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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回

  却说那李寿抢到水仙还未到家,半路上吃了一顿皮鞭,抱头鼠窜,跑出至四里地,偶然撞着郎青由长春寺出来。
  郎青见他神色慌张,便好奇地搭问。“你为何如此慌张?”
  李寿听罢,忙说:“大叔,我遭劫了!”便编造谎话,声称与妻走亲戚,半路上遇到歹徒纠缠不休,妻子被劫走,自己又被毒打一顿。边说边撩起衣服让郎青看身上的伤痕。
  郎青听了李寿一席假话,倒起了恻隐之心。低头暗想:“我郎某从未做件好事,如今全任和尚与我诵经解冤,罪孽已免。今日我若做做善事,积些阴功,岂不更好。想罢,拍拍李寿肩膀说,“李寿不必如此,大叔助你一臂之力,快随我到庄上,我与你请上些人,把你妻抢回来也就是了。”
  李寿听了,喜之不尽,千恩万谢,遂即跟定郎青来到太白庄上。不一会儿,郎青便约好几十个年青力壮的汉子,各执铁器,由李寿带路,追赶去了。
  龙渊、马振带着水仙,正在行路,听到身后有人呐喊,回头一看,嗬,黑鸦鸦的一片。马振心生一计,高声喊道,“哟嗬!你等前来截女子,哪个为首?”
  郎青一看,就他两个儿赤手空拳,压根就没放在眼里,顺口答道,“是我郎青为首,你待如何?”
  “你是哪庄人氏?”郎青甩拇指往身后一点说,“郎爷就是太白庄上!”
  马振也毫不示弱,说道:“可知鄙人的来历吗?”
  郎青眼一乜说,“你是马上强盗,有什么来历!”
  马振怒吼一声说道,“狗头!休要胡言!”接着就把朝廷提刑官宋大人来此私访之事说了一遍。
  众人闻听,吓得胆战心惊,谁敢出头,各自逃去。旁人犹可,郎青却似晴空霹雳,魂飞魄散,嘴里没说,心里却道:坏了!我说为首,倒还罢了,最不该与他通报姓名和住处。他如回衙禀报,那朝廷大官岂肯与我于休?寻思到此,也不敢回家,就此逃之天天。
  龙渊,马振见众人已散,解救水仙,来到大丰县衙,把名帖传了进去,邹知县一看,把魂都吓飞了,立时把水仙寄押监下,将龙渊,马掇两位府差请到馆驿,茶饭伺候,又差五班人役,各带兵器,到处迎接宋大人不提。
  再说宋慈与赵华直去大李村,进庄之后高喊算卦,一下子就惊动了吴员外的失人,遂叫使女出来,将宋慈请到待客厅。
  夫人出来一看,暗自惊叹道:好一位算命先生!看他举止,不是平常之辈,分明是皇家官员,假扮先生,来此访事,待我试他一试。想罢,开言问道,“先生会算卦,会不会写状?”
  宋慈守一怔,回答说:“贫道只会算卦,从未学过写状。请问大嫂有何冤枉之事?”
  “先生既懂文墨,焉有不会写状之理,你如与我写状,我便向你说明,倘若不与我写,我说也是枉然。”
  宋大人一听,急忙解释道,“我虽不会写状,但有一个好友,却专事状词,你将冤情告诉与我,我托他与你代笔也就是了。”
  夫人说:“既然如此,听我道来。”便把身世叙说一遍,边哭边诉,讲到了丈夫李雷如何娶二房水仙但她却如何与李福勾搭,家人李寿如何被她赶出府门,这李寿如何纠集歹徒进府抢走水仙……
  宋大人听罢,笑嘻嘻地说,“这件官司,不用你告了!”
  李夫人惊问道:“却是为何?”“不用几天,自有眉目。”
  “先生,你是……”“我是问你,李员外为何至今不能清案?”
  吴夫人长叹一声说,“只因松林上吊女子不知去向,更有棺内两老死者,终无苦主,也无凶手,所以不能清案。”
  宋慈又问,“李福确有妹子吗?”
  吴夫人连连摆头说,“那小子本是外地人,十七岁就卖于我家,哪里来的妹子昵?”
  宋慈听罢,自言自语道,“这就是了。”
  宋慈告辞了夫人,来到大街之上,见到赵华,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大李村,来到长春寺前。
  赵华见宋大人风尘仆仆,鞍马劳顿的样子,便问道,“大人是否歇歇,碣碗茶再走?”
  此时,全任正在山门口站着,耳听赵华口称大人,觉得这位先生颇有来头,于是走上前去说道,“施主,若不嫌荒寺破陋,请到后面吃茶。”
  宋慈见此盛情难却,也没推辞,低声吩咐赵华在门口等候,便随全任来到禅堂。
  喝过茶,宋慈说道:“耳闻贵寺信徒不少,香烟不断。”
  全任说:“荒寺地处郊野,小僧又无道业,施主寥寥,近日,只有郎施主一人求过签……”
  话未说完,宋慈就问他,“可是那郎青?”“先生与他相识?”
  宋慈笑口说,“虽不相识,早有耳闻。但不知他求签为何?”
  全任说,“因有人命,求佛解冤。”
  宋慈追问道,“你可知他有什么人命?”
  全任见他如此追问,料定是私访的朝廷官员,心想,我何不趁此机会,将郎全所作所为告诉于他。想到此,站起身来,尊了一声“先生”,便又作一揖道,“这郎青为人狠毒,小最清楚不过……”
  正待讲下去,猛听得门外响起几声锣响“当当当——”山门外传来马嘶人叫,原来是邹老爷前来迎接宋大人。
  全任出寺一看,只见人夫轿马挡住山门。邹知县一见全任,便问:“你寺中可曾来过一个道人?”
  全任答道:“现在禅堂吃茶。”
  邹知县闻听,未等带路,急忙进寺,来到禅堂,一见宋慈,便施四礼,说道:“卑职不知大人公干,有失关照,望大人恕罪!”
  宋慈道:“本官出来,原是私访,何事之有?”说罢,便换上了冠带。
  邹知县道:“大人连日劳苦,备受风寒,请随卑职进城安歇。”
  “如此,有劳了。”
  邹知县听罢,即忙吩咐道:“打轿,点灯伺候!”
  宋慈嘱咐带着全任,才与邹知县出了禅堂,上了轿直奔县城。
  行不多时,来到县衙,进了书房,献茶用饭已毕。宋慈问道“大丰城里可有宽大之处?”
  邹知县见问,疑惑不解,“城里只有城隍庙宽大,不知大人有何公干?”
  “就令人把城隍庙收拾一下,我好借作府堂,随即办事。”
  邹知县听罢,即刻吩咐下去,“速令备处地方,赶紧收拾城隍,宋太人在此办事。”
  官家说话,推口之力,条台桌榜,应用之物,俱各齐备。宋大人进了城隍庙,各官都亲参见。这时龙渊、马振、赵华也来参见。三班头脑各带十名壮士,十名快役和十名皂役也都到叩头已毕,分列两旁,摆开灯烛,大喊堂威。
  宋大人坐在大堂之上,叫道:“全任上堂!”只听两边“哦——”的一声,惊天动地。
  全任不觉一怔,“叫我去,何必这样威风?”又听门公报道,“和尚进!”那边又道,“和尚进!”吓得他站立不稳。
  只见走过来一人,一把抓住全任,往前一领,“扑通”摔到堂前。
  宋大人见状,把手一摆,说:“看座!”
  “是!”有人将一把椅子送到全任身后。
  宋慈说:“全任,坐下讲话。”
  “谢大人!”全任说着,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宋大人说道:“全任,你把郎青之事,从实讲来。”
  全任施礼道:“本县太白村有一财主邱百万,自幼经商在广东,只因元配夫人早年下世,留下一双年幼儿女,男叫瑞白,女叫瑞红……”
  话未说完,“啪!”宋大人将惊堂一拍说:“呔!我问你郎青,你却扯到邱家,是何道理?”
  全任叩头解释道:“宋大入啊!若不提邱家,还说不到郎家呢。”“你且讲来!”
  全任源源本本,从头至尾一一叙说,连郎青劣迹的细微末节都无-遗漏,一直讲了一个多时辰
  宋大人边听边思量,“原来李雷这件官司,冤枉却在这里。”遂问全任,“那棺内两个死者,你可知晓?”
  “宋大人,想那瑞白公子也不该死,李员外将他装殓起来之后,不知什么时候又苏醒过来,正巧有个卞七与他伯父母路过松林,见棺内瑞白是个女子,遂起不良之心,当即勒死伯父母,装至棺内,背起公子便逃走了。”
  “那卞七将邱瑞白背到何处?”
  未及全任回答,邹知县上前打躬说,“宋大人,这和尚所言似乎不真!”“何以见得?”
  “那郎青兄妹害死邱瑞白,卞七勒死伯父母,俱是黑夜之事,他又如何得知?”
  全任来等宋慈发话,抢先说道,“邱瑞白已被退休京官梁老爷收为义子,小僧到梁府化缘时,二人相见,方知其详。”
  宋大人又问,“那卞七下落何处?”
  “瑞白公子未曾提起,小僧不知。”
  “郎青兄妹可曾害过瑞红?”“害她更惨!”“如何加害于她?”
  “郎青从翠云庵惠普尼姑处抱了一个私生婴孩,将他掐死,带回邱府,做成包裹,又哄骗瑞红提着,说到姑母家去拜寿,实则转道海家仓。”
  “这是为何?”“海家仓有个海士元,与瑞红姑娘本是未婚夫妻,无非想送她前去露乖出丑,借海公子之手,置她一死罢了。”
  宋大人听罢追问说:“以后如何?”
  “郎青送姑娘来到镇上大路边,说去讨水喝,不知何故,一去未复返。眼看天色黄昏,姑娘骑的牲口已然逃跑,正在啼哭之时,被我遇见,遂将姑娘领回黄家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