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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蛇妖宣邑麻姑山,与南湖接壤。其间居庐丛杂,风俗朴陋,家置一泥灶,以安巨釜。时逢炎夏,拨火煮汤,男女老幼,以次就浴于中,曰浴锅。
某甲家一童养媳,日司浴锅爨。每夕汤热未试,辄有争先为快者。拍拍锅中,激水淋漓,宛似湔濯状。然未有所睹,惟水气腥秽,瞬息污浊耳。媪恶其不洁,数鞭挞媳。
媳冤愤无以自伸,乃预觅一小罾置锅畔,伺汤热时,觉有泳游声息,急取罾掩盖汤上,添薪助火,沸汤腾涌。妖不能堪,摆脱无所自遁,而气焰倍兴,煎熬益急。
觉有物奔窜无门,纵横乱攘,水珠激射,飞如暴雨。翻搅片时,方始帖然。则尺许小蛇,僵毙于沸汤中,且靡烂矣。燔销焉,其怪乃绝。
旅店冤鬼余在皖江陈太守署,陈戚周十六,言其先人因之官陕右,道经太行。连日轮辕,意颇烦殆。解骖旅店,草草杯羹,即展衾安枕。群从人悉屏去,下房惟一仆,袱被卧东壁下。风尘劳倦,夯鼾鼾酣梦矣。
时几上犹一灯一烛,烛已见跋。而青灯含蕊,淡焰沉沉,凄凉殆甚。甫一交睫,昏梦中见有披发鬼,血淋淋被面,不可辨其形状,张手启幕,跪坑沿下。周父狂骇嘶喊,蓦然惊醒,鬼影随灭。觉茵褥间有动物蠕蠕然,触手皆冰,心益异之。
仆闻呼,起秉烛至坑前。遂披衣起,相共检视,则蛆白成团,纵横散走。心知所见冤鬼,势必瘗埋坑下,尸腐蛆生,延及茵褥耳。然而萍蓬异乡,戒途甚严,不遑诘也。时甫二鼓,遽束行装,翦烛坐俟,三漏即发。展軨效驾,顷刻数十里。事不干己,谁肯于黑暗狱中拨云雾、见天日哉?
噫,是鬼亦太唐突,想亦冤情过急耳。然使遇人即求,安见必无人焉代伸其公忿哉!
箨园氏曰:周子之官陕右,非羁旅齐民可比。既有所见,极宜我尽我心。夫子之道,忠恕而已,尽己为忠。既筮仕,而未能尽心于民命,岂鬼之所料哉l然则鬼非太唐突,而斯人则甚模棱耳。
狐母湾沚镇南货铺,有楼五楹,积储冗杂,惟东偏半楹地空隙落落。学徒项喜子设榻其间,独卧无侣。一夕,方假寐,有四十许丽人,推楼窗以进。项觉胸次恍惚,情
怯怯殊不自安。丽人抚项曰:“儿无恐,我胡氏,乃神仙者流,非啮人者。以儿孤寂,来共晨夕耳。儿家世零落,深堪怜悯,能母我乎?我且福汝l”
项少失怙恃,闻胡言,乃投拜于地,而再呼曰:“母。”母以银如意授项曰:“愿事事似此,无患家道不兴也。”嗣是朝往暮返,相呼相应,母子其子,子母其母
矣。项尝问母里居,母曰:“本北产也。然而朅来无定,谁为吾里居者?今母子团聚于此,是亦一里居也。”母无他异,惟浣濯之需、缝纫之事,初未见其操怍,而
布置悉已完备,项甚便之。
铺中人咸知项有狐母,或夜窥其窗,见项谈笑自若,无睹狐母者。母时以红罗帕挈佳果遗项,多千里外物,味甚鲜美,非其
时亦可致也。又尝训项曰:“世所谓廉士者,不惟取之廉,用之必更廉,未有用之不廉而能廉于取者。我辈韬光晦迹,动止非人所能窥。苟不自节制,何物不可取?
冥冥者不敢行,况昭昭者乎?童稚之年,虽一铢之细,不敢妄有挥霍,则养廉之道也。”
项问估计之术于母曰:“世所谓「人弃我取」者,其说果是
乎?”母曰:“是亦有道焉。贷殖者之所忌,眼热也。往往前人之所科,后人争趋之。众趋之物,其得之也难,则贵价购之矣;众归之物,其出之也难,则贱价售之
矣。夫安得为利乎?若夫丝棉粟麦之为物也,则又不然。来取者之日见其众也,我则可取也,以其缺于此者之多也;来取者之日见其寡也,我则不可取也,以其足于
此者之多也。”其论事之爽利如此。母尚布素、崇俭约,往来者几五六年,未尝见其衣罗绮也。
铺主刘翁,一日语项曰:“汝渐来亦已成人,尚未有室家。盍乞恩于胡母,助汝金为中馈之谋?”项唯唯。他日请于母,母曰:“此儿终身事,余岂能寸刻忘怀?
特欲择佳妇耳。今得之矣!儿明日乞假,东行六里许,有
菜畦灿灿着黄白花,曲径南折,逡巡半里许,翠柳垂垂,方塘绕其东,丛棘亘其西,劈竹作藩篱,苍翠荫合。有高髻峨峨、阔眉松鬓、掐花以走者,儿妇也。好丑儿
自相之,归请于居停而媒焉,凤卜必谐。临时余当为儿筹策,勿虑无资也。”
如所嘱以往,事事皆验。归以冰上人请诸刘翁,翁不之诿也。胡母以五十金饷纳采亲迎,恰敷其用。事竣,刘翁检箧金,适失五十之数,封志宛然,而银杯羽化。思喜子行聘之物,乃悟胡母之欺己也。然谋由己发,用出己手,遂甘受其侮而不敢言。
项既成室,胡母遂去,不复来。新妇淑慎宜家,而琴瑟敦好,后生三子。项以善贾,卒为富翁云。
箨园氏曰:天下有妄人焉,思得吕祖之指,点石成金,以供挥霍;否则,沈万三之聚宝盆苟可移赠,营营者亦堪稍暇矣。又不然,得一狐友焉,世间黄白物,不难
凭空摄取,予取予求,不汝疵瑕,家有钱树子亦不过如是也。虽然,以狐之往来不睹、取携由我,若持此以行其猫偷狗盗之事,彼富室金银又何处可窖哉?庸讵知天
下有主之物,不特函封箧锁,不能于黑暗中以曲术相摆弄;即深山大泽,抛置于泥沙瓦砾中者,亦必神鬼守之,非其人莫与属也。彼铺主之所以教,狐母之所以取,
皆项氏子之所应得,而狐母者特假之术,以还其所固有耳。或疑因铺主之吝而狐故弄之以为戏,则非也。
邑人翟某,作客无为州,流连旅馆者数月。馆
舍宏敞,翟宿东厢中。一夕挑灯展卷,坐窗下。白板双扉,仅掩一扇。忽闻履声橐橐自西廊来,及门而止。翟举首瞩之,见一人窥半面于门扇间,年少无须,身衣月
白布衫。数呼不答,而人影随灭。秉烛迹之,寂然也。他日又见之,一如前状。以问馆主人,主人曰:“此狐仙也,人所常见者。”翟思得狐仙而友之,则金帛不难
致也。明日具祝词,爇瓣香以祷,而求为之友。嗣是,狐迹永绝,经月不闻声息。此狐之来窥,未尝无飞鸟依人之意。特以翟之愿望奢,虽有铜山金穴,不足以餍其
贪心,故不敢复近之耳。项喜子廉于取者,母狐者五六年,尚因刘翁之教而始一请于狐。此狐之所以母之也。然而项亦卒为富翁。可见无求于人者,未必有亏于我也。
董子龙繁昌之荻港镇,质库中有帮伙董子龙,泾邑人,乞假回里。荻港去泾百馀里,再日可至也。明日有自泾来者,言其路过分界山,有旅人死于盗。观者如堵,莫能识其姓氏,或指为荻港典商。以其地连泾界南邑,地保不肯问,已往召泾保矣。
铺中人闻为荻港典商,群相惊讶,因诘其状若何。则曰二十馀少年也,纤而颀长,身衣月白布衫,罩以哗叽马甲,肩一赭黄布袱,伞则太邑崔铺,紫泥戳记宛然也。闻者大骇,皆曰:“是必董子龙也,冤哉死乎!”
当兹田家莳插时,典质者终日络绎。子龙以家报唤归,得书之日,即欲束装;牵云拽雪,强使停趾,意终不释。可见大劫难逃,阴曹勾魂牌有以促之去也。昨日之行,晨光未泛,即匆匆上道。纵觅代步,路出朗陵城,亦当投宿。何遽昏愦若是,夜走分界山?
盖自投罗网也,乃鬼物有灵。
自得传语后,屡见妖异,伯有之厉,百态交作,履声橐橐,恨声呀呀。器物腾掷砰砰然,鼓掌击桌拍拍然。不惟黑暗中妖声叠着,即白昼亦多惊扰。典主人慰之
曰:“子龙兄,明理人也。归鞭之速,性急自负耳,非有趣之行者。寿数虽促,膝下已有雏行;归正首邱,尚当千年血食。无若悠悠者,枉作魑魅。倘听吾药石言,
善自珍爱,当建水陆道场,超拔汝罪孽,上登天堂。况汝既一灵不泯,冥冥中当加意助力,追摄凶人。俾得及早正法,抵偿汝命。若铺中同伙,皆汝旧好。今汝死,
且为神,尚赖关垂呵护,何遽缪行作祟,甘居于鬼狐之列?生前明理人,不应如是也。”瓣香屡祝,终以不应。###第8章
时有赎者,典商竖子手持照票,盛气往蹑货楼,将按票对号查给。行甫及梯,突有巨捆,掷自楼门,适当竖子前,刮面以堕。惊视之,则即所查取货也。铺中人无不咋舌者。
典主人既许子龙醮忏,因即走伻归吊,就便助赀追荐。不谓事有大谬:家有生子龙,无死子龙也!分界山之盗杀旅人,年貌衣履,适当其似耳。既闻其异,即日束装,偕伻赴典。疑团既破,而伪鬼之作耗,亦自此杳矣。谚所云“疑心生暗鬼”,诚哉是言l箨园氏曰:“妖由人兴”之说,岂不信哉!鬼在灵台中,不在夜台上也。因风影之讹传,致人心之恍怯,孰意冥冥中即有鬼之冒托而来者?
人无肝胆,故鬼得弄之以为戏耳。愿天下有气男子,力持其有主之天,无俾好事鬼揶揄而窃笑之也。
江本直皖城有坐地虎江本直,一布衣猾棍,把持衙门,要结官府。省垣中所有乐部优伶、琵琶小唱,以及上竿踏索、藏钩耍戏,一切操烟花业者,无不寄其膝下。或有远来流娼,不投谒江老者,寸步不能施展。
省有唱档子者三人,曰康龄,曰寿龄,曰爱龄。爱龄之貌颇下之,康龄韶年妖态,娟丽可人。寿龄生有左性,持躬严重,或手犯之,辄色然变,然而厚貌丰颐,圆如满月,不似烟花中作薄命妾者。
时有李殿撰探亲皖城,耽情诗酒,恣意声歌。又有桐城令曾公,以罢篆羁留省垣,与李为莫逆交。李喜雏娃,每饭必康龄辈与俱。曾之专宠曰二顺,端庄流丽,妓
院中名姝也。李方倚翠,曾更偎红。二人俱有洋烟癖,迷香洞里,重帘不卷。榻上长明灯,密对枕头俏影,吐雾喷云,香风缥缈中,消尽天台岁月。其时洋烟之禁綦
严,江本直内结曾、李,外合公差,通连一气,搜缉私灯,风波屡起,弋获颇肥。曾既为二顺落籍,李亦拌纳百琲珠购得康龄,心终不忘寿龄,必思一箭双雕。束装
之日,强委数百金撺取寿龄,已载入船舱矣。
江本直诡谲百端,有鲁阳回戈之力,略施幻术,竟使秦廷璧返,合浦珠还。李殿撰愤焰中燃,恨不请上方斩马剑,立酬报复之心,因复停棹不行,列叙江平昔之恶,诉于臬使周公。公风厉棱棱,极赵盾夏日之威。听李诉,立饬怀宁县曾令,刻日锁江赴案。
曾令者,即前桐城令,调补首剧,受篆固未久也。江平昔鬼蜮之行,曾且倚如狼狈。故虽奉严谕,未敢轻举,惟密遣干役伺之。适江行过署前,役等来报。曾即便
服出迎,谓有切务待商,遂相与联臂归署。具言“臬宪急欲见公,当为我一往,无甚大故,幸弗恍怯。”乃以肩舆送诸臬署,闻者无不为江骇汗。
周公竹篦厚寸许,每自下公案行刑,但杖二十,无不毙命者;又尝以两指探人目眶,出其珠。棍徒畏公如虎。比江至,即传班升座,刑具并列。江上堂,故作龙钟老态。
公问江生平恶状,江托耳聋,应对参差,故言李买歌姬事。公怒呼,使掌颊二十。齿血淋淋,丹流唇吻,胶渍猬毛。公颇怜悯,怒亦稍减,姑上刑具,下于狱。
来日覆鞫,狱卒请盥。江曰:“官怒未息,留此血唇,可冀矜怜。若必就沐,掌颊之酷,未可复免也。”及跪,公见江白须沾污,血迹模糊犹在,因亦不甚噪怒,
惟吆喝使自供。江曰:“两耳不聪,乞给纸笔,当录供以呈。”公可之。江坐地握管,顷刻成数千言,叙曾、李风情,颠末甚悉。
公览之,总以案情棘手,非卤莽可以成狱,仍囚系之。查江于数年前曾充刑房书吏,使人检察旧案,寻其弊窦,亦卒无所得。又复出示招告,凡城乡百姓,有能据江某劣迹及曾受其陷害者,均许指名控理。示下,而人不赴控。曾、李既为所挟,而罪状又无从论坐,狱无可决。
淹禁月馀,公升陕西方伯,议欲释江。而江以讼无原告,狱不征实,必求判有定谳,不肯便出囹圄。公窘于无词,遂为纳粟,予以上舍衿服,始罢其事。
李二妈李二妈,上虞沈钰之妻;张大妈,其大姆也。二妈悍鸷横暴,与大妈同爨,屡凌虐大妈。大妈夫兴茂,性柔懦,日视大妈冤苦,惟俯首隐忍而已。李每诋张,必兼
侵兴茂,谓其:“恇怯无能,不敢严闺训,纵容娇懒妇,欲养作娼妓耶?”种种恶声,不堪聒耳。李卷发麻面,大眼浓眉,狰狞如鬼。张貌颇韶秀,故李常詈为淫
婢,善狐媚笼络无气男子,使不能赠一拳。张或偶辩是非,未有不遭其横挞者。含冤积恨,欲诉无门。
一日,张以浣纱偶留溪上,家有鸡为丐者攫去。李怒捽张发痛殴,张不能堪,雉经以死。李自知遇张不情,恐其鬼之报怨也,乃覆殓于棺中,头脑四肢,各布生铁以厌之。兴茂知之,而不敢问。
李产一子,张无子,惟一女,名富姑,方七岁。兴茂以其童年失恃,且知二妈之不容也,遂乞与邻村郭某家抚养为媳。越十五年,富姑且乳矣,乃告其父曰:“往
者母没时,儿虽稚齿,然已略有知识,父亦知母死之覆身入殓乎?颠倒十五年,鬼亦惫矣,何至今尚无意相救耶?”茂曰:“慎哉,毋多言!脱令二姆知,吾父子尚
望活耶?”富曰:“嘻,胡畏惧至是哉?或不敢公行其事,苟暮夜无人时,私启其棺,弃镇铁而反正其尸,谁能禁我哉?”茂曰:“善!”乃密约健工,夜半发冢更
殓歃之,衣衾有加焉。又恐冢土翻动,见者疑之,诂旦趣工,持畚锸而故培其陇。二妈不之察也。
是时,二妈子娶妇已三抱孙矣。忽梦张曰:“汝毙吾
命,殊酷已极。予今牒于冥王,将歼汝骨肉而甘心焉。”其年钰死,而其子亦夭。冢孙年十二,性敏慧,为其舅郑二所钟爱,携往荆襄,将习估计业,江行遇风,舟
覆堕水死。李抚二孙,并养雏女一,涕洟茅舍中,亦觉晚景之不佳矣。然而狼心不改,暴戾如故,邻里共患之。寡媳郑氏,知其所为不善,时时劝谏,弗听也。
一夕,李与孙俱已就寝,惟郑及雏养女尚勤夜课。四更火作,郑与女冒烟以逃,不遑顾李也。其时,烈焰飞腾,黑灵芝燔耿霄汉。四邻麇至,隔火呼二妈,犹闻喧
喊之声。然而火球迸射,门径已迷。流光闪烁中,隐约见其手挽雏孙,势将夺门以出。逼火而仆,爆烈移时,腥臭不可耐。比天明火熄,于灰烬中出其骨,亦零星不全矣。
最异者,庭前有桑树数株,去屋檐五丈有奇。严冬雪后,枯叶尽脱,林立空条,悉为火灼,颃樻拳挺,黝然焦炭。火力远不相逮,不知何由连
及。殆亦故为其异,以示天报之显也夫。箨园氏曰:人世之冤深似海,呈控不力。所谓司牧者,谁则有心垂顾耶?此阳世之积,皆固然也。不谓夜台之鬼,身死骨
冤,幽闭十五年而冥报无闻。阴曹之玩视民瘼,与阳世又何以异焉?岂压镇之法果有益哉?或谓二妈之毙张也止一命,而报及全家,不亦过当矣乎?虽然,二妈之于
张,既毙之而又阴锢之,其罪情固不止一命也。况毙其夫、毙其子、毙其孙,而不遽毙其身若雏,未始不冀其改悔而更从宽典焉。至暴戾如故,而劝谏弗听,则尽室焚之矣。
干支国前明崇祯时,避闯贼之乱。有武昌诸生于摩竭者,字禹门,夙擅才名,而生时不偶,落拓无依,旅居福宁之五丈溪。从役一老仆,姓公,因其多髯,人以公髭须呼之。客久囊空,谋生无计。公本舟人子,长于用楫,因而操舟为业,于自主舵,以载往来商贩。
一日,有客赁其舟,将走蔗洋。询之,亦荆楚人之避难者,姓解名坚。其居停姓海名保,小字狐奴,盖福之洋商也。依托甫半年,而旅橐已稍润。乃劝于舍操舟
业,从海客泛洋。于从之,相将见海。海虽商贾中人,而雅喜文墨士,见于深器异之,遂相与为海外之游。船出大洋,为飓风所薄,涛摧浪卷,茫无津涘。忽然,天
轰地塌,船堕漈水下。回视海水壁立,势不可以复上。泛泛者不知几千百里,卒遇一岛,舟乃得泊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