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把笔头搁下,之后放好了本子,不用上锁,不用藏好,因为,在这个家里面,除了他,再也没有谁有空去翻找他人的东西。而他的房门,从未有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被打开过,这个看地板上就知道,干净如初,一尘不染。
想了想,少年往餐厅走去,之后直接从冰箱随便拿出了其中的一两样食物,拿去加了热。胡乱的就吃掉,然后就收拾好碗筷。
一个人的餐厅,一定是很寂寞。
少年的脸,已经是再也看不出表情,像是寂寞来临得太多,早就变得麻木,他把碗筷收拾好之后就到了客厅上看电视,遥控在左手到了右手,右手到了左手,台里不断的换了换。跳过了武打片,爱情片,动作片,宫廷片,漫画片,体育台,经济台,,,一直没有停留,最后在一个介绍旅游的台看了十分钟,听主持人毫无意义的介绍,看那些满是PS过的风景,虽是如此,却还是有一点的动心。只是动心得太微小,所以在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后就关掉了电视。
之后去洗刷,回房。
少年在房间,看着自己面前的本子,提笔,下笔,停笔,周而反复。他在犹豫,不知道写什么。他的旁边是一个信封,信封上写着xx省征文大概复赛者——落儿收。
少年的字就是落儿,不知道为何,在信封上的收件人竟然也是没有用到全名,想来也是主办方对他人隐私的一种安排。
笔头还是在提了下,下了提。等良久,少年才下笔,之后就犹如流水般写了一篇文章。等少年再停笔时,看时间,已经将近十二点。他起身去看了看日历,之后就提醒自己明天拿信封去邮寄,十二点将至,没有听到有门响,估计那人说的晚点回来不是说迟点就回来,而是晚点回来。
真的晚了。少年这样子想,之后就准备了下到床上睡了去。知道睡着,都是没有听到门响的声音。
时间是在跳动着前进,还是在跑着前进呢?
我们跟在它的身后,看它经过的时候留下的那些痕迹,却怎么都抓不住它。
次日。
少年早上是被轩伟在门口大叫的声音吵醒的,还安静的躺在床上没有醒来的意思。朦朦胧胧间就听到轩伟的喊声,大声的叫:落,醒醒,要上课了。要上课了!少年在床上醒来,呆了一下,走了出去门口开了门给轩伟和苏醒好让他们进来。
轩伟在门口对着苏醒说:你看你看,都说他还没有醒。少年看了一眼他,之后看了一眼手表,没有理他。苏醒对少年笑,没有说什么。
之后他们进来,少年去洗刷。轩伟和苏醒在客厅上等。
十分钟后少年收拾好东西和轩伟和苏醒出门。苏醒在出了门后帮少年理了一下睡觉翘了起来的一点头发,轻轻的问少年:昨天晚上睡得这么样。
少年对苏醒笑。说:很好的,挺早就睡了。
之后轩伟就和他们两个大声的打屁,在经过一个邮箱之后少年突然想了起来昨晚放在书包里的信封,于是倒转了回去,轻轻的把信封放了下去。
面对着轩伟的追问是什么来的的话语,少年只是摇头说没有什么,只是寄给朋友的一封信。
轩伟喔了声之后就没有再问。
又一日朝阳,时光匆匆。
又一日朝阳,时光茫然。
初夏的阳光已经很明媚,像是所有的云层都飘到了更高的天空,留下天空无边的深蓝,比大海来得更蓝的深蓝。
在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习惯了这些周而反复的日子,习惯了这些被刀锋仔细的割成一片一片的岁月,如同影印昨天的日子,为明天同样留下了原稿以供复印。很久之前开始的这些日子,就像是某一个时日在电视上看到的被砍伐下来的大树,上面断痕的轮圈,一轮又一轮,越多代表着越年长。
而如今,这些被影印出来的生活的圆圈,也正在逐渐变大,变大,变大。
一圈外又一圈。
在校门口的时候,遇见了女孩。少年看了一眼轩伟和苏醒,笑了下,之后快走几步就去和女孩打了招呼。女孩在遥远的地方就看到少年向着她走来,笑意已经满脸。少年走到女孩身边说:昨晚休息得好么?
女孩轻轻点头,说着:好的,你呢。
少年也点头。
之后无话,少年和女孩说:那你先走吧,我等下他们。恩恩,好好学习。
女孩点头发出单音的恩字之后就往班的方向去。
少年在原地等了一下,之后轩伟和苏醒就到。轩伟满脸鄙视,说着:果然是又异性没有人性啊。没有等少年回答他就接着说:话说回来,自从苏醒分班以来,你和她都认识两年了吧,发展得怎么样啊。有没有有没有…啊哈。
少年呆了下,等听懂了他的话之后脸上竟然是有了那么一点红色,为了掩饰,假装转过头去不理轩伟。反而是苏醒在旁边打了轩伟一下说:胡乱说什么呢。声音甚至是有了一点的严厉。轩伟扎扎的不敢再说话。
等到二楼的时候大家分开了走,苏醒回了他的班,轩伟和少年往更高一层的地方走去。少年在上了三楼的时候落后了轩伟一个身位,他站在这边的走廊上看着对面的楼层,早上的阳光在少年身后升起,他站在逆光的地方看着对面的楼层,那里是早上去上课的人们,人来人往,那里是新进来的学生,高一的新脸宠。
那里朝气蓬勃,对于这里的死气沉沉来说。
对于少年的生命来说,怎么都用不了老去的话语,只能说是长大。
而在这苍凉的世界上,还有谁儿童时的梦想只仅仅是想要快速长大?
还有谁?
轩伟在前面说着说着话就不见了少年,转头看才发现他站在那里发呆,于是大声的叫了两下少年的名字,少年才如梦惊醒,呆呆的喔了一下向轩伟走了去。
对面那些年少无比的孩子,一定是想不到在他们不远处有着另外的一班人已经是在羡慕了他们的年少了吧。对面那些无知的孩子们,怎么都不会想到,曾经和他们一样的年龄的人儿都长大到懂得羡慕旁人的年少了吧。
他们一定是想不到,因为连少年都不知道。
因为,少年在如梦初醒的时候,都被自己羡慕的心态吓了一跳。
在这个猜不透满是伪装的年代里,我们有些时候,连自己都看不透了。
之后是漫长的上课下课时间。
下课之后仍然是去了游戏室,像是昨天看到的数字早就忘记。
日子在手中不断的走,而今的一日就是多久来都同样的缩写,那些一模一样的日子最让人能忘记自我,令人不知时日,甚至都不知欢喜。
时光的巨轮框框声的轰隆而过。一如那些森林里被恶意砍伐的树木,在倒下的时候已经发出了痛苦的吱吱声,却还是阻挡不了人们的屠刀。
阻挡不了的,还有时间在手指间逝去的无奈。
而那些更加阻挡不了的,应该是那些唐突就会上演的离别。
隔几日。
再过几日,我就要走了。苏醒说的话。
游戏室里的声音永远是那么的吵杂,在这个夏天正要猖狂而来的时日里,苏醒在周围无限吵杂的环境中,一只手控制着游戏里的人物,一只手在口袋摸索着,在寻找他在口袋里的香烟。
他的眼神里很认真的看着游戏里的人物,甚至因为只有一只手的关系还添加了认真的表情在里面,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控制着人物,另一只手还在找着他的烟,那么随便,像是在说着一件最无关要紧的事。
而在他的口中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的伤人。
那场盛大的离别都还没有来,就那么快的就想要消失不见了么。
那场最庞大的宴会都还没有来,你就想要先行告别了么?
少年放下了自己手上控制的人物,走到了苏醒的身边,然后伸手到他的口袋里,默默的帮他掏出了他口袋上的烟,之后拿出一支,伸到苏醒的嘴巴帮他点着。苏醒深吸了一口之后对少年说了声谢谢。少年在旁边看着他吸起的烟飘了起来,盖了他的烟。他眉头皱得更加深,像是七老八十的人儿一样有着深深的皱纹。
少年说:去哪?
不是不知道他要走,不是不知道他很快就不读书,不是不知道他等不到毕业。只是一直不想面对,就像是为什么一直不敢看黑板旁边那个数字,因为知道一看,就知道时日无多。时日无多,不仅仅是那场盛大的离别的时候,还有在这个大家都不知道的地方里,瞬间就上演了的离别。
而轩伟,那个最喜欢热闹的人儿,那个最喜欢大声说着话的人儿,此刻却只是在疯狂的在控制着他手中的人物,狠狠的砸着他面前的机器。苏醒听到了少年的话,转头看了一下在身边的少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因为游戏里突然冒出来的大波怪物弄得手忙脚乱,而最后仍然是救不回来了那人物的生命。
苏醒唉了一声,伸长手拍了怕还在激动的打着游戏的轩伟,之后就示意少年和轩伟走出去。他在前面走,少年和轩伟跟在后面,大家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少年在等着苏醒的回答,而轩伟这没心没肺的人却突然间就学会了沉默,什么都没有说。
安静的走了很久,苏醒带了他们进了一间小店,随便点了东西喝。等东西都上来了之后,苏醒才说话,声音低沉,还有压抑着的,不知名的颤音:应该是SZ城吧,我家人好像是这样子说的。
中午的阳光,夏日正浓的阳光,玻璃杯里面五颜六色的饮料,统统都比不上要离别的人说的话来得令人深刻。
苏醒又点了烟,烟在他的嘴巴旁升起,到很高的地方,最终消失不见。他吸了一口烟后说:其实,真的很舍不得你们。
若人生似烟,是不是也如此,刚开始时正浓纯白,之后变淡,最终就是消失不见。
若人生如此。
人生就如此。
第5章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