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三年谪宦思归迟,万古惟留楚客悲。秋草独寻人去后,寒林宫见日斜时。汉文有道恩犹薄,湘水无情吊岂知。寂寂江干摇落处,问君何事到天涯。
却说亚父在府中,预知小主在常山被邹家拿获之事,即吩咐袁达:“速备你的战马,出离临淄城七十里,界牌口松林中埋伏。如此这般,速去速来,不许有误。”袁达领旨,改换衣帽。带了兵器,单人匹马,出离南门,隐身在黑松林内埋伏不言。
再说邹家兄弟,扶着小主,洋洋得意,夜宿晓行,已到界牌口,邹刚道:“此地离城不过七十里,快些赶进城去。”家将不敢怠慢,催着马急走,袁达在松林中等候多时,见东南上尘头大起,知道官军来了,连忙上了乌獭豸,催马出林,拦住去路,口里作歌曰:
学采樵,学采樵,砍倒大树有柴烧。有人若在林前过,十个驼驮留九个。
若是不留买路钱,一鞭一个草里卧。
那官兵看见,不敢前进,圈马回至公子跟前,报启二位大爷;“我兵不可前进,有截路的强人,乞令定夺。”公子道:“有多少强人?”军兵道:“一人一马。”公子哈哈大笑道:“一人一骑也敢截路,你们好生看住狗子,等我当先。”二位公子举着双剑,催马当先,大喝:“强贼,你既然干这剪径的勾当,你也不打听打听,你截那经商买卖的人,彼有资本给汝,买命还家。我乃当朝国舅,奉旨往常山请太子回朝,你胆大包天,敢来问我取买路钱。好好的闪开,万事皆休,若是迟延,叫你目下倾生。”袁达大叫一声:“好奸党,你不提起国舅便罢,若提起,你没有金银休想过去。”国舅道:“没有金银送过,你怎么呢?”袁达道:“鞍马器械我都要。”邹刚闻言,只气得三尸神跳:“好大胆的强人,谅你有何本领,敢发这等胡言,莫要走,等我取你狗命。”言罢,催马举起宝剑来就砍。袁达道:“来得好。”闪过一边,一兜马架开,袁达力大鞭重,把邹刚虎口都震麻了,那刀不知飞到何处,慌忙转马加鞭败走。
袁达哈哈大笑。邹谏看见:“气死我也。”高叫“休得撒野。”一催马,手提剑望顶门砍来。袁达暗笑:“你也动手,我若狠一狠,恐怕违了南郡王的严旨。也罢,与他个利害,教他回去报罢。”袁达见邹谏的剑望顶门而来,用鞭往上一迎,只见甲叶齐飞,肩膀挨了一下,打得抱鞍吐血而逃。五百家丁同二位国舅亡命飞跑,跑得无影无踪,单单剩下一个孤存太子绑在马上。袁达看见殿下,滚鞍下马,双膝跪下道:“千岁在上,微臣开国侯救驾来迟,望乞恕罪。”小主睁眼一看,认得是袁达,大叫道:“将军来救我。”袁达把小主抱下马来,用小刀割断绳索。小主喘息已定,往四里一望道:“将军,我两个舅舅和五百家丁往那里去了?”袁达道:“被微臣鞭打得他无影无形。”小主道:“难为大将军救我一难,死亦不忘你之功,怎么你知道我有难,来救我?”袁达道:“臣是奉南郡王的差遣,特来救驾。”小主道:“原来亚父的妙算,救我一命。如今还叫我那里逃生?”袁达道:“臣保千岁往西南方逃走,自有安身之处,请自放心,不必挨迟,及早上马,臣还奉送一程。”袁达抱小主上了马,自己上了乌獬豸,先引着路,拉住小主的马,往西南而走。走有百里之路,寓临淄城有二百余里,袁达下了马。小主道:“你为何不走。”
袁达道,
“请千岁下马,君臣在此分别矣。”小主道:“再送一程。”袁达道:“臣领南郡王之旨,不敢有违,请千岁下马。”小主流泪,无奈下了马,拉住袁达的袍袖说道:“大将军,你教我往那一方去呢?”袁达道:“南郡王言过,教殿下往南走,千万不可往北走。”小主道:“你果然在此处撇下孤存,汝心何忍。可怜我年儿轻小,举目无亲,东荡西逃,虽龙孙凤子,不如民间之子,坐享温饱。惟我何时返国回朝,扬眉吐气,酬谢你的大功。”袁达听罢,亦觉惨然,口称:“殿下,天将昏暮,请奔前途,臣还要缴旨,不能奉陪了。”言罢,上马加鞭,洒泪而别。小主独自一人,孤孤凄凄,大哭一场,只得望西南而去,按下不表。
且说邹文柬,令二子扶住殿下,自己策马赶入城,竟入昭阳见驾,奏道:“托吾主洪福,果然在青州府常山,请迎千岁还朝。”闵王大喜道:“果然王儿回来了。快宣入宫来。”文柬道:“千岁尚未入朝,有臣儿保驾,臣特来先缴旨。”闵王道:“有劳太师迎王儿回朝,孤当升殿,聚集众文武庆贺。”文柬暗想道:“我只道把太子拿来,怎么处治,把他来绑了,不想主上这般疼他,我绑了他还了得么。”
奸臣此时,满肚胡疑,只得领宫官彩女,出十里长亭迎接。
且言闵王升殿,晓谕文武,大小公卿上来庆贺。闵王看见亚父在班中低头不语,心中不悦,请亚父上殿。孙膑出班,朝参已毕,闵王道:“亚父先生,今日太子回朝,百官庆贺,为何默默无言?”亚父说道:“臣夜观天象,紫微星被劫,太子不能回朝,臣故不敢贺矣。”闵王闻言,龙颜大怒道:“现有太师回报,已请太子回朝,有二位国舅保驾,来至临淄南门,亚父为何枉谈星辰,可怒之极。”言犹未了,有黄门官启奏:“今有国丈同二位国舅午门候旨。”闵王道:“何故?接王儿回来了。传旨快宣入来。”众文武往外观看,只见文柬父子来至丹墀,俯伏在地。闵王口称:“太师,王儿何在,怎么不入朝?”文柬叩头奏道:“臣该万死。”闵王失惊道:“孤问你王儿何在,你却说万死的万活的。”邹刚兄弟奏道:“臣陪殿下回朝,不想来至黑松林中,遇着一个黑脸强人截路,臣与他交手,那贼枭勇异常,臣兄弟二人带伤大败,五百家丁不能抵挡,被劫驾而逃,特来请死。”闵王闻言,龙目中纷纷落泪,大哭道:“我王儿何处去了,万里江山倚靠何人。”闵王正然悲苦之处,低头见邹家父子尚跪在金阶上,心中大怒道:“好奸党,孤命你接王儿回朝,你不能尽心保驾,反送王子与强人,留你何用。
传旨,把奸党父子,推出午朝门斩首。”驾前官领旨,把奸党父子,推出午门,班中闪出一家大臣,出班叩参,尊声:“吾主刀下留人,微臣有保本奏上。”闵王用目一观,见是侍讲齐东。齐东奏道:“太师父子不能保驾,失去千岁,理当正法。”闵王道:“理当正怯,为何有保本?”齐东叩头道:“吾主在上。太师乃当朝元老,焉敢不尽力。况且殿下与太师有亲甥之称,非敢不尽心,实是强人枭勇,以致疏失,望吾主看娘娘面上,宽恩免死。”闵王听罢,怒气稍平,对齐东道:“你也想想,孤这几年才得太子消息,想他是王亲国丈,托他接王儿回来。不想反成画饼,情殊可恼。依卿所奏,死罪饶了。传旨,将文柬父子死罪饶了,推出朝门,永不录用。”齐东谢恩归班,殿头官挑断绳索,奸党父子谢恩,羞愧难当,出离朝门,回归府中,这且不表。
第9章 金銮殿怒贬邹奸党 天齐庙梦示龚家庄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