疲其力;六曰
贵其谀臣,使之易伐;七曰彊其谏臣,使之自杀;八曰邦家富而备器利;九曰坚甲利兵以承其弊”。
嚣诣长安,更始以嚣为右将军,季父崔为白虎将军,义为左将军。既而崔、义谋叛西归,嚣惧并诛,即求见而告其谋,二人诛死。更始以嚣为忠,故以为御史大夫。
方望既去隗嚣,遂说安陵人弓林曰:“更始必败,刘氏真人当受命。刘婴本当嗣孝平帝,王莽以婴为孺子,依讬周公,以夺其位,以为安定公,今在民
间,此当是也。”林等信之,于长安求得婴,将至临泾,聚党数千人,立婴为天子,望为丞相,林为大司马〔一〕。更始遣李松、苏茂等击,皆斩之。
〔一〕范书及通鉴均作更始三年春正月事。
公之击赵国,引兵入钜鹿,降广阿。
更始初立,遣使徇诸国,曰:“先降者复爵位。”上谷太守耿况出迎使者,上印绶,使者无还意。功曹寇恂勒兵入,请印绶。使者曰:“天王使者,功曹欲胁之邪?”恂曰:“非敢胁使君,窃伤计之不详也。今天
下初定,国信未宣,使君立节衔命,以临四方,郡国莫不延颈倾耳,望风归命。今至上谷而隳〔一〕,阻向化之心,生离叛之隙,何以复令他郡乎?且耿况在上谷,
久为吏民所亲,今易之,得贤则造次未安〔二〕,不贤则为乱。为使君计,莫若复况,以安上谷,外以宣恩信。”使者不应。恂因顾叱左右,以使者教召况。况至,
恂前取印绶带况。使者不得已,承诏授之,况遂拜受而出。恂字子翼,上谷昌平人也,家世为郡县之着姓。恂好学,为郡功曹,耿况甚重之。
〔一〕范书寇恂传作“今始至上谷而先堕大信”,袁纪恐脱“大信”二字。
〔二〕造次,仓卒也。
时,王郎使上谷发兵。恂与门下掾闵业议:“邯郸拔起,不可信。王莽末时,所难伯升。今闻大司马,伯升亲弟,尊贤下士,所至见说,可归附也。”况曰:
“邯郸兵彊,不能独距,如何?”对曰:“
今据大郡,悉举其众,控弦万骑,可以详择去就。恂请东约渔阳太守,与合为一,邯郸不足图也。”耿弇之与公相失也,间行归上谷,会适至,劝况发兵,乃遣寇恂至渔阳说太守彭宠。
初,吴汉说宠曰:“渔阳、上谷突骑,天下所闻也。君何不率勉上谷共遣精锐,以诣刘公,并力击邯郸,此一时之功也。”护军盖延、狐奴令王梁亦劝
宠,宠欲从之,其官属不听。汉知宠不得自专,乃辞,去城外思所以调其众者。时道多饥民,见一诸生,汉使人召之,乃问所闻见。此生具说刘公所过为郡县所称,
言邯郸刘子舆非刘氏也。汉乃独为檄,发渔阳兵,使此生奉檄诣宠。宠官属皆疑,会恂至,宠遂发兵。以汉行长史事,与都尉严宣、护军盖延、王梁等将步骑三千
人,共攻蓟,诛王郎大将赵闳等。所过攻下城邑,诛其将帅。
将及广阿,闻城中车骑甚众,汉乃勒兵问曰:“
此何兵?”曰:“大司马公也。”时王郎亦遣大司马略地,汉复问曰:“大司马为何公也?”对曰:“刘公也。”汉闻之喜,即进兵城下。
初闻二郡兵且至,或云王郎来,甚忧之。及闻外有大兵,公亲乘城勒兵传问之,汉等答曰:“上谷兵,为刘公。”诸部莫不喜跃。“
耿弇得所归附矣?”〔一〕耿弇拜于城下,具言发兵状。公迺悉召入,笑曰:“邯郸将帅数言我发渔阳、上谷兵,吾聊应一言‘我亦发之’,何意二郡良为吾来〔二〕!方与士大夫共此功名耳。”乃皆以为偏将军,加况、宠大将军,封列侯。
〔一〕此句上恐脱“公曰”二字。
〔二〕
通鉴考异曰:“袁纪作‘良牧为吾来’,今从景丹传。”陈璞曰:“今本无牧字,是后人据范书改。”通鉴所引袁纪每每与今本异,现存明清诸本恐多有改窜。又胡三省曰:“良,首也,信也。”
第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