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在塞北的几天,白阅颜倒是十分的快活,比起京城,塞北这样天高海阔的地方自然是更适合她这样的了。
在塞北也算是休假,韩泽承闲得很,便天天陪着白阅颜到处瞎逛,几天下来,白阅颜就连街边卖云吞的大娘家里有几口人、街口的首饰店老板娶了几个小妾,全都弄的一清二楚。
时间一天天的过,离韩家被灭门的日子越近,韩泽承的心情也流行越低沉,他虽然没说,但全都展现在了他的脸上,两边的眉头皱得极深。
等到了祭日那一天,他们两个没有大张旗鼓的祭拜,反而是两个人自己拿了香烛,去往山顶。
天空微微飘着小雨,他们两人登上了山头,白阅颜看着面前辽阔的墓葬群,不由得骇然。
整整一个山头,全都是耸立的坟茔,密密麻麻的排列在一起,石碑上上一个个陌生的名字,却都死于同一天、同一件事……
“当时死了这么多人吗?”白阅颜后怕的吞了吞口水。
她一直知道当年韩祯一家被敌国暗杀是怎样一桩的惨案,可是她却从来不知道,原来上百个人的家族顷刻覆灭,竟然能成为这么多方方小小的坟墓。
绕是亲眼所见,她也不敢想象,当年那会是副怎样的光景,流血漂橹,血流成河,原来并不是夸张的说话,当年才八岁的韩泽承,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他看着自己的父母、照顾自己的家丁一个个死去,他当时的内心又在想些什么?八岁,正是一个小孩子调皮捣蛋,却也懵懵懂懂将要懂事的年纪,他看着这些人的离开却无能为力,他的心里是不是无助又难过?
白阅颜看着韩泽承,眼神越发的温柔、怜爱了起来。
韩泽承有些不大习惯这样的眼神,只是淡淡的笑了,顺手揉了揉白阅颜的头,骗她道:“没事的,那时候还小,我都快要忘记了。”
忘记,怎么可能忘记?
那一个个鲜活生动的生命一个个在他的眼前流逝,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血溅三尺,昔日将军府的墙壁都被染红了,像是上了一层红漆,那样鲜红的颜色,韩泽承到死也不会忘记。
他的父亲、他的母亲在最后时刻推搡他,让他快走时那脸上骇然与歇斯底里的声音,他无法忘怀。
那些蒙着黑布,拿着弯刀踏月而来的刺客们,他也永远无法忘记,他铭记他们,向他们索命,也需得向背后的主谋索命。
如果不是有一具尸体上的背后的纹身印记微微露出,再加上之后的偶然所知,韩泽承还真的差点把这笔账记在木鲁其人的头上。
幸好知晓了真相,否则他的家人们在九泉之下大概也会怪罪他办事不利的。
白阅颜跟着韩泽承点上香火摆上祭品,在墓前做了三拜,起身后她饶有兴趣的盯着墓上的字发呆——韩祯燕拾昔合墓。
“原来伯母叫这个名字啊,”白阅颜看着,便不断反复在嘴里咀嚼,生出了些许意味,“这个名字好悲伤啊。”
拾昔,拾捡往昔吗?起这个名字的人,究竟想拾捡起什么呢?
“我母亲是孤儿,这是她自己取的。”
“那她过去一定有很多不能忘记的美好事情。”
韩泽承轻轻的笑了,“或许百年之后,我们可以下去问问她,就问她,娘亲你究竟想捡起什么。”
白阅颜看出了他笑容里的苦涩,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笨拙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再给他一个明媚不已的笑容,“嗯,我们等到百年之后再去问问她。”
……
小雨越发的大了,雨声淅淅沥沥的,而在他们的身后不远处的草丛里,一男一女打着伞,笔直的站着,男子手里还拿着一篮子的祭拜品。
他们却没有动,只是站在后面,静静地看着白阅颜和韩泽承。
男子佝偻着背,颤颤巍巍的打开了油纸伞,笼罩在女子头顶,遮下一片安稳。
“夫人,雨越来越大了,我们先回吧。”
女子怅然若失的看着墓碑前的人,忍不住微微一笑,“原来承儿都长那么大了,旁边那个女孩子也不错,有眼光。”
“夫人说笑了,明明两年前还见过承王殿下的。”
“孩子嘛,一日不见都是久,又何况两年,”女人轻轻的慨叹,吐出了一口浊气,“他安排的那些部署着实精炼,不愧是将军之子,聪明。”
老奴没有说话,静静地立在一旁。半响,女人才恋恋不舍的转头离去,“既然他们祭拜过了,我们便回去吧,顺便去京城助他一臂之力。”
两人离开,除了泥泞的地上粘上的脚印,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
韩泽承和白阅颜祭拜结束,雨又渐渐大了,便决定回去。白阅颜走过草丛之时,看着地上的脚印,不由得愣了愣,“刚才有人进去祭拜吗?”
她似乎并没有看到什么人进去啊?
“或许吧,山顶这么大,或许是哪位坟墓离父母远的家丁后代。”韩泽承没怎么在意,牵着白阅颜的手,小心翼翼的把她带下了山。
韩泽承回到家以后,倒也是闷闷不乐的望着祠堂发呆,白阅颜看不下去了,却也不敢在韩祯一家的祭日下放肆,只一下又一下的逗弄着韩泽承,好不容易才把他逗笑。
韩泽承在塞北等着楚君的战报,白阅颜在塞北乐不思蜀,两个人都不着急回去,便又逗留了几日,将曾经去过的地方又再踏了一遍,却是以不同的身份。
张修远身为塞北统军,本不应该擅离职守,但奈何那是张家老小,就算是废柴也是被几个哥哥姐姐捧在手心里的废柴,马虎不得。
白墨昀一纸令下,由副统军暂代职务,张修远便跟着白阅颜韩泽承等人起身回京了,算算日子,等他们到了京城之时,恰好还有三天便是张云帆楚月亮的婚礼。
但等他们到了京城时,正好遇上了送聘礼的仪仗队,好不热闹。他们敲锣打鼓的吊着足足九十九箱聘礼,走在路上长长的一队,几乎要把街头巷尾给占完了。
白阅颜没赶上过哪个王公贵族的婚礼,就算有,也不会有张云帆这样大的阵仗,她混迹在人群里,跟着送聘礼的队伍从城西走到城北,不由得感叹一句小舅舅真是有钱。
听说外祖父外祖母只给每个孩子准备了三十六箱的彩礼,也就是小姨的嫁妆多些,有四十二箱。据说是害怕她嫁不出才提高的价钱。
这剩下的近六十箱,全是小舅舅自己掏的钱啊!白阅颜默默泪千行,她作为一个公主都没有挥挥手六十箱金银珠宝的待遇啊!
她小舅舅一个花天酒地的花花公子竟然有那么多钱,看来下次她要跟着小舅舅去赌场捞个几笔了。
据韩泽承说,还没赶回来的楚君听说了这件事情十分的生气,并表示等到结婚的那天,他们家的嫁妆一定会更加丰厚。
白阅颜表示拭目以待,那日她跟着送礼队的人混到了醉源楼,那九十九箱的聘礼一件一件的往楼里搬,里头沉稳惯了的丫头们也不由得啧舌,聘礼将醉源楼的院子都给放满了。
白阅颜没见过世面的哇了一声,韩泽承摇着头把她从围在醉源楼外头不能进去的百姓里拎出来,掐着她的手把她拉到了里头,“你在外面东张西望做什么,要看就进来好好看。”
白阅颜这才一拍脑门,“对哦,结婚的是我小舅舅,里头的是我舅母啊!我为什么不进来?!”
韩泽承看傻子似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去和楚月亮说话去了。
白阅颜也凑过去好奇的问:“话说舅母,你和这明公子关系匪浅,你成亲他会出现吗?”
“这个,不知道啊,”楚月亮微微一笑,“若是他能赶得回来定是会去的。”
“咦,你成亲他给你准备嫁妆和继续了吗?要是没点表示你就白跟着他那么多年了。”
楚月亮低低的笑了,韩泽承也不住摇头,没办法,这臭丫头还不知道张云帆就是明公子呢,不然她肯定嚷嚷着那如此还要什么聘礼,单单把人带回家就好了。
“他给我准备了的,而且这醉源楼和醉仙楼,在我成亲日子的前后三天,再加上我成亲那一天,全场免费,只要来了有位置,无论身份,他请大家吃饭。”楚月亮说着就幸福的笑了。
白阅颜忍不住呜了两声,“月亮姐姐又有弟弟又有个像哥哥的朋友,让人好生羡慕。”
韩泽承又拍了她一下,“你哥哥弟弟多着呢。”
白阅颜语塞,一时间无言以对,她哼了一声,拂袖而去后院围观那壮观的九十九箱彩礼了。
第一百六十章 神秘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