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时正清东战役满人打败仗的时候,被日本人从水路破了旅顺,降了威海。陆路又将攻至山海关,京畿震动时候,清廷因前相李鸿章师出无功,又屡被人参劾,把他开了直隶总督北洋大臣之缺,以王文韶继其后任。又用刘坤一、吴大¥两人做钦差大臣去与日本开仗。不想那吴大踡徒托空言,一闻炮声,就没命的逃走。那刘坤一又没些计策,只迟迟不敢出京。清廷料知是无济,就派李鸿章做个媾和大臣,要割辽东半岛及台湾,又赔款二万万两与日本讲和。那时清廷欲战不能,欲和又舍不得许多土地及赔款。时康有为在京,因会试已经落第,自觉没面目回去,尽要博个虚名才好。因此与学生梁、林二人计议,欲联合各省举人,具条陈请都察院代奏,唤做公车上书。时在京的许多举人,其中有附和的,有反对的,不能胜说。惟康有为架起个大题目,自然有些好名之徒随声附会,虽料知条陈虽上,都察院纵然代奏,清廷亦必不从,惟好名之心就签个名字也没打紧。那康有为见有几十个举人陪着自己,就由自己出了首名,上了一道条陈,都不过是老生常谈的,力言割地太多,赔款太重,万万不可议和,不如留那些赔款来兴办新政这等语。但他说得好听,惟割地赔款既不可议和,至于不和又有什么法子抵挡,他却没得说了。其说到所谓新政,不过是筑铁路、开矿务、废科举、兴学堂、开议院、裁冗员等等套话,哪个不会说?果然那条陈递到都察院,那都察院又代奏了,清廷如何肯做?因筑路开矿系求财政增益的,犹自可说;若讲到开议院三个字,显然是立宪民权的国,岂不道着那“
汉人强,满人亡;汉人疲,满人肥”
刚毅那几句话,正是满人金科玉律,以满人得几百万人口,还肯把民权给与几万万人口的汉人么?所以清廷虽看了康有为一班人的条陈,只当是一个混帐东西说疯话的,真不留意。
惟康有为是个热心富贵的人,只望这条陈一上,清廷当自己是个奇才,立刻要重用。不想那条陈上了多时,天天眼巴巴的祈望好音,总不见消息。因前时入京取应北闱时,也拜谒翁同龢,到这时又天天在翁同龢处趋承,因翁同龢是上书房师傅,又是军机大臣,好歹清帝见了条陈,问起翁同龢,好吹嘘自己几句。在康有为是翁同龢的《
公羊》学生,翁同龢那有不留意他呢?奈清廷见了条陈,总不提起,康有为一场费心,白挨了几天来写这道条陈,总没好处。正是长安虽好,不易久居,便买棹回返广东。
道经上海,也少作勾留。早知上海地面是个繁华淫靡的,康有为那时一来向好冶游。二来往应春闱,孙山名落,心中郁郁,最好借酒浇愁,寻花解闷。不免背着学生走往芳丛里讨趣,因此也结识了一个妓女唤做花小宝。奈因学生随着不便放荡,只与寓沪三几个密友往还。恰那日与友人相会,说起有位记名御史余成各现因进京,暂寓沪上某处地方。康有为想起那姓余的,既是记名御史,因已记名,就不难做御史。御史又有奏事之权,自己正好结识他,好做他日帮手:第一凭他是个言官,易于赞成新政,荐保自己。第二如有反对自己的,也易求他劾其人。便向友人问悉余成各的住址,记在心里。回寓后,以为自己是公车上书的头人,余成各料然闻得自己名,即怀了一个名刺往访余成各。在康有为这时不知自量,只道自己是个大名鼎鼎,余成各一见,必立刻欢迎。故此乘兴而来,直到余成各的寓里,先令他阍人传一个名刺进去,等了许久不见传请。康有为心上思疑,以为余成各定因穿衣迎接,故以迟久。及又等不一会,仍不见请。欲向他门丁一问,偏又不见在门房里。康有为这时已有几分愤愧,心又忖道:难道他睡了中觉,抑是有客在堂?心中捋上捋下的思疑,眼巴巴望进去,只见门丁已转出来。康有为心中大喜,以为一定请的了。不想门丁到门,大声说一个“挡”字,康有为怒极,又无可发泄,便问门丁道:“因何你大人不见我呢?”
门丁道:“我哪里得知?但见我老爷看了你的名片,想一会,摇摇首,然后说挡呢。”康有为又道:“既是要挡,又为什么要等到许久呢?”
那门丁听了大声道:“你自己进去问我老爷罢。”康有为就仰天叹道:“张良未报韩,破产不为家。”说了便去。正是:
虚名幸给军机处,投谒难亲御史台。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10章热名场伪圣掇乡科 落孙山公车陈腐策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