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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少康」用间始于夏之少康,使女艾间浇。
〈左传?哀元年〉云:「少康使女艾谍浇,使季杼诱[豕壹],遂灭过、戈。」「伊尹」殷之伊尹,尝身为间,疑之者,迂儒也。
〈孙子?用间〉篇云:「殷之兴,伊挚在夏;周之兴,吕牙在商。明君贤将,能以上智为间者,必成大功。此兵之要,三军所恃而动者也。」《困学纪闻》云:「伊、吕圣人之耦,此战国辩士之诬圣贤。」按:伊尹,圣之任者,拯民水火,即身为间,何伤?伯厚拘儒,识隘未化。孙子之言,当自有据,未可臆驳。孙子称尹为挚者,尹本名挚。蔡邕《释诲》云:「伊挚有负鼎之衒。」注云:「挚,伊尹名也。」可证。他书称为尹,犹称为阿衡、保衡,非名也。
「子贡」圣门高弟如子贡,尝用间以成功矣。
《李卫公兵法》云:「子贡、使廖、陈轸、苏秦、张仪、范睢等,皆凭此术成功。」按:子贡用间事见《家语》。
〈家语?屈节解〉云:孔子在卫,闻田常将欲为乱,而惮高、国、鲍、晏,因欲移其兵以伐鲁。孔子闻之,会诸弟子而告之曰:「夫鲁,坟墓所处,亲母之国,不可不救。今吾欲屈节于田常以救鲁,二三子谁为使?」子贡请行,孔子许之。
遂行至齐,说田常曰:「夫鲁者,难伐之国,而君伐之,过矣。」田常曰:「鲁,何难伐也!」子贡曰:「其城薄以卑,其地狭以泄,其君愚而不仁,其臣伪而无用,其士民又恶甲兵之事,此不可与战。君不若伐吴。夫吴,城高而厚,池广以深,甲坚以新,士选以饱,重器精兵尽在其中,又使明大夫守之,此易伐也。」田常忿然作色曰:「子之所难,人之所亦;子之所易,人之所难。而以教常,何也?」子贡曰:「臣闻之:夫忧在内者,攻强;忧在外者,攻弱。今君忧在内,吾闻君三封而三不成者,大臣有不听者也。今君又欲破鲁以广齐,战胜以骄主,破国以尊臣,而君之功不与焉!则交日疏于主。是君上骄主心、下恣群臣,求以成大事,难矣!夫上骄则恣,下恣则争,是君上与主有隙、下与大臣交争也。如此,则君之立于齐,危矣!故曰不如伐吴。伐吴不胜,民人外死,大臣内空,是君上无强臣之笛、下无民人之过,孤主制齐者,唯君也。」田常曰:「善!虽然,吾兵业已加鲁矣。去而之吴,大臣疑我,奈何?」子贡曰:「若缓师,吾请往见吴王,令之救鲁而伐齐,君因以兵迎之。」田常许诺。
子贡遂南见吴王曰:「臣闻之:王者不绝世,霸者无强敌,千钧之重,加铢两而移。而今以万乘之齐,而私千乘之鲁,与吴争强,甚为王患之。且夫救鲁,显名也;伐齐,大利也。以抚泗上诸侯,威暴齐而服强晋,利莫大焉。名存亡鲁,实困强齐,愿王不疑也。」吴王曰:「善。虽然,吾尝与越战,栖之会稽,越王今苦身劳士,有报吴之心。待我伐越然后可。」子贡曰:「越之劲不过鲁,吴之强不过齐,王置齐而伐越,则齐必私鲁矣。且王方以存亡继绝为名,夫伐小越而畏强齐,非勇也。夫勇者不避难,仁者不穷约,智者不失时,义者不绝世。今存越,示诸侯以仁;救鲁伐齐,威加晋国。诸侯必相率而朝吴,霸业成矣。若王必恶越,臣请东见越君,令出兵以从,此实空越名从诸侯以伐也。」吴王大悦,乃使子贡之越。
越王除道郊迎,身御至舍而问。子贡曰:「今者吾说吴王以救鲁伐齐。其志欲之,而心畏越,曰:『待我伐越然后可。』如此则破越必矣。且夫无报人之志,而令人疑之,拙也;有报人之意,而令人知之,殆也;事未发而先闻者,危也。三者,举事之大患也。」越王顿首再拜曰:「孤少失前人,内不自量,乃与吴人战,困于会稽,痛入骨髓,日夜焦唇干舌,欲与吴王接踵而死,孤之愿也。」遂问子贡,子贡曰:「吴王为人暴猛,群臣不堪,国家敝于数战,士卒弗忍;百姓怨上,大臣内变;子胥以谏死,太宰嚭用事,顺君之过,以安其私,此则报吴王之时也。今王诚发士卒佐之以徼其志,重宝以悦其心,卑辞以尊其礼,其伐齐必也。彼战不胜,王之福矣。战胜,必以兵临晋。请北见晋君,令共攻之。吴锐兵尽于齐,重甲困于晋,而王制其敝,此灭吴必矣。圣人所谓屈节以求伸者也。」越王大悦许诺,送子贡金百镒,剑一,良矛二。子贡不受,遂行报吴。
后五日,越王尽境内之兵,使大夫种顿首言于吴王曰:「东海役臣勾践使者臣种敢修下吏,问于左右。今闻大王将兴大义,诛暴救弱,困暴齐而抚周室,请尽起境内士卒三千人,孤请自被坚执锐,以先受矢石。因越贱臣种,奉先人藏器:甲二十领,铁屈卢之矛,步光之剑,以贺军吏。」吴王大悦,以告子贡曰:「越王欲耳从寡人伐齐,可乎?」子贡曰:「不可。夫空人之国,悉人之众,又从其君,不义。君受其币、许其师,而辞其君。」吴王许诺,乃谢越王。于是吴王乃遂发九郡之兵以伐齐。
子贡因去之晋,谓晋君曰:「臣闻之:虑不先定,不可以应卒;兵不预办,不可以胜敌。今夫齐与吴将战,彼战而不胜,越乱之必矣;与齐战而胜,必以其兵临晋。」晋君大恐,曰:「为之奈何?」子贡曰:「修兵休卒以待之。」晋君许诺,子贡去而之鲁。
吴王果与齐人战于艾陵,大破齐师,获七将军之兵而不归,果以兵临晋,与晋人相遇黄池之上。吴、晋争强。晋人击之,大败吴师。越王因之涉江袭吴,去城七里而军。吴王闻之,去晋而归,与越战于五湖,三战不胜,城门不守。越遂围王宫,杀夫差而戮其相。越破吴三年,东向而霸。
故子贡一出,存鲁、乱齐、破吴、强晋而霸越。
按:此子贡用间事,《国语》、《越绝书》、《吴越春秋》、《史记》皆载之,与《家语》所载,大略相同。子贡之间,即《孙子》:「五间」之「生间」也。其间齐、吴、越、晋,即《李卫公兵法》:「间邻」之法也,而其策特妙,其辩尤精。
「皇太极」我朝太宗文皇帝,亦尝用间以杀明经略袁崇焕,而奄有天下。
〈明史?袁崇焕传〉云:先是,崇祯六年八月中,我太祖高皇帝晏驾。崇焕遣使吊,且欲以知虚实。我太宗文皇帝遣使报之。崇焕欲议和,以书附使者还报。七年十一月,大清兵越蓟州而西。崇焕入护京师,与大军鏖战,互有杀伤。都人骤遭兵,怨谤纷起,为崇焕纵敌拥兵,朝士因前通和议,诬其引敌胁和,帝颇闻之。会我大清设间,为崇焕密有成约,令所获宦官知之,阴纵使去,其人奔告于帝,帝信之。十二月朔,再召对,遂缚下诏狱。
「六韬」《太公六韬》亦重用间。
《太公六韬》云:游士八人,主伺奸候变、开阖人情,观敌之意,以为间谍。「释间」周公撰《周礼》,所言之「邦汋」,即间也。
〈周礼?秋官〉云:士师掌之八成。一曰邦汋。注云:汋,读如酌,斟酌盗取密事,若今刺探事。
《尔雅》谓之「俔」。
〈尔雅?释言〉云:「间」,俔也。疏云:反间,一名俔。
《左传》谓之「谍」。
〈左传?桓十二年〉云:楚师伐绞,分涉于彭。罗人欲伐之,使伯嘉谍之,三巡数之。又〈宣十八年〉云:晋人获秦谍,杀诸绛市,六日而苏。又云:谍告曰:楚幕有鸟,齐人其遁。又云:晋侯围原,谍出曰:原将降矣。
按:谍即间也。《说文》云:「谍,军中反间也。」谓佯为敌国之人,入其军中,伺候间隙,以反报其主人。又,郑康成〈周礼?掌戮〉亦注云:「谍,谓奸寇反间者。」又,杜预《左传》注亦云:「谍,伺也,兵书谓之反间也。」又,郭璞《尔雅》注亦云:「间,《左传》谓之谍。」《礼记》谓之「觇」。
〈礼记?檀弓〉云:晋人之觇宋者,反报于晋侯曰:阳门之介夫死,子罕哭之哀,而民悦。殆未可伐也。孔子闻之曰:「善哉!觇国乎!」《鹖冠子》谓之「[人圣]」。
〈鹖冠子?王鈇篇〉云:[人圣]、谍足以相止。
《史记》谓之「中诇」。
〈史记?淮南王传〉云:「王有女陵,慧,有口辨,王爱陵,常多予金钱,为中诇长安,约结上左右。」孟康注云:「音侦,西方以反间为诇。王使其女为诇于王。」师古注云:「诇,有所候伺也。侦者,义与诇同,然音异。」按:〈唐书?李思行传〉云:「唐公将起,使觇诇长安。」又《张说传》云:「窥诇时事。」音义皆读上声,从师古读。
《后汉书》谓之「侦候」。
〈后汉书?循吏传〉云:「止侦候戍卒。」《左传》注云:「谍者,亦曰游侦。」《尔雅》注、《左传》注,谓之「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