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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迤西土官惟丽江最黠,其地山川险阻,五谷不产,惟产金银。其金生于土,每雨过则令所在犁之,输之官,天然成粒,民间匿铢两者死,然千金之家亦有饿死者。郡在玉龙山下,去鹤庆止五十里而遥,然其通中国只一路,彼夷人自任往来,华人则叩关而不许入,一人入,即有一关吏随之,随则必拉以见其守,见则生死所不可知矣,故中国无人敢入者。
且均一郡守职也,而永宁、蒙化等守咸君事之,元旦生辰,即地隔流府者不敢不走竭,其竭也,抹颡叩头,为其扶舆而入,命之冠带则冠带而拜跪,命之归则辞,不命咸不敢自言。其自尊不啻皇家,坐堂则乐作,而乐人与伺班官吏、隶卒咸跪而执役,不命之起,则终日不起,以为常。其父子不相见,见则茶酒咸先尝之,祖父以来皆十年,以外则相弑。
而其毒药又甚恶,勘其事者,如大理、鹤庆二太守,咸毒杀之,鹤庆缙绅亦往往中其毒。鹤庆人亡论贵贱大小,咸丽江腹心,金多故也。余备兵澜沧,正渠助千金饷于朝廷,欲请敕加大参衔,奏下部行,院道相视,莫敢发,余乃备笔驳罢之。
遂毁敕书。后陪巡鹤庆,最为戒心,乃得生还。幸也,他如沅江、庆南亦不逞,然无甚于丽江者。

丁苴、白改盗山箐在临安、南安、新化之间,乃百年逋寇,辛卯夏因缅报调兵,后缅退而兵无所用,吴中丞遂檄邓参戎子龙移师袭之。夷盗止长于弓弩,不知火器,邓击以大炮,声震山谷,盗骇谓后山崩,巢穴当毁,乃四散走,遂悉荡平之。人谓吴好用兵邀功,然此举良为得策。

永昌即金齿卫。金齿者,土夷漆其齿也。诸葛孔明征孟获破藤甲军,今其夷人漆藤缠身,尚有藤甲之遗。
余闻之同年保山令杨君文举也。其初只南征一军处于此地,谓之诸葛遗民,今则生齿极繁。然其地乃天地穷尽处,而其人反红颜白皙,得山川清丽之气,而言语服食悉与陪京同。
其匠作工巧,中土所无有,皆乐土地。自有缅莽之乱,调兵转饷,闾阎始惫。
琥珀、宝石旧出猛广井中,今宝井为缅所得,滇人采取为难,而入滇者必欲得之,大为永昌之累。
余在滇中闻其前两直指皆取琥珀为茶盏,动辄数十,永民疲于应命,可恨也。
各盐井惟五井多盗。其盗最黠而横,其穴前临井、后倚深林大箐,巨阪遥岑,过此则为吐蕃之地,故缓之则劫人,急之则走番,追兵见箐不敢深入,最为害也。
路内即箐贼,尝坐箐中射过客而颠越其货,又其射皆毒弩。技最精,夷贼习射者,于黑夜每三十步插香一枝,九十步插三香,黑地指火影射之,一矢而三香俱倒方为上技。余已约邓参戎子龙,欲从永昌捷径抄番人后袭之,以濒行,不果。

莽酋王南海去永昌尚万里,行阅两月,与东北走京师同。但半月而至金沙江,则缅与中国之界也。其初,莽瑞体者,亦缅甸六宣慰之一,世宗朝为猛广所杀﹃,只骑不留,乃求救于中朝,廷议不之许,其人遂发愤,孤身走洞吴,起兵,不数年遂尽有南海之地,埽平诸夷,复仇猛广,固亦蛮貊一英雄也。
今莽应龙即其子尔。诸葛孔明南征至江头城,与今莽都海岸仅隔六日之程,若王靖远所到则与此尚远,为其地远,莽人亦不能深入,惟是岳凤句之,曾一至姚关,余则皆莽酋分布之。部曲近金沙江者,过江盗杀诸土寨而劫掠之耳,势不得不出兵应之。
而滇中兵每出则于蛮哈,其地在蛮哈山下,江之北岸,最毒热多蝇,人右手以匕食,则左手乱挥蝇,稍缓,则随饭入喉中。即土人,遇热甚亦翦发藏入水避之。而缅之犯又每于夏热之时,内地兵一万,至其地者常热死其半,故调一兵,得调者先与七八金安其家,谓之买金钱,盘费、刍菽不与焉。
故调兵一千,其邑费银一万,而此土兵不甚谙于战陈,不调则流兵少,不足以当,数年间内地民缘此以糜烂穷极,是调兵之难,一难也;永昌至蛮哈半月,省城左右至永昌又半月,山阪险峻,运米一石,费脚价八金,仅一兵三月粮耳,滇兵之调每以数万计,是转饷之难,二难也。坐是,蕃臬以至士民无不畏用兵,而大中丞与永兵备则云:“今日失一寨,十年后亦追谓某抚某道手失也,而兵不得不用,彼无职掌者可高议不用兵也。”如是,则亦不得而尽外之,但须以不用之心行不得已之事。盖永以外将帅偏裨,无不乐用兵以渔猎其间者,故缅至,每每作虚报。
如辛卯夏,余闻缅二千人渡江,而参戎报二十万也。永以内总戎大将又喜,一出兵则渠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