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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没有她我才不离开这儿呢,过了几个月我又找到了她,她在折磨我,可是我矢忐不移,我恳求您,先生,您同她谈谈,我必须得到她,您把这话告诉她,我的话她不听,我再也不能这样过日子了,我再也不能眼巴巴看着男人们去找她求欢,我在外面大门口等着,一直等到她重又下来,醉醺醺笑哈哈地,整个胡同都认识我了,他们一看见我在等候就笑,我要发疯了,然而我仍然每天晚上站在那儿,先生,我求求您,您同她谈谈吧,我不认识您,看在仁慈的上帝的面上,您找她谈谈吧,您同她谈谈吧,"我情不自禁地想抽走我的胳臂。我害怕。他感觉到我在抗拒他的不幸,蓦地他在马路上跪了下来并抓住了我的双足。
"我求求您,先生,您必须同她谈谈,您心须,否则,否则就要发生某种可怕的事情,为了寻找她,我把我的钱全都花光了,我不让她在这儿,不让她活,我已经买了一把短刀,我有一把短刀,先生,我不让她在这儿,不让她活,我忍受不了,您同他谈谈吧。
先生,"他像发了狂似的在我面前翻滚。正在这个当口,马路那边过来了两个警察。我使劲将他一把拽起。他呆呆地盯住我看了片刻。随后他用一种完全陌生的、干涩的声音说道:
"您从那边那条胡同拐弯进去。您的旅馆就在那儿。"他还盯住我看了一眼,他那两只眼睛里的瞳孔仿佛融化成了一片可怖的白色,一片空虚。说罢,他走了。
我用大衣裹住身体。我冷得打哆哼。我觉得全身疲乏无力,迷离恍惚,麻木不仁,昏昏欲睡。我想稍微想一想,考虑考虑这一切事情,可是一阵阵困倦不断向我袭来,我跌跌撞撞向前走着。我摸索着到了旅馆,一头倒在床上,像一头牲畜一样沉沉入睡了。
次日早晨,我竟不知道这当中究竟什么是梦幻什么是真情,我心头说不出有种什么情绪在抗拒着,不让我去弄清楚这个问题。我醒过来时,天色已经晚了,一个陌生的人在一座陌生的城市里。我去看一座以古希腊罗马的镶嵌细工著称的教堂。可是我的眼睛木然地看着那教堂,昨夜那场相会的情景清晰地在我的脑海浮现,我身不由己,寻找着那条胡同和那所房屋。可是这类奇异的胡同只有到夜晚才显出生气,白天它们戴着灰色、冷漠的面具,只有熟悉情况的人才认得出它们来。那条胡同我怎么找也没找着。我疲惫不堪、神情沮丧地回到了旅馆,脑子里充斥着那些幻象或者说是回忆。
我的火车晚上九点开。我依依惜别地离开这个城市。一个搬运工扛起我的行李在我前面朝火车站走去。这时候,在一个十字路口,我禁不住突然回头一看:我认出那条横叉胡同了,顺着那条胡同走下去就是那所房屋,我叫住了搬运夫,走了过去,他先是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继而轻薄地笑了,我想再瞥一眼这条冒险家的胡同。
胡同里跟当初一样昏黑,黯淡的月光下,我看见那所房屋的门玻璃发着亮光。我想再走近一点,这时候,黑暗中有一个人影闪动了一下。我打了一个寒战,认出是他,他蹲在那儿门槛上向我招手,要我走近过去。可是一阵恐惧袭上我的心头,我赶快溜之大吉,我心惊胆战,生怕卷入这里的事件中,耽误了我的火车。
可是随后,在街角,我在转身离去之前还回过头去朝他看了一眼。当我的目光与他的视线相遇时,他噌地身子往上一蹿,向大门跳了过去。他手里明晃晃地闪着什么东西,猛地一把拉开了大门,我从远处分辨不清,月光下在他的指缝间神秘地闪烁着的究竟是钱币还是那把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