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善义见廖金茹去吴梦欣卧室久未出来,便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见廖金茹一个人似雕像一般一动不动地坐在铺上,吴善义吓坏了,赶紧大喊:金茹!金茹!你怎么了?怎么了?吴善义抱着身体僵硬的廖金茹,看到廖金茹手中的纸条,明白了一切,大怒,全身充血,要爆发脾气却无处释放,憋得满脸通红,全身颤抖。但是作为军人的吴善义,处理紧急事情还是知道孰轻孰重的,他控制住愤怒的情绪,立刻用手机拨打120,将廖金茹送进了医院。廖金茹在医院渐渐苏醒,看见坐在病铺旁边的吴善义,嚎啕大哭。
吴善义抱着痛哭的廖金茹也暗暗落泪,心中的百般无奈和苦恼也只能在此刻化作泪水。廖金茹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一时急火攻心致使暂时性机体休克。不过也幸得吴善义及时送往医院抢救,否则性命已丢。
夫妻二人在医院没有呆多久就双双把家还了。金茹,你别担心,我不会那么轻易就让那个姓孟的得逞的,我现在就跟他要人,一定把咱女儿找回来。吴善义安慰廖金茹说。
吴善义拿起手机,给吴梦欣打电话。啊——父亲是那拉车的牛,是……在车上熟睡的吴梦欣被电话铃声吵醒,这是吴梦欣特地为自己的爸爸来电设置的铃声,所以不用看手机,一听便知道是吴善义打来的,吴梦欣一下子困意全无,慌张起来。怎么办?怎么办?我爸打电话来了!吴梦欣惶恐紧张地问与她并排坐着的孟德。
接啊,跟他说你去哪了,跟谁在一起,免得他担心你。孟德泰然自若不紧不慢地说。孟德的沉稳和成熟正是吸引吴梦欣的地方,在梦欣交往的同龄人中没有一个像孟德这样处事泰然的。
不行,不行,不能接,我爹那暴脾气会把我给吃了的,我不接。你们隔那么远,他怎么吃你啊,呵呵,再说他生气也是正常的,你就让他宣泄宣泄吧,毕竟我们这样做确实也有不妥之处,但是我实在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嗨!是你让我出来的,你替我接!吴梦欣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撅着红嘟嘟的小嘴,将手机一把塞给孟德。其实,吴梦欣在心理上还只不过是个孩子,虽然她已经二十多岁,但是她还不想去承担,她希望有一个人能帮她扛起一切,这大概也是她一直生活在温室里的结果。
啊,这个不好吧?!孟德也很为难。孟德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特别重感情特别孝顺。但是在世界上有这样一个道理:物极必反。
正是因为他太看重人与人之间的情,致使他的事业毫无起色,他的这一生就只活在了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中,为爱的人忧,为爱的人喜。那我不管!吴梦欣将头转过去,表现出生气的样子。喂,伯父,您好。
我是孟德,梦欣现在和我在一起,您放心,我——孟德不愿看见吴梦欣生气,也不希望给梦欣的父母带来更大的伤害和打击,于是他接听了电话,但是没说几句便被吴善义震耳的吼声打断。孟德,你个臭小子,赶紧把我女儿还给我,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伯父,您听我说。说什么说!你就是名副其实的大骗子!一句话,你是把梦欣送回来还是不送回来?吴善义厉声的对孟德说。
伯父,您看这样好吧,我带着梦欣散散心,过几天就把她送回去,好吧?孟德仍旧很尊重不紧不慢地说。没商量,马上送回来!否则我就报警!吴善义说完便气愤地挂断了电话,他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慌乱,这是他从所未有过的感觉,感觉到对方很强大,对方将会抢走自己的挚爱。可是这种感觉来的是多么不应该,一个没文化的年轻小伙子,在他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前辈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孟德耸耸肩,示意他也没有办法平息老家伙的火气。梦吴欣将父亲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内心更是矛盾纠结。从小到大父亲都是一副很严肃很厉害的样子,从不容许她犯错误,也从来都是在她烦了错误之后大发脾气,而幼小的她只能恐惧的默默的接受这一切。
现在大了,吴梦欣有点承受不了社会各个层面的无形压力,她越来越做不到将事情做得完美无缺,也越来越害怕遭到父亲的谴责、世人的鄙夷。因此吴梦欣特别想找一个人为她承担这一切,有了这样一个人以后,她可以不为感情所苦恼,不为名誉所费尽心机。此刻她认为孟德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虽然孟德没有学历没有财富没有地位,但是他善解人意处事稳重。
所以吴梦欣决定一错再错,嫁给孟德,了却一切名利情,以后就再不用错了,再不用被爸爸厉声苛责,再不用为那虚名私利勾心斗角,更不用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所苦恼了。孟凡将车子驶进了孟德的家乡宇阳县,停在一家川菜饭店门口,说:你们下去吃饭吧,我还有事,先回家了。孟德和孟凡交换了一下眼神,没有说话,拉着吴梦欣下了车。
老板,来一打啤酒,一份水煮鱼,一份老醋花生,再来两份米饭。孟德直接跑到前台点菜,他知道吴梦欣最爱吃水煮鱼。梦欣,甩开喝,能喝多少喝多少,有我在,咱什么都不用怕!孟德边给梦欣倒酒边说。
这是吴梦欣第二次见孟德,也是她第二次喝酒。以前的吴梦欣只会做乖乖女,看到别人喝酒总是纳闷别人为什么爱喝酒。酒那么苦那么难喝,喝醉了还难受,还会说丢人的话做丢人的事,为什么那么多人喜好喝酒呢?吴梦欣认为她永远都不会沾染那苦涩的酒,她讨厌那些借酒消愁喝的宁酊大醉的人,讨厌那没有骨气没有担当的酒鬼。
可是在她第一次和孟德见面的时候,孟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教她喝酒。她一开始非常的厌恶,认为找孟德是找错人了,可是当孟德将一瓶啤酒劝下肚的时候,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的轻松,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美妙极了。虽然大脑有点疼有点晕,但是吴梦欣却可以将内心的苦水不听使唤不受任何控制地倒出来。
那次喝醉,让吴梦欣感觉到喝酒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让她无比期待着下一次醉酒。吴梦欣那一次也深刻体会到孟德曾告诉她的那句话:相比内心的苦,酒的苦又算得了什么。有了第一次经验,吴梦欣不用孟德劝说,拿起酒杯同孟德碰了一下,随即咕咚咕咚的大口喝起来。
吴梦欣不胜酒力,一瓶啤酒就开始晕晕乎乎,完全不受控制,哇哇地哭起来。孟德,你知道吗,我心里真的很苦、很累。我这次豁出去了,长痛不如短痛,我要放下我身上的所有名誉和财富,我要跟你走,嘿嘿。
吴梦欣满眼泪花地笑着,在酒桌上耍开了酒疯,手东指西指,嘴里喃喃地说着,身子东摇西晃。孟德见状赶紧结账,将她带到宾馆开了一间房,将吴梦欣抱在铺上,站在铺旁边俯视着还在不停说话的吴梦欣,看她喝醉的囧样,看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很是无奈。孟德看着吴梦欣哭哭笑笑的渐入梦乡,忽觉浑身疲惫,全身酸软,头脑昏沉,于是蹲坐在地上,趴在吴梦欣的铺边睡着了。
在蝉鸣的伴奏下,吴梦欣顶着大大的太阳同孟德一起来到了孟德的家中,这是吴梦欣第一次去孟德家,第一次见孟德的父母。孟德牵着吴梦欣的手穿过堂屋向东屋走去,大声喊道:妈,我回来了!阿德啊,你回来了啊,妈都快担心死了,妈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孟德的妈妈冯氏说着掉起了眼泪。最近几年冯氏的身体每况愈下,几次差点进了鬼门关,一向孝顺的孟德为此痛苦不已,每天提心吊胆,唯恐有一天听不到妈妈的声音,因此孟德每天只要一有时间就坐在妈妈铺边和妈妈说话,从来不会出去一整天都不回家。
妈,你说的什么话呀,我永远都会陪着你的,呵呵,看,我把梦欣带来了。孟德坐在铺边,安抚着妈妈,指着吴梦欣让妈妈看。吴梦欣进屋就傻愣愣地站在一边,不说话也不动。
因为吴梦欣被冯氏震撼了,她没有想到以前孟德口中的妈妈会是如此憔悴。吴梦欣见冯氏孱弱地躺在铺上,满脸倦容,脸色蜡黄,皱纹一层层叠摞,人瘦骨嶙峋,脸上凸显出铜铃般的大眼睛和已经脱落掉几颗牙的牙铺,看上去有七八十岁,而冯氏的实际年龄也就五十多岁。吴梦欣心中升起一种五味杂陈的感觉,似乎有悲伤、怜悯、同情、惧怕……梦欣,梦欣,快,快过来啊,这是咱妈,呵呵。
孟德叫吴梦欣过来。啊?噢,嘿嘿。吴梦欣慢慢走到冯氏铺前,嘿嘿傻笑,不知该说什么好。
冯氏见吴梦欣过来,高兴地笑起来,抓住吴梦欣的手,又开始哭起来。看到儿子带回女朋友冯氏真的很高兴,但是高兴的同时忧伤同时降临。身体病危的冯氏脑子并不糊涂,她清楚地知道儿子至今未婚百分之九十九的原因是因为她自己。
有很多次在儿子带回女朋友回来见到她之后就再无音讯,冯氏很清楚女孩是因为她这个累赘才离开了她孝顺的儿子。所以冯氏每天都很伤心很忧郁,几次想自杀死掉都有被就回来,看到丈夫和孩子们渴望的眼睛,她再也不忍心去做傻事,她每天都装作很开心的样子,以此来回报家人们对她的爱。妈,你哭什么啊,别哭,应该高兴才对啊,妈。
孟德抱着枯瘦的妈妈的肩膀安慰说道。嗯,高兴,真的是太高兴了,我,我是喜极而泣,呵呵。冯氏脸上绽开笑容,露出了大大的黑黄的牙齿。
冯氏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得了比较严重的糖尿病,在三十岁的时候引发了糖尿病并发症糖尿病足病,引发了足水肿、发黑、腐烂、坏死,形成坏疽,因而不得已进行了截肢手术,现在每天都躺卧在铺,生命由药物延续,吃喝拉撒都由她的丈夫一手照顾。幸运的是冯氏嫁了一个好丈夫,自生病以来,她的丈夫孟和田从未有半句怨言,每天给她做她爱吃的饭菜,有时候还会一口一口的喂她吃饭,每天给她擦拭身子给她按摩,只要她要求的就没有做不到的。而不幸得是孟和田在四十岁时,感冒了没有当回事,仍是拼死拼活地干活,结果拖延时间太久转化成了慢性气管炎,每次干活劳累的时候都会上气不接下气,严重的时候也不得不吃药打针。
而他们这个家的所有重担都落在了孟和田一个人身上。因为孟德虽然孝顺疼人会给父亲帮忙种种地,母亲擦擦背,但是他性情忧郁,在看透了世间人情冷暖之后一直颓废,不求上进,一天天得过且过,偶尔不高兴了喝得烂醉,平常也整天喝个半醉,可以说是醉意人生了。因而孟德自己都顾不全自己又何谈补贴家用。
而比孟德小上三岁的妹妹更是玩世不恭,结交了一些社会上的地痞流氓,整天花天酒地,沉浸在纸醉金迷的生活中。这对儿女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家庭的出身,但是致使这对儿女放荡的生活的一个主要原因还在于孟和田。俗话说得好:子不教,父之过。
因为生活的一切一切孟和田一人承担着,再苦再累绝不说一个苦字,也绝不会要求自己的儿女去做这做那。孟和田想要自己的儿女快乐些,只要他们高兴做什么都行,只要他们不违法,他什么都不会说。他故意放纵自己的儿女,不是想让他们学坏,只是觉得自己不能让他们过上富足的生活,不能让他们像其他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地上大学,已经亏欠他们太多,所以不想再限制他们的自由。
虽在炎热的夏季,但是吴梦欣在孟德家没心没肺地待的这几天却感觉非常安逸,她享受着从所未有的安静和祥和,想着一切都忘掉了都过去了。吴梦欣一直沉浸在这种平静的的乡村生活中,感觉整个人像是走入了世外桃源,再不愿想起自己是谁。可是孟德的爸爸孟和田主动找到吴梦欣谈话,打破了吴梦欣的美梦,她又不得不开始面对现实。
梦欣啊,你来我家也有几天了,你爸妈肯定也急坏了,你和孟德的事不能再拖了,否则我也没有办法向你爸妈交代啊。闺女,你一定要记住啊,做父母的都是为儿女好的,你千万不能和你爸妈置气啊,有什么事讲开就好了。孟和田和吴梦欣面对面讲话。
孟和田是一个瘦小的老头儿,生活的重担压得他驼起了背,但是他从未屈服过命运对他的不公,他以自己的诚实宽厚在村里面树起了很高的名望。孟和田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告诉吴梦欣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槛,只要努力去做就可以成功。嗯,我知道,伯父,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您替我拿个主意吧。
吴梦欣回答道。是这样的,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我看出来你和孟德情投意合,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孟德这么开心过。所以呢,我准备向你家提亲,把你们俩的婚事办了。
哦,不过我父母是不会同意我俩的婚事的,我已经和他们说过了,他们很生气。吴梦欣垂头丧气地说,认为这事就不可能解决。我现在就只要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和孟德结婚?其他的事情我来解决。
我,我愿意。吴梦欣很勉强很不情愿地回答,因为她心里也很矛盾,嫁给孟德也并非她理想中的婚姻,但事情既然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也只能顺水而行。嗯,好的,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我还有点事要出去。
梦和田结束了谈话,拿着手机出去了。喂,您好,你是吴梦欣的爸爸吧,我是孟德的爸爸,我想和你商量一下这俩孩子的事。商量什么商量,休想懒蛤蟆吃上天鹅肉!吴善义气愤地挂断电话,气喘呼呼地坐在沙发上。
第4章 回忆(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