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展虚萼回了府后,虽不再有那种耳鸣目眩之感,整个内心却都陷在洛离那一举一动的回忆中,其间也不知踏坏撞毁了许多物什。她好不容易坐到自己的闰房内,瞧着铜镜里的黑乎乎模样,没来由的生出许多怨怒来,以前只将自己扮成各色模样,以作取乐,现在心境大大不相同。于是,展虚萼发着脾气摔掉铜镜并诸多胭脂水粉,又喝令丫环侍女打水冲洗,待重新妆扮好后,现出一个国色天香的小美人儿来,这小美人儿嘴角噙着一丝丝的坏笑与羞意,直愣愣地瞧着镜子。也不知道多时,进来一个丫环,唤了数声,也不见展虚萼应答,慌得丫环跑了出去,不多时展府的大小姐展虚悦、二小姐展虚影并那小男孩展虚悟带着个御医过来,展虚萼方才惊觉。
展虚萼似作贼被人抓了个正着般,脸红到了耳根后,嘴上强辩道,“他欺负人,我,我,我在,我在想着怎么去报仇。”
跟在展虚影后面的小珠莫名其妙地道,“三小姐,谁欺负了你啊?”
展虚悦与展虚影也忙走过来,拉着展虚萼坐到胡榻上,展虚悦羞道,“哟,我的三妹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只有欺负别人的,哪有人敢欺负三妹啊。你给大姐说说,大姐要是知道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我三妹,我非拿银票砸死他不可。”
展虚萼更是面红若鸡血,将身子都埋进二姐展虚影的怀里。
展虚悦捂着嘴笑了起来,问小珠道,“三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文静了?”
展虚萼抬头回了句,“才没有呢。”又将头埋进怀里。
这边,展虚悟已绘声绘色将白天那幕说出来,逗的众人开怀大笑,展虚影道,“小弟刚才说他二人叫什么名字?”
“一个叫什么离离原上草的,什么,什么离。”展虚悟抓了抓脑袋。
展虚萼早已是不耐烦,好似有人连自己最珍重的东西都忘了般,生气地瞪了眼展虚悟代答道,“叫洛离,不是什么草。”
展虚悟吐了吐舌头,道,“是,是叫洛离,另一个,对,我记起来了,他说他叫萧明山。”
“二小姐,还真的是他们呢。”小珠喜道。
展虚影见众人不解,便大致将初识洛离等人的情景叙说了遍。
展虚萼自是不会放过洛离的一点一毫的细节,当听到展虚影转述洛离一行的遭遇,心里似堵了许多的苦涩般痛将起来,面上热泪如雨,心里想,原来他也是如我一般的无父无母的可怜人儿,可怜他还是个半瞎子,我,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任谁也不再让他受到半点的委屈。
展虚悟插话道,“二姐姐,那个洛郎官眼睛好像是好好的,黑白分明的双眼像水般的静柔,看人时任谁有再大的怒火也能平静下来。”
“那他肯定是吉人有天相,必有人治好了他的眼睛的。”展虚萼瞪了弟弟一眼,又道,“二姐,后来呢,你们到蒙仓巷后又怎么样了?”
“后来啊,陈唐太子被那边的皇帝给召回去了,我也呆着无趣,又急着奶奶的寿诞要临近了,便辞了他们赶回来了。”
“哎呀,你急着什么寿诞啊,那你后来就没打听他们又做了些什么事?”展虚萼意犹未足地追问,此刻她的心只愿多知道些洛离的点滴方才舒坦,见展虚影摇头,又歪头问道,“他在船上时都吃的是些什么啊?像他这样的人物,一定是什么也不用吃的了,朝露晚霞才是最好的美餐。”
展虚影惊奇地看了眼展虚萼,又用眼神问向自己的大姐。
展虚悦笑道,“哟,我们家小妮子思春了。三妹说的那个他是谁啊?说出来让姐姐给你参详下。”
展虚萼脸色再次透红,映着白色的肌肤显得娇美非凡,嘴上不依道,“才没有呢,他欺负我,我要报仇。”
展虚悦一惊,回头问展虚悟,“三姐是不是被谁欺负了?哪个人这么大的胆子?”
展虚悟看看大姐,又看看三姐,讷讷地道,“她自己不小心撞上了粪便,又被萧郎官踢了盆仙人掌搁在屁股下,是个小姐姐和小哥哥给她除刺的。”
“什么?竟有男人去……”
展虚萼恨不过找个洞钻进去,死劲推展虚悟道,“去去去,我再也不要你这个跟屁虫进我房间。”又跺脚道,“凡凡说那个小男孩是个太监。凡凡就是那个小女孩,他说是‘佛手’费老前辈的孙女儿。”
“哦?‘佛手’费通费老前辈竟跟他们同行?”展虚影惊讶道,“难怪四弟说洛离的双眼没事了呢。”
“那是自然,费老前辈医术天下公认,连死人都能救活,何况是他区区一双眼睛。”
“我说小妹,你一口一个他的倒底指的谁啊?”展虚悦犹自盘问道。
展虚萼不敢看众人,只觉想起他来,心里就荒乱的紧,忙红着脸对外间侍侯的御医道,“刘老先生,你进来给我把把脉,我好像病了。”又对自己的姐姐道,“我决定了,明天要去找回今天的场子。”
一大早,展虚悟愁眉苦脸地闯进“福通客栈”,递给洛离一张帖子,嘴上兀自道,“我三姐姐是疯了,天还没亮就把我拉起来写什么挑战书。”说着,接过洛再递来的茶水咕噜两声喝了个底朝天,洛再又接过来给他满了水。
洛离打开帖子看是展虚萼的挑战书,说什么君莫要以为我又丑又黑,那是我易容装扮的,今天便约你往城外密林处以本来身份跟你比试比试,莫让你小瞧我。洛离不觉笑出声来,暗想先生的女儿怎么这般的有趣,萧明山要凑头来看,洛离合起笑道,“师妹要约我们比斗呢。”
萧明山乐道,“她那副模样,黑不溜湫的,逃命倒还行,比斗可不一定。”
展虚悟自是听不了这话,道,“你别小瞅我三姐姐的武功,她昨儿是跟你们闹着玩的,根本不用什么武功。哎哟,快些走,要不我三姐姐又要啰嗦我办事不力了。”
众人便略作收拾,走了小半个时辰,远远地见着护城河上流密林旁站着一群女子。萧明山眼尖,忙挥手召呼道,“阿影,小珠,怎么是你们啊。”
众人见过礼,吵嚷了会,其中有个非常靓美的少女道,“现在人都到齐了,我们便比划比划。”那少女的双眼碰着洛离时便弹跳开来,脸色红出血来。
萧明山打量了半晌,见少女皮肤粉白,丰韵娉婷,长眉连娟,微睇绵藐,嘴角略带一丝邪笑,脸有羞意,便似“醉酒佳人桃红面,不忘嫣语娇态羞”,暗暗咂舌,这女子长得邪美。又细细比较其他女子,只觉年长自称展虚悦的有股富态美,神色间雍容华贵,让人不得恣辱;展虚影如幽兰碧玉,却透着股英气;可要拿来与洛姬姬比较,似都失了半分出尘美丽。
展虚影爱怜地扯了扯展虚萼,向洛离等人赔罪道,“这位便是舍妹虚萼。昨日之事,我略有耳闻,这里便向几位代赔不是。”
展虚悦也跟着道,“不知我妹妹拿了你们几两银子,我已命丫环们带了些银两,便做赔付。”说着,接过丫环递过来的包裹。
萧明山忙拦住道,“这万万不可,别的不说,你们这便是寒碜我师兄弟不成?”
展虚影忙责怪展虚悦道,“大姐,我说我这两位朋友都是高人雅士,岂能用阿堵之物污了眼耳。”
展虚悦便收了银两,改口道歉。
展虚萼早已不耐,嚷嚷着要比划比划。
萧明山无奈地看向洛离,洛离沉吟道,“师……我师兄弟日常功课间也常做些比划,便依了三娘。只是三娘已选择了地点、时间,是否这比划方式可以由我方来定。”
展虚萼见洛离应声,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欢喜,只道他很重视她的存在,忙不迭地点头应许。
洛离四处看了看,在河边摘下两根长草,道:“不如这样,我们便比试谁能将此草送到河的对岸,谁送的过去谁便赢了。”
众人看向河的对岸,这处虽窄了点,也有十余丈宽,暗暗道,草这般的轻飘,谁人有这么雄厚的内力将草送过去?
展虚影道,“如此,我看不一定非要送过去,只要谁比谁多送几步远,谁便算胜了吧。”
洛离点头许诺,萧明山接过一根山草道,“那我这方便由我来出赛。”
展虚影也道,“我这边便由我来吧。”
展虚萼原是看这河这么宽,有点退意,又怕在洛离面前表现出来落了下乘,现在见双方都有人抢着比试,便偷眼瞧向洛离,见洛离正含笑着看向她,那颗心没来由的跳的飞快,脑子顿时热乎乎地,大声道,“不行。我只与他比试。”
众人一呆,展虚悦顺着展虚萼眼神看去,这才认真地瞧了瞧洛离,见是个白衣麻布打扮的穷酸少年,心下不免不以为然,只是那人神情淡然间透着少许华贵,平静无波间宛若一副远离尘俗的山水之画,看的越久越耐人品味,这点不以为然淡淡地找不到一丝丝的波澜。
洛离道,“那好,便就我俩比试。”
展虚萼听到“我俩”二字,在心里嚼了数遍,欢喜的快要炸了出来,暗暗道他一定在意我的,我却不能输了。又想,便是我输了,也没关系,我输了也是他输了。
小珠在旁道,“三小姐,不行的。洛公子会奇门遁甲,他要是用个神甲搬运术,想将草运到多远便是多远,三小姐,你肯定赢不过他。”
展虚萼责怪似地看了眼小珠,又瞧向洛离,见他淡然地看着她,嘴角似还有一丝温情笑意,欢喜之极地道,“他要赢便由他赢罢。”
话音才出来,说的众人全是一愣,心思灵巧的更是在俩人身上来回瞧去。便是展虚悦这种眼神极高的人都暗道,这倒是了,这个洛离竟会奇门遁甲,将来不管投奔哪个诸侯国也是非富即贵的命,倒也不污了我小妹。
洛离摇头对小珠道,“小珠你且放心,我既不会用奇门遁甲,也不会武术。”
这话说的众人更是好奇,展虚萼更是欢喜起来,暗道,是了,他便是故意要输给我,他想让我在姐姐面前长长面子。便走上前接过洛离手上的草,贴身悄悄道,“你不让我输,我也不许你输。”
洛离点头道,“好,我们便都不输。”
展虚萼这才走到河岸边,回眸轻笑,众人只觉眼前开出一朵美丽的花朵来,萧明山惊讶想,女人是不是有了爱情便会越长越漂亮?不知道我的姬姬会不会因为我越长越漂亮?一时间竟也想痴了。
展虚萼凝神运气,气走丹田,贯过手臂,整个右手顿时变得粉红异常,那山草在红色间抖了抖,慢慢便被粉红抬起,展虚萼轻喝一声,山草急速地转了起来,猛然如利剑般地穿出,飞了六七丈远才缓缓地落下,随着水飘裹在一个凸起的石块上。
展虚萼瞧定后转声对洛离笑道,“我的功力还没练到火侯,只能扔这么远啦。”
众人却爆喝出一阵喝彩,展虚影赞道,“谁能想到一直贪玩的三妹竟能将家门绝学练到这份上?要是奶奶知道了,必定非常开笑。”
展虚萼只是含笑看着洛离,心想若是你能赞我一句,这便叫我跳进这河里我也心甘了。
洛离回笑道,“三娘好身手,这是‘浮萍掠影’身法与‘阴阳功’心法配合在一起用的吧?这等不拘泥一招一式的心思端是灵巧。”
展虚悦惊奇地瞧了眼洛离,暗道,这一瞬间,他竟能看出小妹揉和了两种手法?怎会看上去对我展家武学知根知底?
展虚萼却开心的要晕了般,幸被自己的丫环搀扶着,走到洛离跟前,软绵绵地道,“我不许你输。”
洛离点点头,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将草绑在石头上,看中展虚萼扔去的方位,将石头带着草轻易地便扔了过去。
众人一时竟没有反应,洛离只好拍了拍手道,“这草我只能扔那么远。”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不觉都是一愣,继而莞尔。
小珠却不依,说洛离使诈。
展虚萼见洛离听了自己的话,两人都是一般的远,谁也没输谁也没赢,心眼里欢喜,又盼着能与洛离多呆一会,又怕几个姐姐说自己,忙道,“是啊,哪能随便把草放在石头上便算扔草的道理?小珠说你会奇门遁甲,好在我二姐姐师门也颇精通这些东西,你不妨摆个阵法出来,我们便斗上一斗。”
展虚影听闻要斗阵,倒也正合自己心意,忙应诺了下来。
费凡凡跟着起哄道,“洛哥哥前几天教了我一个四象阵法,洛哥哥你让我摆这个阵吧。”
第15章斗阵法(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