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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郑达教施俊读书2

从定亲之后,先生教愈勤,弟子学益笃。七年之后,学问大进。忽一日,有信来报县中考取童生。郑先生即唤施俊收拾赴考。县侥幸在优等;送府,府中又考批首;送道,提学取选文字有台阁之象,亦取批首。竟取河清县,去参拜学中师父,及拜谢郑先生教道允恩。诸亲都来作贺,大开筵席,痛饮数日。施俊复辞父母,往郑先生馆中读书不题。
却说施长者夫妻见了儿子长成,学问又就,不胜之喜。两老商议日:“今日幸得入学,深感郑先生教诲之力,又蒙他作伐玉成婚姻。今于既已长成,况我夫妇年亦已年,今当娶媳过门,与子成其婚配,付以家事,使他经历世务,比知稼穑之艰难。”院君日:“我亦有心久矣!”次日设席,着人请郑先生来家会饮。酒至半酣,长者举杯相劝道:“小儿蒙先生之教,感恩万万,不能报耳!今日薄酌小酬。但又蒙玉成婚姻,今日小儿人亦长成,而愚老夫妇年又老迈,劳先生玉口一陈,拜上亲家,欲娶他令嫒过门管理家事。望先生始终尽美,容愚老结草以报。”先生道:“此事极好为之。何员外乃不佞心友,凡事乃不佞以主张,决无违逆也。”其日尽醉而别。
郑先生归至馆中,乃至天明,梳洗已罢,径来何员外家,道及施长者欲娶令媛过门之事:“敬托老夫告知,择日即来迎亲。”必贵道:“既是如此,妆奁俱已齐备,不知院君之意何如?”郑达道:“我已硬许矣。打点只归,不必她说。”何必贵道:“你既许了,也不消问院君,只得安排行嫁便了,再烦回复亲家,凭他择日来迎便是。”郑先生即来回报。施长者择十月十六庚申,吉日亲迎。备办礼物,郑先生引施俊,登门迎亲。何员外送女赛花登轿,洒泪而别。至了施家堂中,众皆看时,但见新人生得:
一貌赛婵娟,生成美少年。
袖中笼玉笋,裙底露金莲。
柳叶眉间嫩,桃花脸上鲜。
嫦娥初降世,步步可人怜。
却说何赛花小姐离了父母,来到施家下轿。施门人等及诸亲人眷,见了赛花小姐生得十分秀丽,真个有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罗带飘香,花貌呈色,各各称羡。引入堂中,参拜天地,同入洞房,花烛荧煌,合卺交杯。撒帐之后,人皆散去,二人解衣就寝,行夫妇之礼。正是:
花枝未惯风和雨,吩咐东君好护持。
次日早起,先拜施门祖宗,次拜翁姑。诸亲都来作贺。郑先生至第三日亦来称贺。长者吩咐儿、媳双双同拜谢先生。设席相留,痛饮一日,尽醉方散。施俊因娶妻过门,又值郎才女貌,雨意缪稠,顿忘攻书之念。何赛花小姐虽是年幼,性颇贤淑,针绣工夫,无不通晓。丈夫娶到施家来,不曾说起攻书之事,恐怕他因色废学,故此朝夕相劝丈夫云:“可去读书,与我少年夫妇,日后尽长。如今趁此青年,发奋从学,异日功名成就,乐事有在。”施俊见妻说得有理,于是勤学。日则作文,夜则攻书。果读不忘,志一坚而无思妻之念。
不觉又过了一年,施长者偶得一病,服药不效。施俊在家亲供药食,坐卧不离。日见沉重,长者自觉难愈,唤施俊嘱曰:“吾四十外无子,喜得生你一人,又幸入学,今又与你完婚,虽死黄泉,亦可瞑目矣。死复有虑,但恐你少年夫妻,莫因我死后而废我芸窗教读之功。”施俊忙跪床前,流涕而言曰:“父亲为何出此不利之言?愿父亲自保重身体,儿怎敢相忘教养之恩?勤学之念,不敢少怠。大人善保玉体,以看儿得步青云,慰吾父母所望也。”长者日:“谁不好生?限至焉能逃得!”言罢而逝,年已七十二矣。施俊见父弃世,哀痛欲绝。
妻何赛花见夫过伤,再三劝曰:“既死不能复生,不可为死伤生,请自节哀,以治丧事。”施俊只得勉强拭泪,备办衣衾棺椁收敛。大开孝堂,诸亲六眷吊慰已毕,葬于东门之外祖墓之阳。施俊既葬父亲,终日哀痛。未及半年,其母偶得暴疾,未及寻药,经宿而殁。施俊号泣,而怜闻者莫不为之恸心。诸亲怜舍都来慰劝,哀心稍息,亦备厚礼葬于父侧。施俊父母既丧,施俊终日闭门守制,三年服满,始出治事。夫妇和顺,相敬如宾。施俊每日读书,其妻针黹相伴,半步不离。
一日,施俊往县前书铺买书,县中有告示张挂晓谕士子,东京开科取士。施俊得知这个消息,回到家中与妻商议,欲往东京赴试。何氏曰:“富贵功名,皆有分定。你我夫妻年少,家下无人管理,不若在家读书,待等来科再去,未为迟也。”
俊道:“十年寒窗辛苦,指望一举成名。光耀门闾,封妻荫子,是我读书人本分内事,光阴不可错过,故此求取功名。不然空过时光,呜呼老矣,若得功名,不亦晚乎孙!”何氏见夫坚执要去,亦难挽留,即排酒礼与夫饯行,殷勤相劝,尽醮亦寝一宿。何员外遣人送银十两为路费,施俊不胜之喜,整衣行李,辞别妻子,起程而去。何氏道:“名标金榜回来,家中无人看顾。”施俊说道:“贤妻一切放心,我去后,尊翁自着婢伴来相伴。成名之日,先着人回报喜。”唤过家童小二,挑了行李,作别而去。正是:
行色匆匆为利名,少年夫妇泪盈盈。
路堤柳色连天草,都是阳关送路程。
施俊别了妻子,取路往东京进发。时当二月,春光满目,燕语莺啼,桃红柳绿,异草奇花,遍道景色无穷。满腹离情,有感诗云:
春色无边景,泥喃燕子飞。
染袍掷绣锦,换彩弃裘衣。
绿竹初生笋,青松自发枝。
笼烟飞过去,景物比当时。
一路玩景画行,夜睡晓起,渴饮饥餐,不期一日,来到一个所在。地名山前店,遇晚挑担行李过宿。此处有一座高山,盘旋六百余里,后面是东京地界。幽林深谷,崖石巍峨,奇禽异兽,广集于此。古木林深,藏了多少精灵,奇怪不堪。
却说西天雷音寺,乃上界世尊如来讲经说法道场。每遇朔望,世尊坐在九层莲花宝殿讲经说法。上至三十三天,下至十八重地狱,中至人间神灵,俱来听讲。其实我佛如来之道,大不可言。讲到妙处,天花乱坠,地涌金莲,野鹿衔花,猿猴献果。人闻聪颖,石听点头。凡飞潜动植之物,听此经法诸类,而无不升法力无边,功果甚大。有一弹子和尚,不尊佛法,谤道重愆之徒,玷厚清规,激怒世尊。慈颜将弹子贬作一只无聊老鼠。
那弹子和尚变成一只老鼠,每遇朔望,世尊登于莲座说经讲法,那鼠伸出头来盗听经法。耳听心聪,鼠张猫势,日积月累,鼠假虎威,法力渐大,变幼无穷。一只老鼠变化为五只老鼠。一鼠道:“我与你五个兄弟,分派大小,第一个大的称为一鼠,第二大的称为二鼠,依次而派,称为五鼠。夜则露形,出外盗食仙果、胡麻、黄精、仙桃、仙酒、玉粒、金丹,张猫作势于暗昧之中。日则缩首潜迹,藏形敛迹于光天之下。”终畏佛法诸神,不敢放纵分毛。只是五个兄弟夜静之时,各显神通,自相斗演,大抵本事略无争差,仿佛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