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后汉纪(一)>第19章
袁宏曰:桓谭以疏贱之质,屡干人主之情,不亦难乎?尝试言之:夫天下之所难,难于干人主之心。一曰性有逆顺,二曰虑有异同,三曰情有好恶,
四曰事有隐显,五曰用有屈伸,六曰谋有内外,七曰智有长短,八曰意有兴废。夫顺之则喜,逆之则怒;同之则欣,异之则骇;好之则亲,恶之则疏;过之欲隐,善
之欲显;屈者多耻,伸者多怒;语伏在内,志散在外;所长必矜,所短必□;爱之欲兴,憎之欲废,此皆人君非必天下之正也。人臣所以干人君者,必天下之正也。
然而八者之间,祸福不同,不可不察也。夫一人行之,万人议之,虽人君之所资,亦人君之所恶也。百姓有心,一人制之,虽百姓之所赖,亦百姓之所畏。而干人君
之所恶,求其必入,天下所难也。纵不致患,于其胸中,固未能帖然也。故有道之君,知所处之地,万物之所不敢干也。故柔情虚己,布其腹心,引而尽之,常恐不
至,而况抑而劾之,使其自绝哉!
自三代已前,君臣穆然,唱和无间,故可以观矣。五霸秦汉,其道参差,君臣之际,使人瞿然。有志之士,所以苦心斟酌,量时君之所能,迎其悦情,不干其心者,将以集事成功,大庇生民也。虽可以济一时之务,去夫高尚之道,岂不远哉!
夏四月,吴汉击五校贼!追之至东郡、平原,又破之〔一〕。
〔一〕
范书吴汉传曰:“击破五校贼于临平,追至东郡箕山,大破之。北击清河、长直及平原五里贼,皆平之。”与袁纪稍异。又冯班曰:“校者,营垒之称,故谓军之一部为一校。”
鬲县五姓反,逐其守长。诸将曰:“朝击鬲:暮可拔也。”汉怒曰:“敢至鬲下者斩!使鬲反者,守长罪。”移檄告郡,〔使〕(牧)收守长〔一〕,欲
斩之。诸将皆窃言:“不击五姓,反欲斩守长乎?”汉乃使人谓五姓曰:“守长无状,复取五姓财物,与寇掠无异,今已收〔系〕(击)斩之矣。”〔二〕五姓大
喜,相率而降。诸将曰:“不战下人之城,非众所及也!”
〔一〕黄本无“收”字,蒋本同南监本。按时州无刺史,郡亦不当称牧。范书作“使收守长”。牧使形近易讹,袁纪“牧”当作“使”,诸本皆误。
〔二〕击、系形近易讹,作“击”不辞,故改。
尝有寇夜攻汉,军中惊扰,汉坚卧不动。军中闻汉不动,皆还按部,汉乃选精兵夜击,大破之。
是时泰山豪杰与张步连兵,汉言于上曰:“非陈俊莫能安泰山也。”于是以俊为泰山太守,行大将军事。步闻之,遣兵迎俊于嬴下,俊击,大破之。因攻下诸县,遂定泰山。
五月,上幸卢奴。初,上征彭宠,过卢奴而还。诸将问吴汉曰:“敌未破而上还,何也?”汉曰:“陛下晓兵,还必不虚。”上告诸将曰:“狡贼出魏郡,在人后,故还也。”
六月,上幸谯〔一〕。
〔一〕范书光武帝纪作“七月丁亥”。
王霸、马武攻垂惠,苏茂将兵救之。马武与战不利,从霸求救。霸闭营不出,军吏争之。霸曰:“贼兵精锐,其众又多,吾吏士心恐,而武军挫退,此败
道也。今坚闭,示不相救,武军困急,其战自倍。贼众疲劳。吾以精兵乘其弊,乃可克也。”贼果大出,合战良久,霸出精骑击其后,贼皆破走。茂复求战,吏士皆曰:
“贼前已破,今易击也。”霸曰:“不然。苏茂远来相救,粮食不足,以久留故挑战,冀得一切之胜耳〔一〕。今闭营休士,而胜可全。所谓不战而诎人兵,善之善
者也。”〔二〕遂闭门坚守,劳赐吏士。城中数出挑霸,霸不动,茂果引兵去。
〔一〕
刘向战国策序曰:“战国之时,居德浅薄,为之谋策者,不得不因势而为资,据时而为画,故其谋扶急持倾,为一切之权,虽不可以临教化,兵革救急之势也。”按此乃苏茂因军粮不足,故求速战,为一切之权,以图万一之幸耳。
〔二〕见孙子兵法谋攻篇。“诎”作“屈”。
秋八月,上幸寿春。
马武、刘隆围李宪于舒。
彭宠围蓟,朱浮不能守,单马奔京师。尚书令侯霸奏浮构成宠罪,败乱幽州,不能伏节死难,与宠相拒,罪当诛。上赦之。
冬十月,上幸宛〔一〕。
〔一〕范书光武帝纪作“十一月丙申”。
朱佑、耿植围秦丰。
岑彭、傅俊击田戎于美陵,戎破走入蜀。彭遣积弩将军傅俊至江南,偏将军房兖至交州〔一〕,班行诏书,陈国家威德。于是交州牧邓让、苍梧太守杜稷、交趾太守杨光,更始所用也,皆上书贡献,江南郡县亦信使通焉〔二〕。
〔一〕按范书岑彭传,“房兖”作“屈充”。
〔二〕按范书岑彭传,“杜稷”作“杜穆”,“杨光”作“锡光”,“亦信使通焉”作“
于是江南之珍始流通焉”。又按华阳国志卷二汉中志曰:“魏兴郡本汉中西城县。哀平之世,县民锡光字长冲,为交州刺史,徙交趾太守。王莽篡位,拒郡不附。更
始即位,正其本官。世祖嘉其忠节,征拜为大将军朝侯祭酒,封盐水侯。”又三国志吴志薛综传亦作“锡光”,袁纪作“杨光”,误。
十二月上幸黎丘。诏〔丰〕〔一〕,秦丰出恶言,朱佑等急攻之。丰将妻子降佑,槛车送洛阳。大司马吴汉劾佑曰:“秦丰狡猾,连年固守。陛下亲逾山
川,远至黎丘,开日月之信,而丰悖逆,天下所闻,当伏诛灭,以谢百姓。佑不即斩截,以示四方,而废诏命,听受丰降,无将帅之任,大不敬。”上诛丰,不罪佑。
〔一〕据范书朱佑传及陈璞校改。
是冬,马援为隗嚣使来。
援字文渊,茂陵人。长兄况最知名〔一〕,为河南太守,封穷虏侯。〔次〕(况)兄余〔二〕,中垒校尉,封致符子。次兄员,增山连率〔三〕,皆二千
石封侯。援少有大志,诸兄奇之。年十余岁,平陵朱勃与援同年,能说韩诗,援才能书,退有惭色。况谓援曰:“
小器速成,朱勃智能尽于今日矣。后成人知谋,众事皆从汝禀受,勿畏也。”援以况欲奖励己,内以为不然焉。援受齐诗数年〔四〕,意不能守章句,乃辞况,欲至
边郡畜牧。况曰:“汝大才,当晚成〔五〕。良工不示人以璞,且从所好。”治装未办,会况卒,援行丧期年,常不离墓。时朱勃以试守渭城宰,援独言:“朱勃终
当何时禀仰我!”顷之,或荐援有大略,由是为曹督邮〔六〕,送罪入司命府〔七〕,援皆纵遣之,因亡命北地,以畜牧为事。援父尝为牧帅令,兄员为护〔苑〕
(宛)〔使〕(吏)者〔八〕,故人宾客多从之。转安定、天水、陇西数郡,豪杰望风而至,宾客自环尝数十人。援田畜日广,羊五、六千头,马数百群,谷万斛
〔九〕。乃欢曰:“凡殖财者,贵以施也,不则守钱奴耳。”乃散以赈昆弟旧故,乃还至长安。
〔一〕东观记曰:“况字君平。”
〔二〕东观记曰:“余字圣卿。”蔡邕集曰:“余为中水侯。”按援三兄,况、余、员也。余乃况之弟,纪文上既言“长兄况”,余上得复言“
况兄”,次况形近而讹,故正之。
〔三〕东观记曰:“员字季主。”增山连率,即上郡太守也。
〔四〕东观记曰:“受齐诗,师事颍川蒲昌。”惠栋曰:“前书云:蒲昌字君都,受诗于匡衡,为詹事。”按“蒲”或作“满”,误。
〔五〕老子曰:“大方无隅,大器晚成。”
〔六〕范书马援传作“郡督邮”。东观记亦同。续汉百官志“皆置诸曹掾史”下引本注曰:“诸曹略如公府曹,其监属县,有五部督邮曹掾一人。”故亦称“曹督邮”。
〔七〕李贤曰:“王莽置司命官,上公以下皆纠察。”
〔八〕李贤注引续汉书:“自援祖宾,本客天水,父仲又尝为牧帅令。是时员为护苑使者,故人宾客皆依援。”袁纪“宛”、“吏”当分别是“苑”、“使”之误,故正之。
〔九〕范书马援传作“数万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