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得动它!今日的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但要是砍掉这棵树却是休想!”梅舒冷冷的盯着梅延,眸光坚定,似乎是在守护着自己珍贵的东西。
“哼!这可由不得你!山庄里的事一向由我做主!我今天偏要砍了它!”梅延的眼中寒光骤然爆射,三分挑衅三分戏谑地看着梅舒,又对他的两个手下喝道:“进去把树砍了!”
两个手下答应一声就拿起铲子和斧头向疏萼别院冲过去。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啊,这树还是二夫人在时种下了,都十几年啦,不能砍,不能砍啊!”福伯急忙挡在门口,拼力阻止他们进去。
梅舒挡在福伯前面,脸色冷得像块千年寒冰,连同声音也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你们今天谁敢动这棵树就别怪我不客气!”
梅延的两个手下看着梅舒浑身散发出的彻骨寒气,不禁打了个冷颤,面面相觑,不敢再上前一步。
“没用,我自己来!”梅延看他的人被梅舒的气势吓倒,愤怒地夺过铲子冲上去与梅舒拉扯在一起。
梅舒拽住梅延的胳膊不让他进入疏萼别院,梅延把他狠狠往后一推,两人扭打在一起。福伯上来拉架,被梅延一个胳膊肘撂倒在地。琉影急忙上去扶起他,“福伯,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哎呦,疼死我了!”福伯痛苦地低吟着,额头上鲜血淋淋。
“福伯你受伤了?!”琉影急忙用手帕替福伯捂住伤口。
梅舒见福伯受了伤,心中大怒,他紧紧抓住梅延手中的铲子想把它夺过来。梅延抓住不放,丝毫不相让。
“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他们拉开!”琉影冲呆在一旁的梅延的两个手下吼道。
两个人反映过来,急忙上去拉架。忽然,只听梅延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琉影忙抬头望去,心中一惊。梅延脖子处一道半尺长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喷涌而出,很快就染红了他华美的衣襟,梅延捂着脖子摔倒在地,脸色苍白得如同缟素,鲜红从他指缝间流出,滴落在地上。而梅舒手中夺过来的铲子上一排血迹触目惊心。一时间,所有人都呆在那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拥翠,快去喊大夫!快!”梅舒最先反应过来,他忙扔下铲子扶起昏迷的梅延,从衣角上撕下块布替他捂住伤口,可是源源不断的鲜红很快将碎布染红。
拥翠应了一声忙不迭地跑去喊大夫,梅舒抱起梅延跑进疏萼别院。
雪地上,梅延留下的鲜血混着雪水蔓延开来,像一朵散发出血腥味的娇艳的鲜花,有一种触目惊心的诡异感。琉影想起梅延白如死灰的脸色,心里有丝不安。
雪,纷纷扬扬,从彤云中无穷无尽地落下,似乎要把这茫茫红尘都变成白色汪洋。疏萼别院的一间厢房内,灯火煌煌。梅延躺在软塌上,面如死灰,脖子处裹着厚厚的绷带。梅萧夏坐在软塌旁,眼中掩饰不住担忧。
伤口太深,又在脖子上,两个大夫手忙脚乱地忙活了一个时辰才替他止住血,“哎,大公子命大啊,这伤口要是再深上那么一点,就算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啦!”号称建康城中医术最高明的张大夫一边开药方一边唏嘘道。
梅萧夏看着软塌上躺着的梅延,看到他一动不动,心里有些愧疚。
“老爷,我们回去吧,大夫说他的命保住了,我们在这里干看着也于事无补啊。等他醒了,老爷再过来看看吧。”妙枫在背后说道,她那极美的眉眼间竟隐隐有些幸灾乐祸的笑意。
“也好!你好好照顾他,等他醒了,就把他抬回他自己的地方。”梅萧夏对正在用毛巾给梅舒擦汗的月萝说道,而月萝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梅萧夏和妙枫走出屋子时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梅舒和琉影,飞雪落在他们的头发和肩膀上,梅舒负手而立,寒风吹起他的衣角,修长的身姿如同一株迎寒傲绽的梅树般挺拔。而他一旁的琉影,如瀑青丝飘散在空中,眸光清澈,面若娇花,眉间朱砂勾勒出的寒梅光华万千。两人就那么站着,任凭寒风吹面,落雪满襟,有种说不明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淌。
“为了一棵树你就打伤你的哥哥?”梅萧夏走到梅舒面前,冷着脸问道。
“那棵树是我娘留下的!”梅舒对上梅萧夏严厉的目光,声音平稳道:“我不会让任何人碰它!”
“那你也不能把他伤成这个样子!你看看他,差点就没命了!一棵树砍了就砍了!山庄里这么多,还不够你看的吗!”梅萧夏厉声责怪道。
“你这么说对得起我娘吗?!”梅舒冷道,幽深的眸中忽而闪现出一丝恨意。
“你……”听到梅舒忽然提起他的娘,梅萧夏一时有些气结,
“呵,我忘了!你已经对不起她了,当然不介意再对不起她一次,还是说你本来就是这么薄情寡义?”梅舒看着梅萧夏的脸,讥诮道。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打在梅舒的脸上,他白皙的脸颊上立即出现五根鲜红的指印,梅萧夏气得怒目圆瞪,眼中燃烧起熊熊怒火,对梅舒呵斥道:“你就这么跟为父说话的?!好,既然你说为父薄情寡义,那我明天就命人砍了那棵树!”
“侯爷息怒”琉影见梅舒被打,心中忽而一抽,强挤出一丝笑容,“二公子绝无冒犯侯爷的意思,还望侯爷看在与二公子父子情意的分上原谅二公子。”
“呵呵,还是琉影姑娘会说话,一棵树哪有父子情意重要啊。”妙枫娇笑道。
“哼,我看不见得!”梅萧夏冷哼一声,眼中怒火未熄,“为了一棵梅树先是打伤兄长,再是顶撞为父!你还真是个好儿子!你给我在这里跪着,你大哥不醒过来,你不许起来!”
梅舒闻言,冷冷的看了他父亲一眼,明亮的眼中深处闪过一点幽火。
“你回去歇着吧,别冻坏了身子。”梅萧夏转身对琉影叮嘱了一句,又瞪了梅舒一样,就带着妙枫离开了疏萼别院。
妙枫回过头来对梅舒挑了挑眉毛,梅舒只当作没看见。他一声不哼地跪在冰冷的雪地里,大雪很快掩盖了他的衣角,福伯急忙拿来一把油纸伞,琉影撑起来替他遮住了头顶纷纷扬扬的大雪。
梅舒就这么在风雪中跪着,琉影替他撑伞挡雪,黑夜的深处传来积雪压断树枝的声音,寒风卷起满是梅花清香的空气在低空盘旋。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互相陪伴着,外面的风那么冷,心却暖暖的。琉影来落梅山庄也有些日子了,她也隐隐感到梅舒和梅延的关系没有一般亲兄弟之间那么和睦,也看出来梅舒与梅萧夏父子之间似乎有条不可磨灭的隔阂,只是她从来没问过梅舒为什么。
福伯拿过来两个暖手炉,一个塞到梅舒手中,一个递给了琉影,他哑着嗓子对琉影说道:“那棵梅树是二夫人很久前种下的,在洛阳时就有了……后来侯爷带着全府上下来到建康,二公子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耗了多少精力才将这棵树整株移栽过来。哎,二夫人留下的东西二公子都视如珍宝,偏偏大公子要……”
琉影看着跪在雪地里的梅舒,他依然身体挺直,眸光坚定,心中也暗暗一惊,整棵树从洛阳移到了建康?这么大的树从那么远的地方移过来并不易存活,他肯定花了不少心思,看来这棵树对他而言真的很重要很重要。
半响,房门开了,月萝出来倒水,她看到门外的二人,颦眉微蹙,“不用跪着了,大公子醒了。”话似乎是和梅舒说的,眼睛却是看着琉影。
琉影点了点头,扶起了梅舒,“没事了。”她拍去梅舒肩膀上的落雪,就跟以前梅舒帮她拍去落雪时一样,“别跪着了,快起来。”
“你回去吧,天寒地冻的,路上小心点。”梅舒冲琉影露出一个暖如春风的笑容,可琉影还是看到了他笑容背后时隐时现的萧索与落寞。
看着梅舒离开的背影,琉影胸中涌出一股酸涩,刚才梅舒眼中不经意间流出的落寞深深刺激了她,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在深夜思念阿远和月萝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她回过头来,看着站在门外的月萝,心里忽而冒出一个想法,梅延现在重伤在软塌,防范最弱,或许现在就是替阿远报仇的好时机。一念至此,琉影的眼眸中跳动着森然幽火,她握紧了拳头,上前一步。
“琉影姑娘”月萝看到了她眸中的火光,拦在了琉影面前,“天色已晚,姑娘回去休息吧。”她的面容依然平淡的如同无风的湖面。
琉影看了看她,只听月萝接着说道:“大公子伤成这样,侯爷肯定责怪二公子。若他性命不保,二公子也就是蓄意伤人了。”
琉影一惊,她只想着为阿远报仇,差点害了梅舒。她是恨梅延,但也不愿意让梅舒替她背黑锅。琉影眼中的火光跳动了几下就消失在眼波深处。
月萝轻轻一笑,像是松了一口气。她向琉影欠了欠身,就走进了屋子。
第16章梅树挺兮恨意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