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范蠡遐想之中,街上传来了喧闹之声,范蠡叫声:“不好!”对宛玉说,“差一点忘了,我得去王宫接驾。你先歇着吧。”说完,不等宛玉回话,起身披衣,迅速地走出了门。
范蠡知道已经晚了,没有喊醒独山,没有叫醒门卫,蹭地上了房,从这个房脊到那个房脊刷刷地抄直道窜到王宫那边。还好,大王勾践尚未到达。
火把下,大臣们已列好了两队。范蠡悄悄地站到了舌庸的跟前,拉了一下舌庸的手。
舌庸口头,见是范蠡,便附在他耳边说:“大家都愿议和。”
鼓乐声响了。
大王的重帷之车过来了。
诸嵇郢和文种扶着车过来了。
诸嵇郢高声叫道:“大王龙体欠安,训示大臣免礼,隔日上朝议事!”
种叫道:“大王今日颁诏!令吾等,葬死者,问伤者,养生者,慰忧者,贺喜者,送往者,去民之所恶,补民之不足,休养生息……”王公大臣们听了诸嵇郢和文种宣示的大王旨意,山呼,大王英明!大王英明!
勾践躺在车里,听到臣民们的欢呼,挣扎着要起来:“唯?唯?”勾践叫着。医生弄不明白勾践意思,只好说:“已到王宫门前了。”
“唯?唯?唯?”勾践挣扎着叫了几声,又倒下了。
医生松了口气,按照诸嵇郢将军和文种大夫的吩咐,医生给勾践服了睡眠药,一路上勾践十分安生。车到王宫门前,王宫侍卫们迅速将勾践抬进宫内去了。
诸嵇郢挥手,令停了鼓乐,然后叫道:“列位,回去吧,上天保佑越国不灭,一切全凭大王做主!”
大臣贵族们散去。街市上的火把开始熄灭。范蠡走到文种跟前:“顺利?”
“顺利。”文种说,“大王一句话没说。这边?”
“顺利。”范蠡说,“三件事都己办完。王后答应入吴。”“好!”两人相视一笑,告别。
范蠡重又回到自已新房时,宛玉还未睡。范蠡:“你为何不睡?”
宛玉害羞地:“你不回来,我睡不着。”
范蠡:“以后这种事多着呢,你不睡如何行。”
“宛玉低头:”明白了“”
“宛玉!”范蠡心头格登了一下,上前拥住了宛玉说:“以后不要叫宛玉了。”
“为啥?”宛玉抬起了头。
“因为王后叫姬玉。”
“听说王后仁慈贤慧。”
“权势能使人心变坏。”
“宛……玉明白了。不叫宛玉,叫什么呢?”
“就叫宛女吧。”
宛玉点头。
“范蠢拥紧了既熟悉又陌生的宛玉:”委屈你了!“
宛玉情不自禁的淌出了一行爇泪。委屈、痛苦、激动、羞涩,自已也说不清。但有一点是清楚的,今日起,宛玉姑娘消失了……
越王丧气越后教夫勾践回到寝宫后,仍然昏睡不醒。
姬玉问大王何病,医生照文种大夫吩咐,说大王染了山上风寒,吃了药,发发汗,醒来就会好。
姬玉让众人退下,坐在床边,握着勾践鹰爪似的细手,端祥着勾践疲惫的脸,心中百感交集。原想栈李之战后,大王能承继先王遗德,励津图治,振兴越国。没想到竟听佞信谗,孤行己意,以致兵败国破,入吴为奴蒙辱。
勾践哪勾践,何时才能真象大王呢。夫差比你大两岁,虽然骄横,气魄之大,你不能比;范蠡比你小两岁,智谋之奇,你只能望其项背。你空有君王身,却无君王心;你生有君王命,却无君王才。周天子寄你予厚望,越国臣民视你为主宰。可你,把国家带到如此地步!如今,势如垒卵,稍不留意,越就会被吴所灭。越,越,越!这个字只要还在,臣民们心中就有面旗帜。“越”
字不能丢啊!
勾践惊醒了。他是被恶梦惊醒的。勾践梦见他率领五千将士冲下山去和吴军厮杀,血流成何,他浮在鲜血之上,随血飘到一个万丈深渊前,他伸手去抓救命的树枝,没有抓住……
“大王!”姬玉见勾践惊恐的样子,急叫。
勾践睁眼看到姬玉,弄不清是梦景,还是现实,大叫了一声“玉姐!”
一下子死死搂住了姬玉,眼泪鼻涕流淌下来。当他意识到不是梦境时,竟像娃娃般呜呜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完了,全完了,割地,进贡,为奴,奇耻大辱啊!玉姐,我不当这个大王了,你也不要当王后了,咱们去做老百姓。谁愿意当大王、当王后,就让他们去吴国为奴吧……”
“糊涂!”姬玉叫了一声,从勾践怀中挣脱出来。起初她见勾践样子实在可怜,听着听着,就觉得可气可恨了!一瞬间,她真想责问周天子为何把自己许给了这样的王子!
勾践惊呆了!在他记忆里,还没听到王后如此和他说话。他两眼直直地望着姬玉,嘴唇做出了“唯唯唯”的动作,却没有发出声音。
姬玉索性说了:“你全是自作自受。你听石买谗言,把好端端的越国糟踏了。你说大王不当就行了,死去将士的魂灵能饶恕你吗?列祖列宗能饶恕你吗?你我若不入吴为奴,和议不成,越国臣民必然以为大王、王后为己不辱,而不要国家。此等大王、王后要之何用!当了老百姓,臣民也不会饶恕。
你舍弃了国家臣民。国家臣民也必然舍弃你。那时耻辱则更甚。夫差巴不得让你去当老百姓,让本国的臣民唾杀你。夫差原是要你命的。如今不要你的命,要你为奴,他只想到取悦天下,显示仁义,忘了在天下人面前会显出虚伪残暴,忘了会激起越人蒙羞后的愤怒,这对我们是有利的。大王,你说,只要我同意,你就同意吗?“
姬玉一席话犹如一记重锤,使勾践猛然惊醒。他也没细想王后的问话从何而来,更没去想自己如何回到了王宫,稀里糊涂点了头。
“好!”姬玉说,“我已下决心陪你去,你要振作起来,越国是你的,你自己不心疼,能让别人心疼吗?”
“唯!”勾践用衣袖擦了擦鼻涕眼泪。
姬玉接着说:“你说让别人来当大王,这大王能是随便让的吗,大王!
你的王位是先玉传的,而先王是周夭子封的越王,让别人当……“姬玉冷笑,”那就不叫越国了!当了几年大王,越当越糊涂了!“
勾践平日只知道姬玉聪慧,没想到她讲起道理来,言词犀利,气壮山河,真不愧是周天子的本家人。勾践觉着昏昏的头变清醒了,疲疲的身体开始有劲了。
“不过,”姬玉说,“早先商汤入夏,把国政交给了大臣文杞;周文王入殷朝,把国政托给了姜尚。文杞、姜尚都是尽忠之人。如今,王位不能让,但国可以托,大王,你看托谁为好?”
勾践想了想:“论能耐,范蠡最强。”“嗯。”姬玉说,“此人太强,跟咱们一起入吴为好。”
“唯?此人帮了越国大忙。”
姬玉说:“正因如此,才要留在身边。去吴后,难料之事甚多。没有谋士,难以与夫差周旋。再说,这样奇才。留在国内,若有异心,就可能翻江倒海。”
“唯!”勾践佩服夫人说得对,道:“他若不去,如何是好。”
姬玉冷笑:“他是津明人,会去的!”
“唯。”勾践不知夫人为何如此肯定。
“除了范蠡,还有谁可托?”姬玉问。
勾践觉得自己身体已诙复了正常,起身穿衣。一边穿衣,一边想着大臣们的德行。穿了衣,下了床,想出了头绪,说:“诸嵇郢很忠厚,但只会领兵;舌庸只会办交涉,皓进、苦成、皋如,这些人司其职尚可,管全盘欠缺。
只有文种心忠而又善谋,为人谦和,办事老练、政经法纪、农桑耕战都懂,大臣们也都尊重他,百姓们也知其贤能,只可惜是从楚国来的。“
姬玉:“大王先祖不亦是中原人吗?文种大夫情形我亦听到过,此人胸怀没有范蠡大,心比范蠡细,我看可以。大王,和议之事,宜早不宜迟,我听说,吴国王孙雄将军正在候夏,就让文种和舌庸他们去复吧。”
“唯。”勾践点了点头,“我饿了。”
“阿青!给大王上早点!”姬玉喊了一声说,“吃罢早点,该去上朝了!
别忘了,你是越国的君王,不是老百姓!“
“唯。”勾践又擦了一把鼻涕,真的伤风了。
败君试臣能臣智对范蠡婚后次日,仍象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到后院晨练。练了一会儿,独山才走了过来。
“少伯,你?”独山吃惊。
“你如何晚了?”
“想让你陪夫人多睡一会儿:”独山笑道。
“你这个油嘴,着剑!”范蠡一剑刺了过去。独山忙接招儿。两人一来一往对练了起来独山边练边说:“想着今日你不会起早,我就多睡了一会儿。
没想到你和往常一样,津神头蛮足!“
范蠡满面羞红,使了几个狠招儿,把剑峰逼住了独山的嘴巴说:“你再说;我把你嘴片削下炒了吃。”
“不说了,不说了!”独山求饶。
“去做饭吧,吃过饭说不定还要上朝呢!”范蠡收剑。
“饭已经做好了。”不知何时,宛玉已站在了后院门口。
独山惶恐:“那咋中呢,这是我的活儿。”
宛玉笑嘻嘻地:“谁做还不一样,我又没事。快去吃吧。”
独山知道自己身份,宛玉这样对待他,使他十分感动。他慌忙收剑,到灶间张罗去了。
范蠡望着晨曦中的宛玉,觉得她比咋晚灯下更美了。
第1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