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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性行类2

莲池师云:世间即一技一艺,其始学不胜其难,似万不可成者;若置而不学,则终无成矣。故最初贵有决定不疑之心。虽能决定,而优游迟缓,则亦不成;故其次贵有精进勇猛之心。虽能精进,然或得少而足,或时久而疲,或遇顺境而迷,或逢逆境而堕,则亦不成;故其次贵有贞常永固不退转之心。诚能如此存心,何事不办哉?周孝侯讳处,阳羡人。少不修行检,常出游。遇父老,问曰:今时和年丰,而人不乐,何也?父老曰:三害未除,何乐之有?侯问:何为三害?父老曰:南山白额虎、长桥下蛟,与子而三矣!侯曰:若是,吾能除之。乃射虎斩蛟,折节好修,就机云学问。基年,州郡交辟。
人孰无过,过而能改,乃大贤矣!然如此之决捷勇猛者,实罕其俦。顾泾阳云:李延平,初间是豪迈人,后来琢磨得与田夫野老一般;这便是一个善涵养气质的样子。吕东莱,少褊急。一日,诵论语『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平时悁忿,涣然冰释;这便是一个善变化气质的样子。近闻一朝士,生平善怒,其母与一戒板戒之。怒发,便持此戒板击人。大堪发哂!
李文正昉,丁太夫人忧,起复充职。窦俨责之曰:鱼袋之设,取夙夜匪懈之义。以金为饰者,亦身之华也。子居忧,虽恩诏抑夺,不当有金玉之饰。文正遽谢不敏,且志于心曰:为人子者,丧礼固非预习,然茍不中礼,非惟有亏名教,亦何面目处缙绅之列乎?固知窦兄真长者也。徐存斋阶,由翰林督学浙中,年未三十。一士子文中,用颜苦孔之卓。徐批云:杜撰,置四等。此生将领责,执卷请曰:苦孔之卓,出扬子法言,实非生员杜撰也。徐起立曰:本道侥幸太早,未尝学问,今承教多矣!改置一等。人服其雅量。
凡用古书,须使不觉其为古书方妙。且古书亦自有疵累处。苦孔之卓,入之制义,断乎不妥。但杜撰二字,批得欠确耳。徐公之改等。多只悔己少学,若以能用古即佳。窃未之许也。
陈白沙访庄定山,庄携舟送之。中有士人滑稽,肆谈无忌,定山怒不能忍。白沙则当谈时若不闻其声;及既去,若不记其人。定山大服。
邵尧夫岁时耕稼,仅给衣食。名其居曰安乐窝,因自号安乐先生。旦则焚香燕坐;晡时酌酒三四杯,微醺即已。兴至,成诗自咏,就事欢然。出游城中,则乘小车,惟意所适。士大夫家识其车音,争相迎候;童稚皆驩,相谓曰:安乐先生至也。或留信宿,乃去。
君子以太和元气为主。止庵子每教人去杀机,甔甔子每教人养喜神。大圣人之申申夭夭与兢兢业业,初非二义。乃有无事而忧,对景而不乐,即自家亦不知是何缘故,岂非便是一座活地狱?昔人言:景物何常,惟人所处耳。诗云:风雨如晦,鸡鸣不已。原是极凄凉物事,一经点破,便作佳境。彼郁郁牢愁,出门有碍者,即春花秋月,未尝一伸眉头也。
程明道、伊川,各从群弟子同游僧舍。明道与伊川自寺门分道,会于法堂;弟子不觉皆随明道。伊川谓人曰:此是某不如家兄处。杨翥,字仲举。笃行不欺,仁厚绝俗,善处人所不堪。邻人作室,檐溜落其家,家人不能平。翥曰:晴日多,雨日少也。邻人产子,恐所乘驴鸣惊之,即郁驴步行。墓碑为田家儿推仆,墓丁奔告。公曰:儿伤乎?曰:无之。曰:幸矣!语田家:善护儿,勿惧也。又或侵其址,有溥天之下皆王土,再过来些也不妨之句。尝夜梦食人二李。既觉,深自咎曰:吾必旦昼义利心不明,故至此。不餐者三日。
刘宽,字文饶。性仁恕,虽仓猝,未尝疾言遽色。有人失牛,就宽车认之。宽无所言,下驾步归。有顷,认者得牛,送还谢罪。宽曰:物有相类,事容错误。幸劳见归,何为谢之?一日,当朝会,严装讫,婢奉肉羹,误污朝衣。宽神色不异,徐言曰:羹烂汝手乎?官侍中,封逯乡侯。
凡宽以待人,而使人惭愧至无可容身,其不宽孰甚焉!此独替他开解得甚是平常,全然不觉有人之不是,所以为佳。宋元丰六年冬祀,群臣导驾,即进辇。辇中忘设衾褥,遽取未至。上觉之,乃指顾问他事。少选,褥至,遂升辇。以故官吏无罪。其有意无意,俱不可得而名也。则又浑然无宽之迹矣!
罗循,号双泉,吉水人。会试时,亡其罽褐。同舍生不自安,物色其窃去者,同循访之。比入座,故探其囊,出褐示循。循趋而出,谓其人曰:物偶相类,彼醉语耳。归语生曰:我失褐,初无所损;彼得恶声,尚得为士人耶?生始谢不及。循是年登第。子即洪先,状元。
郑晓为文选时,里中士宦有馈金首饰者,承筐以将,而上覆以茗;公直谓茗也,受之。入夫人手,拨茗知之,击柝语公。公不动声色,第整理其茗,覆筐如初。出召其人,谓曰:吾初以家适乏茗,故拜君惠。顷入内询,家尚有余茗,心谢尊意矣!授之,令持归。
清者极易刻,廉者多好名。既无二者之病,而又出之从容谦婉,反觉杨伯起四知,直而寡趣。
庆历间,有李京者为小官,吴鼎臣在侍从,二人相与通家。京荐其友于鼎臣,鼎臣即缴其书奏之。京坐贬官,将行。京妻谒鼎臣妻取别,鼎臣妻惭,不敢出。京妻召吴仆语曰:我来,为往还之久,欲求一别。且乃公尝有数帖与吾夫祷私事,恐汝家终以为疑。索火焚之而去。
江阴徐晞,由县吏起家,为兵部侍郎。时同官一主事,少年甲科,每向胥曹,辄骂狗吏,意以辱晞。晞坦如也。未几,主事没,为棺殓送归。人愈服其长者,历仕至大司马。
人自薄,我自厚,自处地步甚高。韩宣子之适楚也,楚人弗逆。公子弃疾及晋境,晋侯亦将弗逆,叔向曰:楚僻我衷,若何效僻?同是此种学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