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夫差身边的伯-,对伍子胥召范蠡归顺的建议很不赞成,生怕范蠡做吴臣之后和子胥结在一起对自己不利。今日陪坐,一直担心范蠡会被大王重用。见勾践、范蠡一起滚出殿门了,心中石头落地。见大王高兴,也高兴他说:“大王!你看到了,范蠡本是楚国宛邑一介草民,人称疯子,生性倔犟,难以臣服。大王,孙武走了,一个子胥,搅得大王之心够烦了,若再来一个范蠡,大王寝食难安了。范蠡如此不知好歹,满口歪理,就让他和昏君在一起吧。”
“唔,伍相国为何称赞于他?”夫差问。伯-看看夫差脸色笑了笑。
“唔,你笑什么?”
“我笑子胥大自做聪明。”
“唔?”
“他欲让大王召见勾践范蠡时一时生气,杀了勾践。故意赞扬范蠡,利用大王求才心切,把大王置于不仁不义境地。”“明白了。我偏不杀勾践。”
夫差笑了,“逗逗老鼠真有趣!你看他们滚出大殿的样子,多像老鼠!”
“对,像极了!”伯-笑道,“一杀,可就逗不成了。”
智臣蒙君愚君赦君汲水汲水兮,水流清清。
除粪洗尘兮,马厩净净。
好马骏骏兮,大王好乘。
车辆新新兮,大王好用。
大王恩德兮,铭记在心。
汲水汲水兮,日日不停。
姬玉一边清扫马粪,一边唱着自编的歌,唱得十分动情。勾践在梳洗马鬃。
范蠡在擦洗车辆。
一位宫中贵人探头看看,冲他们笑笑,走了。
范蠡见贵人离去,冲着勾践、姬玉笑笑说:“玉后歌声,定能传至:吴王耳里。”
勾践和姬玉也笑了。
干活时候,不要有怨言,要显得高兴,是范蠡为勾践、姬玉出的一计。
那次,从夫差便殿回来,勾践寒泪把范蠡不受利诱,誓死留越的举动说给姬玉听了,姬玉十分受感动,暂时消除了对范蠡的戒心,诚恳听取范蠡的意见。
范蠡胸怀坦荡,见大王、王后诚心待己,就直言好好地渡过三年:早起晨练;之后谈论为政之道;白天装出愉快样子以防有人窥探;晚上无灯,回想“为政”内容,或哼情歌解闷,绝不能让人听到怨恨之言或叹息之声。范蠢说,如今正如子胥所言,是院中鸟,釜中鱼,笼中兽,一不小心,就会被诛,要善于装死——象老鼠骗猫那样。勾践、姬玉十分赞成。从那天起,每日“愉快地”干着各种活计。
受夫差指派,到石室窥视的宫中贵人,经常把勾践君臣的动静向夫差禀报。夫差得知勾践君臣尽心洒扫庭除,擦车喂马,昼无怨恨之色,夜无愁叹之声,时常歌之,舞之,感谢大王之恩,毫无思乡之意。便把勾践君臣之事置之度外,忙着出兵伐陈——孙武在陈国隐居,这是夫差不能容忍的。
夫差率兵入陈,把孙武捉回囚禁起来解了心头之恨。大摆盛宴祝兴,每日喝得迷迷糊糊,早朝都免了。这一日,时近中午,夫差起床,伯-进见,说姑苏城内近日流传歌颂大王的童谣。夫差一向注意声望,令伯-如实禀报。
伯-清清嗓音,把童谣唱了:“越国捉了一只鼠,陈国捉了一只虎,爪下鼠,笼中虎,统统囚姑苏,想吃鼠吃鼠,想吃虎吃虎。”伯-唱完恭维道:“大王英明盖世,当今天下,何方诸侯能像大王,指南打南、指北伐北。一脚踏平越,一脚踏平陈,秦楚震惊,齐鲁战栗,称霸中原,指日可待。问鼎天子,时不久矣!”
夫差明白伯-是在恭维自己,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说:“太宰,近来那只鼠如何。”
“胆已吓破,只剩驱壳,只知劳作,和马匹无异。”伯-常受越国重礼,终日和越国美女厮磨,一有机会情不自禁为勾践说话。想尽快兑现对勾践的允诺。
“唔,真的只剩下驱壳了?”夫差感兴趣地问。
“大王若不信,可登文台一望。”伯-建议说。
“好,这酒饭也吃腻了,登文台观观风景,走!”
“大王请!”伯-带路朝文台去。
台位于王宫大院北边,乃都城最高处,吴王阖闾所筑,是祭天和阅兵之台,内可看到宫内大小院落,外可看到都城内外风景。
夫差和伯-登上文台,往马厩那边望去,只见马厩院内,干干净净,拴在柱上的几匹大马,油光闪亮。枯瘦如柴,长发垂腰的勾践正坐在木墩上用手慢慢抓饭,姬玉和范蠡恭敬地各站一边,好象等待着勾践下达号令或随时准备接过勾践手中空碗。地面上放着两碗饭和两碟菜。分明是两人等大王吃完再吃。夫差被勾践三人君臣之礼,夫妇之仪感动了!叹道:“勾践不过小国之君,范蠡不过一介谋士,虽然为奴,不失君臣之礼,寡人心甚敬之。”
伯-忙道:“不惟可敬,亦可怜也!”
夫差叹道:“是啊,真不忍见。”
眼尖的范蠡望见文台上有人,知那文台除了吴王夫差,没人敢登。悄声说:“王后,吴王窥视。请歌之。”
姬玉眼睛余光也望见了台上有人,恰在此时,勾践饭碗已空,姬玉双手接过,恭敬地捧在面前,举过头顶。“喂!”了一声,唱道:稻米香香兮,吴王所赐。
每日三餐兮,不忘吴王。
越王性命兮,吴王所赐。
每日祷告兮,吴王万寿。
姬玉唱罢,把碗郑重放在地上,朝王官方向磕了一个头,端起饭碗,吃了起来。面容喜祥,心中泪流。
范蠡亦向王宫一拜,端起碗来。
勾践看着二人吃饭,痴呆呆地笑着。
姬玉的歌声,夫差听到了。姬玉、范蠡向王宫遥拜的动作夫差看到了。
在吴国,夫差还没见到有人这样,一日三餐不忘他的恩惠,还没有听到如此动情地歌颂他。夫差感动了!说:“太宰,勾践改过自新,能赦其归国乎?”
伯-答道:“大王以仁义之心,哀孤穷之士,加恩于越,越岂不厚报。
愿大王决断。“
“勾践囚在这里几年了?”夫差犹豫。
“回大王,已经三年了。”
“唔,好快呀。”
“是啊,当初大王讲过三年为期。”伯-提醒道。
“是吗?孤讲过吗?”
“大王,盟约也是这么写的。”
“哦。”夫差开始往台下走了。一边走一边向马厩方向又看了一眼,只见勾践梳着马毛,范蠡狼吞着米饭,姬玉撩起左衫,挽起胳膊开始洒水,那一双胳膊已象粗木棍状。夫差想起后宫妃子们洁白如玉的手臂,“再囚禁下去,怕是不祥的。”夫差心里说。
夫差一步步走下台阶对伯-说:“孤不愿让天下人说我言而无信,命太史择吉日,赦越王回国!”夫差觉得死鼠再逗下去已无趣了。
伯-高兴他说:“大王仁德可达上天,那越王定会加倍报答。大王可以放心北进称霸矣!”
“嗯,太宰最知寡人之心。”
清晨,勾践起身,发现窗下一块竹简,急忙捡起,只见上写:“赤文矣,定。土口日矣,口口”。勾践初时不解,琢磨一番,心中大喜,忙过去将竹简给王后看。王后一看,也高兴起来。二人去范蠡住处,把简给范蠡。勾践忍不住说:“定是伯-送信,赦免已定,吉日回国,真是太好了!”姬玉也兴奋他说:“总算熬出头了。”
范蠡把简拿在手里,上下左右仔细看了几遍,没有说话。
“难道不是喜信?”勾践着急地问。
“是喜信,不是喜。”范蠡镇静地说。
“喏,为何?”
“臣以为,此等大事,吴王不当众宣布,是不算数的。夫差一向优柔寡断,大王一日还在吴地,危险就没有过去。请大王、王后勿喜形于色。”范蠡郑重他说。
勾践和姬玉心里凉了半截。勾践叹气说:“喏,三年了,上天该开眼了。”
范蠡安慰道:“大王,三年潜心修炼,值!”
姬玉也说:“是啊,三年,不是囚禁,如何有功夫听上大夫讲治国治军为政的道理。”
“王后过奖了。”范蠡道,“全是上天之意,使臣下得以陪伴大王。大王、王后为国为民之心,忍辱负重之毅力,穷厄不失气节之志,吃苦耐劳之津神,虚心好学之态,令微臣感动。越国有英明大王、王后,实臣民之幸。
越不复兴,没有天理。“
勾践见姬玉范蠡如此说。叹道:“就怕三年功夫白费了。”
“不会的。”范蠡坚定他说。
臣谋绝计后劝病君在城外练兵的伍子胥,听到吴王将赦免勾践,允其返国的消息,急进城人见夫差,说万万不可赦免勾践死罪,更不能允其返国。伍子胥不等夫差回话,一口气说了下去。说早先夏桀王把商汤囚禁起来不杀,殷纣王把周文王拘起来不诛,纵而回之,福祸相转,桀为汤所放,殷为周所灭。大王将越王囚而不诛,恐有夏桀殷纣之患。勾践为人,陰柔莫测。范蠡、文种等均为多谋之士。勾践一旦回国,将如猛虎归山、蛟龙入海、飞鸟入云……
“唔,勾践有那么大本事吗?”夫差问。
“那勾践鹰鼻鼠眼,十分狡诈。大王万万不可轻心。”
夫差笑了。想起伯-讲的勾践象一只死鼠。
“大王缘何发笑。”伍子胥不解。
夫差道:“太师优心有点过份吧。”
“老臣受完王之托,不敢忘先王之仇。”伍子胥说。
第2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