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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虽然帕帕蒂米特里奥很有抱负,但他不是无情的人,他不会出来竞选,除非肯图马里斯准备退休。
“帕帕蒂米特里奥,我早就打算放弃这个位置了,”三月初的一个晚上,在下完一盘双陆棋后,老人说。“我告诉你几千次了。这工作需要新鲜血液——看看你为这个所做的!我的支持者都会支持你的,这不用怀疑。相信我,我现在只是觉得太累了。”
帕帕蒂米特里奥对最后这番话不以为奇。来上后的这六个月里,他看到肯图马里斯的病情在恶化。两个男人这段时间很亲密,他明白老主是在推荐他作接班人。
“如果你真的打算放手,我就接过来,”他平静地说,“可是我觉得你应该再多考虑几天。”
“我已经考虑过几个月了,”佩特罗斯粗暴地说。“我知道我做不下去了。”
两个人继续沉默着,下棋,只有棋子移动时,噼啪响声敲破寂静。
“还有一件事,我想要你知道,”下完棋,帕帕蒂米特里奥临走时,他说。“如果我赢了选举,我不会住进你家的。”
“可这不是我家,”肯图马里斯反驳道。“这是主的家。它随职位而定,一直就是这样。”
帕帕蒂米特里奥吸了一口烟,吐出来时停了片刻。他决定先把这事放下不提。无论如何这个话题还只是个假设,选举还不是既成事实。可能会有另外两人竞争,西奥多罗思?马基里达基斯在上已经六七年了,有一大批追随者;至少帕帕蒂米特里奥觉得,最终他似乎很有可能当选。有一大批人对马基里达基斯的消极做出回应,尽管他们贪婪地接受了帕帕蒂米特里奥做的所有艰苦工作,以及六个月来的巨大变化,可他们还是觉得如果有个受愤怒驱使的人来为他们服务,他们可能会得到更多好处。人们很愿意相信推动马基里达基斯的怒火可能帮助他获得理智和外交所不能得到的东西。
这年三月底的年度选举是上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一次,选举结果真的很重要,斯皮纳龙格成了值得管理的地方,而领导权也不再是有毒的圣杯。有三人参选:帕帕蒂米特里奥、塞普罗斯?卡扎基斯和西奥多罗思?马基里达基斯。在选举的那天,所有人,不分男女,全都有投票权,即使关在医院里出不来,可能不会再有机会从他们的病床上起来的麻风病人,也发了一张选票,选完后封在密封的信封里按期交回去。
塞普罗斯?卡扎基斯只得了几张选票,让帕帕蒂米特里奥宽慰和吃惊的是,马基里达基斯得票数不到一百张。这就留下了最大的一份,明显的多数票给这个雅典人。人们是用自己的心,也是用自己的智慧在投票。马基里达基斯摆出的姿态很不错,可结果更说明问题,对此帕帕蒂米特里奥终于知道他被接受了。这是让这座变得文明开化的关健时刻。
“斯皮纳龙格的伙伴们,”他说。“我对这座的希望也是你们的希望。”选举结束后的第二天晚上,在市政厅外的小广场里,他对聚集在那里的人群说。得票数已复核过了,结果刚刚公布。
“我们已经让斯皮纳龙格文明得多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现在生活这里甚至比生活在为我们服务的城市和村庄里更好。”他朝布拉卡挥挥手。“布拉卡没电,可我们有。我们还有勤奋的医生和最敬业的老师。在克里特,一些人生活在贫困线上,忍饥挨饿,可我们不会。上周,有些人从伊罗达筋疲力尽地划船过来,我们的繁荣富强已让他们有所耳闻,他们来向我们乞求食物。难道这不是个巨大转变吗?”人群里一片赞同之声。“我们不再是手持讨饭碗、被社会抛弃的人,不再被人叫着‘不洁净!不洁净!’”他继续说。“现在是其他人来我们这里乞求施舍。”
他停了片刻,等着人群中有人叫道:“为帕帕蒂米特里奥三呼!”当欢呼声小了下去时,他给自己的讲话补充了最后一条。
“有一件事把我们联系到一起:麻风病。当我们有不和时,请我们不要忘记,我们彼此之间无法逃避。在我们的有生之年,让我们尽己所能把生活变得更美好吧——这一定是我们共同的目标。”他把手举到空中,食指竖向天空,这是庆祝和胜利的姿势。“为了斯皮纳龙格!”他叫道。
两百多人学着他做出这个手势,他们齐声大叫:“为了斯皮纳龙格!”声音之大隔海对面的布拉卡也能听到。
没人注意塞普罗斯?卡扎基斯,他慢慢走下坡,走到阴影里。他长期渴望着当这个领袖,失望之苦涩堪与未熟的橄榄相比。
第二天下午,娥必达?肯图马里斯开始收拾东西。一两天内她和佩特罗斯将要搬出这幢房子,搬进帕帕蒂米特里奥现在的宿舍。她盼着这一天很久了,但这一天的到来并没有减少她的恐惧,在恐惧的重压之下,她几乎无法积攒力量挪动脚步。她胡乱打着包,沉重的身体不愿干这个差事,变了形的脚比以前更痛。她站起来思索着要清理玻璃柜里的宝贝——列队站立的士兵、小件瓷器和家传了好几代的雕刻银器——她问自己,当她和佩特罗斯都不在了后,这些东西该交给谁。他们俩的日子都不多了。
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那一定是伊莲妮,她想。虽然学校里很忙,当母亲的责任也很重,伊莲妮还是答应那天下午过来帮她的忙,她总是恪守她的诺言。可是当娥必达打开门,满以为是她苗条纤细、面容姣好的朋友,实际上却被个深色衣服的男子身影填满了门框。来人是帕帕蒂米特里奥。
“下午好,肯图马里斯夫人。我能进来吗?”他温和地问,察觉出她的吃惊。
“可以……请进,”她回答说,从门口让开,好让他进来。
“我只有一件事要说,”当他们面对面时,他对她说。他们周围是几个装了一半书、瓷器、相片的柳条箱。“你们不用从这里搬出去。我无意从你们手里夺走房子。没有必要。佩特罗斯为这座贡献了他的整个生命,我决定把这所房子赠送给他——如果你愿意,就把这叫着退休金吧。”
“可这是主住的。现在是你的了,而且,佩特罗斯不愿听到你这样说。”
“我对过去是怎么样的不感兴趣,”帕帕蒂米特里奥回答说。“我想你们留在这里,无论如何,我想住在我正在翻修的房子里。求求您,”他坚持道。“这样做,对我们大家都好。”
娥必达的眼里闪着泪花。“您真是太好了,”她说,向他伸开双臂。“太好了。我看得出你是说真的,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说服佩特罗斯。”
“他别无选择,”帕帕蒂米特里奥坚决地说。“现在我说了算。我要你把所有东西从箱子里拿出来,放回原处。过一会我会再回来,看看你们有没有照我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