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可法(1601—1645),字宪之,号道邻,明河南祥符(今河南省开封市)人。崇祯元年(1628)进士。从崇祯八年到十二年,他奉命防守池州、安庆等地,抵御农民起义宫的进攻后因父丧支职。服满后任户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漕运,巡抚凤阳、淮安、扬州。十六年,任南京兵部尚书。十七年(1644),李自成推翻明朝,明思宗(朱由检)自然。史可法与马士英等在南京立主王由崧(弘光帝)。福王昏庸,马士英擅权,他赴扬州督师,徒有虚名,并无实权。次年(弘光元年),清兵南下,他困守孤城,坚决抵抗,城破后自杀未死,被清兵所害。遗体下落不明,有衣冠冢在扬州梅花岭上。著有《史忠正集》。
这封信出于史可法幕僚之手,执笔者是谁,说法很多。有人说出于侯方域之手,不可靠。此外有柚城何亮工、沔阳黄曰芳、乐平王纲、新建欧阳五敕等说。明清之际的史学家谈迁主黄曰芳说,见《枣林杂俎》。他说原稿口气很强硬,史可法亲笔删改,并说“不必角口”。这个说法似较近真。
多尔袞的《致史可法书》是一封劝降信,也可以说是一道最后通牒,语气强硬,文笔犀利,字里行间,处处透露出咄咄逼人的气息。按常理来说,史可法尽管可以针锋相对,痛加驳斥,把回信写成一道慷慨激昂的檄文。但是史可法并没有这样做,只是把针锋相对的意思,放在委婉曲折的语言中间,以平静的口吻表达出来。
为什么要这样写?原因在于没有实力。
南明弘光政权筹建时,史可法等清流人物原想拥立比较贤明的潞王常淓;凤阳总督马士英想抓权,主张立昏庸的福王。马士英握有“江北四镇”(总兵为高杰、黄得功、刘良佐、刘泽清)兵树,清流派无奈,于是福王就上了台。四镇的军队缺乏战斗力,抗敌不足,扰民闹事的能耐却很大。史可法到扬州督师,总兵官兵并不听他的号令,他上任后,首要的任务是当和事佬,劝高杰服从命令,不要占据扬州。他办得到这点,已经很不容易,想进一步击退强敌,保全半壁江山,实在力不从心。他希望同清朝有一个南北朝的局面。《复多尔袞书》之所以只能是弱者之声,不能“角口”,就是被这样的形势所决定的。但是尽管这样,史可法还是以“乘我蒙难,弃好崇仇,规此幅员”数句,对来书所谓南明“坐享渔人之利”的责难,作了针锋相对的驳斥而且接过多尔袞原信所标榜的“《春秋》之义”,极力论证了南明政权的“正统”地位,从而反衬出清兵所谓“代为雪耻”的虚伪性。最后,看来极其委婉,实质上却坚强地表示了誓死不降的决心。事后史可法并以自己的行动实现了们中的诺言。至于文中攻击农民起义军的地方。是时代和阶级所决定的,又并非本篇主旨所在,读者了解这一点就可以了。
这封信原藏清朝内阁册库,清高高宗(乾隆)看了,认为并没有诋毁清朝的字样,只是表现了“可法之孤忠”,“仍明臣尊明之义”,许其流传。他的用意显然在勉励清朝的臣子足球清朝。但《东华录》收录这封信时,仍删去数句,旧日选文多据此本。现在收的是全文,对《东华录》删掉的部分在注解中作了说明。
原文开头列衔云:“大明国督师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史可法顿首谨启大清国摄政王殿下”;书尾署的年月日是:“弘光甲申九月十五日。”
致史可法书清.多尔袞
矛向(1)沈阳(2),即知燕京物望(3),咸推司马(4)。后入关破“贼”,得与都人士相接,识介弟于清班(5),曾托其手泐平安(6),拳致致衷曲(7),未审(8)以何是得达?比(9)闻道路纷纷,多谓金陵(10)有自立者。夫君父之仇,不共戴天(11)。《春秋》之义(12),有贼不计,则故君不得书葬,新君不得书即位(13),所以防乱臣贼子(14)法至严也。
“闯贼”李自成(15)称兵犯阙(16),荼毒(17)君亲,中国臣民不闻加遗一矢(18);平西王吴三桂(19)介在东陲(20),独效包胥(21)之哭。朝廷感其忠义,念累世之夙好(22),弃近日之小嫌(23),爰整貔貅(24),驱除枭獍(25)。入京之日,首崇怀宗商后谥号(26),卜葬山陵(27),番如典礼;亲郡王钭军以下一仍故封(28),不加改削;勋戚(29)言语牙诸臣,咸在朝列,恩礼有加。耕市不惊,秋毫无扰(30)。方拟(31)秋高气爽,遣将西征,传檄江南(32),连兵河朔(33),陈师鞠旅(34),戮力(35)同心,报乃(36)君国之仇,间彰我朝廷之德。岂意南州诸君子敬安旦夕(37),弗审事机,聊慕虚名(38),顿忘(39)实害,予甚惑之(40)!
国家(41)之抚定燕京,乃得之于“闯贼”非取之于明朝也。“贼”毁明朝之庙主(42),辱及先人,我国这膛惮征缮(43)之劳,番索敝赋(44),代为妻耻。王师暂息,遂欲雄据江南,坐亭渔人之利(45),揆诸情理(46),岂可谓平!将以为天堑(47)不能飞渡,投鞭不足断流邪(48)?夫“闯贼”但为明朝崇(49)耳,未尝得罪于我国家也,徒以薄海(50)同仇,特申大义。今若拥号称尊,便是天有二日(51),俨为敌国。予将简(52)行之锐,转斾(53)东征,且拟释彼重诛(54),命为前导。夫以中华全力,受困潢池(55),而欲以江左一隅(56)兼支大国(57),胜负之数,无待蓍龟(58)矣。
予闻闻君子之爱人也以德(59),细人则以姑息(60)。诸君子果识时知命(61),私愤念故主(62),厚受贤王(63),宜劝令削号归藩(64),永绥福禄(65)。进行当待以虞宾(66),统承礼物(67),带砺山河(68),位在诸王假上,庶不负朝廷伸义讨“贼”兴灭继绝之初心(69)。至南州群彦(70),翩然来仪(71),则尔公尔侯,列爵分土,有平西王之典例在,惟执事实图赖之(72)。免近(73)士大夫好高树名义,而不顾国家之急,每有大事,辄同筑舍(74)。昔宋人议论未定,兵已渡河(75),可为殷鉴(76)。先生领袖(77)名流,主持至计(78),必能深维终始(79),宁忍承俗浮沉(80)?取舍从违,应早审定。兵行在即,可西可东(81),南国安危,在此一举,愿诸君子同以计“,贼”为心,毋贪一身瞬息(82)之荣,而重故国(83)无穷之祸,为乱臣贼子所笑,予实有厚望焉。记(84)有之:“惟善人能受尽言。”(85)敬布腹心(86),伫(87)闻明教。江天在望,延跂(88)为劳,书不宣意。
第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