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密赐宣劳状
奉宣密旨,以臣所论奏事,颇切时要,特赐慰劳者。臣伏蒙奖擢,致于近密,苟有所见,即合启陈,敢望圣明照临,皆赐俯察,载降宣谕,曲示恩施,荣感交深,兢局无地。臣所陈之事,非止一端,实政理之源,系安危之切。冀望重于所忽,防于至微,则亿兆生灵,同庆仁寿。臣无任云云。
论许遂振进奉请驿递送至上都状
元和五年,宣令许遂振,诏允依来奏乘驿递进奉者。学士奏曰:
伏以本置馆驿,祗缘使命。有司所支食料减刻,已恐不充,今若进奉货财,悉令馆驿递送,岂唯馆驿不济,实虑州县难堪。且财货数多,差夫递送,便须防援,转益劳烦。伏恐人力凋残,物议喧谤。况馆驿所破,并是官钱,虚有省脚之名,实致扰人之弊,倘若有利无害,承前久合行之;脱若诸道悉然,即是制度紊乱。事伤圣政,不敢不言。伏望与遂振诏中处分,且依旧例,庶望公私通济,事体合宜。其诏草未撰,伏望圣旨。
宣:“依。”
论不召对疏
上逾月不召对,而学士李绛等上疏曰:
学非稽古,才昧济时,陛下过听,不以臣等愚懵无取,误置于严密之地。职居肘腋,任切腹心,宠食太官之珍,荣通禁门之籍。縻躯致命,讵报雨露之恩?殉节忘家,宁酬天地之德?所以继献章疏,冀增日月之辉;妄进恳诚,希添海岳之广。而不量力分,触冒危机,徒竭公尽忠,忤犯严旨,虽死不悔,当职所宜。臣以谓忠臣不避罪以匡君,正士不违患以污道。所贵上裨万一,仰酬顾遇,实臣等之心也;不顾忌讳,合置严谴,此又臣等之分也。一月已来,未蒙赐召,咫尺之地,无申就日之诚,跬步之间,莫获回天之顾,兢惕无地,惭惶失图。臣闻管仲对齐桓公云:“大臣持禄不敢谏,小臣畏罪不敢言,下情不通,此害霸之甚也。”臣等不言度日,饱食过时,既无切谏之尤,复道如何?伏惟陛下以社稷宗庙为心,以四海万姓为虑,询访道理,开纳直言,知好问而自通,以博闻而自广。是天下之幸,岂臣等之幸耶!
上览疏,令宣谕曰:“朕近者以方暑事繁,所以不得召对卿等,即宜明日二三殿对来。”
延州事宜
延州所管皆新蕃人。比来部落扰动,多因官吏贪克,失于思信,务于诛求,致控制无方,威惠不及。塞门要地,切在镇安。自朝廷初除延荣领延州,众情咸以为未当其选,今沙陀等果有不安,抚驭之间,必有所失,恐日久转弊,须务远图。伏望圣恩,令别择才识相当者充刺史,辞对之日,赐其诫敕。冀种落怀附,皇风宣畅,俯接京畿,使知典法。谨具奏闻,伏惟圣旨。
宣:“依奏。”遂除浑镐为刺史。
论简勘杨凭家产状
学士李绛奏曰:
伏以杨凭犯赃,宪司推勘,举正朝典,肃清人心,此盖理之宜然,法度之当尔。臣但不知杨凭所犯轻重,若所坐只缘赃污,法令且有明文,合待推勘事终后,征赃定罪。今所与宗儒诏,令一物已上,具数闻奏。即宗儒受诏之日,便合勘责家资,远近流传,有似簿录。簿录家产,皆是逆人,至犯赃不合同例。伏以圣恩再三,立法度必归至公。事体之间,贵于允当,臣苟有所见,不敢不陈。
宣:“依,不用与宗儒诏命。”
宪宗出游畋猎中罢
上因暇,欲近畋猎。行至蓬莱池西,谓左右曰:“李绛尝谏我畋猎,云亏损政事。今虽不远,近出苑中,必有章疏上陈,不如且休。”遂却罢归,其思理从谏,如是之至也。
论王锷加平章事
检校司徒河中节度使王锷,迁镇太原。锷有理事才,长于补完省费,收聚储蓄之事,虽毫芒不遗,其利必归军府,以是府库充实,兵甲精劲。当范希朝领全军赴易定,丧失费耗之后,太原亏竭,军马破落,管内诸军镇,戍逻相兼无三万人,征马羸病,并损伤者才六百匹,其于凋弊事称于此。锷捃拾收补以率下,至于糠秕无弃者。一二年间,财力赡足,添益遂至五万人,军马有五千骑,戈甲充足,仓库殷积。因回鹘并麾尼帅三万人入朝,锷遂悉出军迎,以示威武。马步军共五万人,排列五十里,旗帜鲜洁,戈甲犀利。回纥悚惕,不敢仰视。锷平坐受其礼,威振北狄。上缕知事实,频有加诏褒饰之言。锷曾历容管经略使,岭南、淮南、河中节度使,家积财帛。是时锷自顾年老,恐积财生谤,遂上表进家财二十万贯。顷之,上以其有政绩显着,欲加平章事以奖之。宰臣论不可,恐乖公议。学士亦频论议,且曰:“王锷太原事绩,诚有劳效,人望不至,名器虚损。兼近进家财,似希圣意,后代之所讥。”
上曰:“王锷太原功课,朝廷远近备知。宰臣亦数言其事绩为诸镇之最。当残瘁之后,成雄富之实,朕所以悬加官爵,祗奖功劳。有效不酬,何以劝诸方镇,不虚中书乎?若以进财诱动,不量可否,便得宠荣,即王播前后进奉数百万贯,便合与平章事也。我但观事迹虚实,以行其奖励,非感于财物,卿当悉之。”
论天地祭器敝恶
学士李绛因奏事,言:“祭祀天地,享荐祖庙,祭器敝恶,深乖祗敬。”上悚然曰:“虽以故事祀天地,享宗庙,不得亲行,令宰臣摄事,每至其日,朕未尝不夜半时起,沐浴盥栉,肃恭以至明旦时,方始休息。孔子曰:‘吾不亲祭,如不祭。’况享荐器物,至于破损,大乖精洁之诚。”当时便敕所司,并令修饰,务在精细,无至因循了日,逐件进呈。
论任贤事
上御浴堂北廊,召学士李绛对。上从容言曰:“朕观前王,任多贤才,所以理。即今日都无贤才可任,何故也?”绛对曰:
自古及今帝王,未有不任贤则理,用邪则乱,明着史传,不敢备陈。夫圣王欲理当代之人,祗选当时之贤,极其才分,便可致理,岂借贤于异代,以理今日之人?近代北齐任杨遵彦则理,用高阿那肱则乱;隋代任高颎则理,用杨素则乱;国家任房玄龄、杜如晦、魏征、王珪、姚崇、宋璟则理,用李义甫、许敬宗、李林甫、杨国忠则乱。事状横于目前,理乱存于史策。夫致贤之路,历代不同。大凡王者不以至尊轻待臣下,不以己能盖于凡器,折节下士,卑躬礼贤,天下仰知圣意,贤能之人方出。是岩穴无晦迹之俦,朝廷有佐时之器矣。
上曰:“何以知其必贤而任之乎?”对曰:
圣问至当,诚为难知。尧舜亦以知人为难,况近代浇薄,真伪不分,固不易知也。然以事小验之,必十得七八矣。任官清廉,无贪秽之迹,当事坚正,无阿容之私,章疏谏诤,无希望依违之苟,左右献纳,无邪佞愉悦之辞,言必及远大,行不顾财利,如此则可谓近于贤矣。若言必谄谀,动关名利,但攻人之短,不扬人之美,求己之售,不量己之分,观望主意,以希合为心,逢迎君意,以恩幸为志,为主招怨,为身图利,斯可谓之小人也。验之以行事,参之以舆议,然后用之。委用之后,名实相副,则当任之。既任之,则当久之。使代天下之绩,久而化成,然后圣君垂拱而天下治矣。贤者行理端直,身寡党援,拔擢贤彦,则小人怨谤,杜塞邪径,则奸人构陷,制度画一,则贵戚毁伤,忠正进用,则谀佞攻击,夫用贤岂容易哉!自非圣主明君,悬鉴情伪,不使毁谤得行,疑似生隟,尽其才器,极其智用,然后政化可得而兴。故齐桓公任管夷吾,尊之曰“仲父”,而齐国大理,是任之不疑也。管仲对桓公曰:“既任君子,而以小人参之,此最害霸也。”古人以求贤不至,则贤者不出,故喻以蜗蚓之饵,以求吞舟之鳞,设釜钟之禄,以致济代之器,不可得也。陛下但以数事,验之以言,校之以实,采之于众,任之以权,则贤不肖得矣。伏惟圣智详察。
上曰:“卿言得之,尽于此矣。”
第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