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正要告辞,忽见一人,手举名帖,跪在面前,定眼一看,见是吴员外,急忙拉他起来。接过帖子一看,笑嘻嘻地说,“多蒙厚情,本府心领。”
吴员外说:“太爷是嫌监生微贱,固辞不往?”
“非是本府固辞,嫌你微贱,岂知官不入民宅!”
“若论国法,太爷守理不往,监生自然不敢勉强。如论家法,太爷是海公子的义父,监生则是海公子的老泰山,你我本是亲家,即便到寒舍赐光,也无妨碍。监生想到此处,所以敢抖胆相邀!”
宋大人闻言,笑道:“既是至亲,去也无碍。”吴员外连说,“自然,自己然。”
宋大人一看梁夫人还在一旁,遂又说,“只是夫人在此,理当奉陪回府,岂敢舍夫人而就亲翁之邀。”
吴员外踌躇片刻,满脸堆笑走向夫人,“久慕夫人善名,久思一叙,难恐夫人门户高大,不肯小就,监坐未敢造次。今日夫人既临敝邑,就请与太爷到寒舍小坐,不知夫人尊意如何?”
“非亲非故,怎敢打搅?”“夫人尊驾光临,是监生的万幸,何谈打搅二字。”
梁夫人一看盛情难却,便欣然接受。昊员外又请了任义、王点、海士元一同前往吴家谈滩而去。
宋大人与梁夫人来到吴家滩,吴员外先自进庄,门前恭候。宋大人急忙下轿,任义、王点滚鞍下马,海士元也跳下车来。
吴员外上前躬身让进大门,宋大人一番这座宅院,惊叹不巳。他们到客厅,各自归座,家人一一献茶。吴员外又急忙跑到后边,叫夫人吴氏带领两个女儿与三个丫环,迎接梁夫人来了。
吴氏夫人带领女儿丫环,迎上前来,道了个万福,开言说道,“夫人光临寒舍,实属万幸!请夫人家中去坐。”
梁夫人也不谦辞,跟定前往,穿宅过院,聚到堂搂,礼毕就坐。五个女子,也依次上前见礼。
吴夫人指着瑞红、瑞雪说,“这是我的两个女儿。”又指秋桂、秋霜,春荣说,“这三个是我家使女。虽说如此,我却不以使女看待。”
梁夫人听罢,连连称好,但心里却又不是滋味。她想到自己膝下无几无女,不觉暗自伤心,这里不表。
再说吴员外正陪客人吃茶,叙话之闻,只见宋大人对海士元说,“这吴员外是你岳父,你妻现在他家,快快上前见礼。”
海士元闻言,急忙向前行翁婿之礼,吴员外双手相迎,“免礼,免礼!”
宋大人一旁笑说,“理当如此。”
吴员外自然喜不自胜,心下想道,海公子是我义婿,当是贵客,白似玉是我门婿,也是贵客。两位贵客,理应相见。寻思多时,主意已定,遂即便出来,吩咐家院吴安说,“你去务业村,把你白姑爷请来,就说回宅倍客,速去速会!”
“是!”吴安答应一声,直奔务业村,去请白似重。说
说起这白似玉,自从梁府跑回务业村,一直由吴存陪伴,静坐读书,不得走出书房半步,真是如同坐监。再加他念念不忘梁夫人的恩情,终日惦记着王点,也不知父亲如何,姐姐怎样?因此郁郁闷闷,如同生病一般。
这天,他独坐书斋,又想起往事,正在愁眉不展,闷闷不乐之中忽听外面有人叩门,吴存开门一番原来是吴安,便问:“昊哥,来此何事?”
吴安说:“我要见白姑爷”说着进了书斋,一见白似玉,就地磕一了个头,“姑爷,员外命我请姑爷回府陪席。”
白似玉一听,嘴里没说,心想:往日待客,从未请我陪席。今日请我,必有要事。想罢不敢怠慢,遂即吩咐吴存备马,与吴安一起,回到吴家滩。
他们在门前下了马,吴安先自进宅,报予吴员外。员外出来,迎到二门以外。
白似玉一见,急忙施礼,还未开口说话,员外吩咐说,“今日来客,俱系官宦,进去叙礼作陪,须得留心,切莫被人笑话。”
白似玉躬身回答,“小婿记下了。”说罢跟随员外往客厅而去。
来到客厅门外,吴员外先真进去,说:“宋亲家,我今请来一位客人……”
话犹未了,众人俱各离座。与此同时,白似玉也走进门来,正要施礼,王点眼抉,急步上前,双手拉住白似玉,惊问道,“邱相公,你从何而来?”
众人闻听,莫不惊讶,面面相觑。
这时候,走过来海士元,两眼滚着泪水喊了声“表弟”,便不再出声。三人相对默默无语,呆呆地如同僵了—般。
宋大人悟出了因由,指着白似玉问,“你是何入?为何如此伤情?”
王点忙替白似玉替白似玉回答说,“回禀太爷,他就是被郎青吊在松林星的那个邱瑞白……”瑞白也赶忙施礼答道,“小人正是。”
宋大人闻听,先是微微一笑,继而开怀大笑。笑毕,又问:“你可知卞七的下落?”
这一问,又勾起邱瑞白满腹悲愤。
邱瑞白流着泪说“回禀太爷,小人记那天墨天夜里,卞七将二位老人活活勒死之后,又劫我而去。及至吴家滩时,天已大亮,他见我是个男子,遂弃我逃走。当时只记得他是南丰县人氏,并不知他的下落。”
宋大人听罢,沉吟不已。吴员外听了,如同做梦一般,百思不得其解,遂即说道:“你们说的话,真要将我闷死。”
王点听罢,便将邱瑞白的遭遇说了一遍。吴员外听罢,只是摇头叹息。
王点又问瑞白说,“相公既为梁府收为义子,怎会来到吴宅?”
邱瑞白见问,遂将怎样在花园被救,寄居吴宅,怎样县城观灯,被梁府收为义子,怎样又逃离梁府回到吴宅,从头至尾细说一遍。说完之后,他又奇怪海士元与王点怎会来到此处?后经王点说明情由,他才明白,因而又问“如今我姐姐不知如何?”
王点说:“瑞红姑娘也在吴宅。”
瑞白听说姐姐在此,又谅又喜,急于相见。吴员外见他如此心切,便说:“相公随我来吧!”说着领瑞白往后宅而去。
到了后宅,先自上楼盼咐女儿瑞雪暂且回避,单叫瑞红与他相见。姐弟二人一见,抱头太哭起来。哭了一阵,瑞白便将粱夫人收他为义子之事讲出。瑞红便说,“太太便也是奴家的母亲了。”说完,遂与瑞白同前去叩拜。
粱夫人一见太喜,急虻搀起姐弟二人,说:“如今我有一双儿女,平生之愿足矣!”
吴员外一旁说,“今目媳弟相见,母子重逢,天大的喜事。来来来。快随我前庭饮酒,庆贺一番。”说着,领着瑞白下了绣楼,来至前庭。
彼此序坐已毕,吴员外期命家人设席摆酒。
酒过三巡,宋大人问道:“吴亲家有几位令郎?”
吴员外说,“鄙人乏嗣无子。所生一女,名唤瑞雪,已许配邱相公为妻,尚未过门。”
宋大人听罢,试探道,“吴亲家,本府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请讲,鄙人无不从命。”
“亲家既然乏嗣,我看王点为人至诚,而且家下无入,不如在你膝下为子,你看如何?”
吴员外闻大喜,“亲家,我得王点为子,实属万幸,但不知王点心中愿与不愿?”
宋大人听罢,便问王点,“你可愿意?”
王点说:“我倒是愿意,只恐员外嫌弃,不纳小人。”
宋大人闻之大喜,“既然愿意,还不上前与你义父叩头!”
王点应声,急步上前,纳头便拜。吴员外心满意足的心情自然不必说。
宋大人思索片刻,又说:“本府还有一事。”“请讲。”
“任义托我提媒,愿将女儿秋桂许与王点为妻,不知意下如何?”
王点闻言,不由面红耳赤,急忙说道,“使不得。秋桂妹妹,早与海公子定下姻缘,岂能另聘?”
任义说:“虽说如此,她未与公子进监替罪,且又逃走,自然不能算数。”
王点又说:“我与秋桂已结兄妹,如何使得?”
宋大人说:“虽说结成兄妹,实系两姓,与理无碍。速速谢亲吧!”
王点无奈,只得与任义叩头,口称岳父。宋大人见状心中大喜,哈哈大笑。
畅饮之阅,忽有一个女子跑来跪下,众人为之一惊,仔细一看,原来是邱宅使女小秋霜。
吴员外忙问:“秋霜何事?”秋霜禀道,”奴婢奉了梁太太之命,前来问问宋大人,何时回府?”
吴员外听罢.不便答复,抬眼看了看宋大人。
宋大人说:“知道了。”秋霜闻言,叩头而去。
这宋大人做事周到,吩咐王点拜过母亲。吴员外这才领着王点,来到堂楼跪拜了吴夫人。因与秋桂巳订为夫妻,此时不好见面,便与瑞红、瑞雪行了兄妹之礼。相见已毕,重返前庭。
宋大人看看时间不早,吩咐下去,准备回府。吴员外苦留不住,便命全宅上下送行于大门外。宋大人一走,任义也稍事打点,遵太爷之命,要到太白庄去。
只因秋挂许配王点为妻,尚未过门,不便同住一宅,吴员外只好让她随父同往太白庄。王点从此留在吴宅,侍奉父母,这且不提。
第43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