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大姐越哭越伤心,越哭越绝望,哭着哭着,就往神座上碰头。
王点一看急了,伸手拽住任大姐,“大姐不必难过,世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难处再大,也不能如此轻生!黄家湾不能去,再投别的亲眷。”
任大姐一听,立时停止了哭声,“话虽如此,但有一线希望,谁肯轻生?只是奴家再无亲友,也是枉然。”说着,她又抽泣起来。
王点安慰她,“大姐别急,章程终会想出来的。”
任大姐听罢,不由沉吟起来,“这位大哥待人一片诚恳,心地如此善良,我若与他沾亲带故,就有指望了。我不免与他结拜兄妹,求他搭救岂不是好?”
想罢,任大姐便向王点道个万福说,“大哥为人正直心肠热,我想与大哥结为兄妹,求个依靠,不知大哥肯与不肯?”
王点闻言,吃了一惊,口中不言心下暗想,“大姐要结拜兄妹,这是看得起咱。我若应下,那也得有个兄长的味道,替她解忧排难,尽到兄长的份儿。无奈我家又无旁人,倘若领她回家,多有不便,今若不应,辜负了大姐不说,岂不将她推向绝路?罢罢罢,别说结拜兄妹,就是陌生人有难也得相助,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想罢,便向任大姐还礼说,“只要大姐不嫌,我王点与你就结为兄妹。”
任大姐欢喜地连叫三声“大哥”,喊完,略带着羞涩地把头扭向一边。
这时候,风势渐渐减弱,庙外呼呼的吼声变得断断续续。王点出庙门瞅了一会。
任大姐说:“大哥,风已停息,咱们也该回家了。”
王点说:“妹妹,我家并无旁人,此刻领你回去,恐招人议论。我有个姑母家,离此不远,我想先送你前去住些时日,待干爹回心转意,再送你回家如何?”
“就依大哥所言。”
二人商议妥当,出庙而来。刚出庙门,搭眼看见墙上贴一纸红帖。上前一看,只见帖上写道:“具帖人吴方正,家住吴家滩,因舍下小女欲寻一名使唤丫环,愿做使女者,望临寒舍相商。腊月吉日立。”
王点看罢,回身要走,任大姐问他,“哥哥,这帖子上写的什么?”
“没什么大辜,吴员外家小姐,要买一名随房丫环……”
任大姐听罢,不觉心中一动,心想:“我随哥哥回家去住,确实不便。到他姑母家中,虽说能住些时日,但也不是长法儿。我不如当个丫环,一来求条出路,二来也免得哥哥操心。”想到此,便拽住王点说,“哥哥,小妹有事与你商议。”
“什么事?”王点不解。
“要想我爹回心转意,接我回家,怕是没有指望。住到你姑母家中,也非长法儿。我想求哥哥带我到吴员外家当个丫环,岂不是好?”
话音刚落,王点心里一阵悲伤,“妹妹,你说这话,还不如打我两下呢。哥哥再浑,也不至于将你卖了。”
“哥哥不必悲伤,你将我送到吴宅,只说情愿与他作一使女,分文不取,怎能算卖?事若能成,小妹既有安身之处了,哥哥你也就放心了。”
王点听罢,踌躇不决。
任大姐央求说,“哥哥,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那个店了,你就带我去吧!”
“妹妹情愿为奴,可要三思,非是为兄逼你!”
“小妹甘愿为奴,不怨哥哥。”
“既然如此,那就随我来吧。”
二人说完,直奔吴家滩。一路无话,转眼来到吴家滩。
到了庄头,王点说:“妹妹,你先在此等候。我到吴府问问,员外可在家下。”说着,快步进度去了。
院工听说王点来送使女,没敢怠慢,立时禀报了员外。吴员外一昕大喜,吩咐速唤来人。
院工急忙出来对王点说,“小哥,员外唤你,快随我来。”
王点闻言,跟定那人来到待客厅。见了员外,纳头便拜。
吴员外说:“不必多礼,请起,请起。你家住哪里,姓越名谁?你送的使女现在何处?”
王点作了一揖说,“我家住黄家湾,姓王名点,送的人现在庄头等候。”
“快把她领来我看。”
王点答应一声,即时来到庄头,把任大姐领到待客厅来。
吴员外一看任大姐穿着素雅,举止大方,不施朱粉,倒也秀丽,心下十分满意。遂问道:“你这一女子多大岁数?”
“回禀员外,小奴十七岁了。”
“这王点是你的、什么人呢?”。
“是奴的同胞兄长。”
吴员外听罢,满心高兴。回头又问王点,“你妹子可愿做使女?”
“正是。”王点一本正经地说。
她又问任大姐:“你要多少身价?”
任大姐答:“小人分文不取。”
吴员外一听,不胜惊讶,“分文不取,却是为何?”
“员外爷,我俩本是同胞兄妹,自幼失去父母,无依无靠,恨我王点不才,无力照顾妹子,为求一条活路,才把她送来府上,当名丫环,这也是出于无奈。员外肯收留,赐个温饱,也就足了。权当是妹子寄托在尊府,怎能再收身价?”说完拜别,出了客厅。
吴员外听罢,如梦韧醒.急忙喊他,“王点莫走!我有话与你说。”
王点收住脚步,“员外还有什么吩咐?”
“我出的帖子你见过?”
“见过。”王点肯定地说。
“我那帖子儿上写得明白,凡亲送使女者,必奉酬银五两。你怕落个典卖妹子的名声,身价可以不取,难道连这谢礼也不收吗?”
“意外之财,更不敢安贪。王点告罪,谢礼我也不要的。”
吴员外闻听,暗自点头,敬佩不已。
王点这才转身要走,任大姐一把扯住他的衣襟,“哥哥,你这一走,兄妹何时相见?小妹身在府中,再也不会吃苦,只是担心哥哥,孤苦一人,如何度日?”说着,眼泪像那泉水一般滑了出来。
玉点见状安慰她,“妹妹尽管放心!我会常来看你……”话没说完,鼻子一酸,眼圈变红,泪珠子叭嗒叭嗒落了下来。
任大姐忙岔开话题,“大哥,你临走以前,对小妹妹还有什么嘱咐的?”
王点轻轻转过身,擦了一下眼泪,低声道:“你侍奉姑娘要谨慎小心,早起晚睡切莫偷闲耍懒。举止言行要检点,不可浪浮,不可轻贱……我有工夫,定会来吴府看望你……”
吴员外在一旁听王点的嘱咐,颇有几分好感,遂对王点说,“王点,你放心去吧!令妹在我府中,不会吃屈为难。”
“多谢员外厚爱。”
吴员外把王点送至府门,唤来丫环秋霜,指着任大姐说,“秋霜,这一女子是她胞兄寄托在府上与你姑娘作伴,你们切不可轻慢看待,不许欺负她。如若不然,定责不饶!”
他吩咐完了,又问任大姐,“你叫什么名字?”
任大姐机伶着呢,她没有立即回答,心想:“我不能说出真名真姓,我得说姓王,可叫王什么呢?现编也来不及呀。再说,现编的名字,日后见到王哥说起来,那还不得露馅?”想到这里,便向吴员外乞求道,“就请员外赐个名字吧!”
吴员外自然高兴,来加思索,“好,她叫秋霜,你就叫秋桂吧!”
任大姐听罢,叩了一个头说,“谢过员外!”
吴员外又对秋霜道:“秋霜,你把秋桂带到后楼,见过你家红姑娘。”
“是!”秋霜应了一声,领着任大姐直往后宅而去。
行走间,秋霜便问任大姐,“秋桂,你今年多大啦?”
“我今年十七啦!”
“好,你大我一岁,我得叫你姐姐。”
“啊呀!我可不敢当。”
“这有什么不敢当的?大一天,也是个姐姐。”
“我生性拙笨,初来乍到,不懂府内规矩,还请妹妹多加指点。”
“咱们都是奴才,彼此照应吧。”
二人边定边说,不觉来到绣楼。秋霜说,“秋桂姐,你先在这儿等侯,待我上楼禀报姑娘,等我叫你,你再上去。”说完,上得楼去,进了绣房。
此刻,瑞红和瑞雪正在盘腿说话,一见秋霜满面春风,闪身进来,便问:“秋霜,什么事如此高兴?”
“红姑娘,员外爷为您买的随房丫环来了。”
“现在哪里?”“就在楼下。”
“快叫她上来,让我看看。”瑞雪一旁说。
“姐姐,也叫我看看好不好?”
“妹妹,理当看来,也好为我长个眼色嘛。”
秋霜来到楼梯口,叫道:“秋桂姐,姑娘叫你哩。”
任大姐闻听,急忙上楼,随秋霜走进绣房,一时没有话说,显得十分紧张。
秋霜见状,便拽了她一下说,“快给姑娘叩头。”
任大姐这才跪下连磕两个头说,奴婢见过姑娘。”
瑞红与瑞雷同时说道,“不用磕头。起来吧!”说完,就和相面一样上下打量,弄得任大姐脸上火辣辣的怪不好意思。
瑞红见她生的俊秀,看样也很聪明伶俐,心下暗自高兴,遂向瑞雪递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说:这个女子长得不错。瑞雪轻轻点了一下头,也表示满意。
瑞红指着一把椅子说,“在我这里不要拘谨,坐下说话。”
任大姐应了一声,但是没有坐下。
瑞红问她,“你家住哪里?”
“回姑娘话,家住城西黄家湾。”话一出口,瑞红不觉一愣。
“黄家湾,为何这么耳熟?你姓什么?”
“我姓王。”
“啊?家里还有什么人?”
“奴婢自幼失去双亲,只有一个哥哥。”
“你哥哥叫什么名学?”
“他叫王点。”
瑞红一听,柳眉直竖,杏眼翻睁,大声喝道,“大胆奴才,竟敢谎言欺骗姑娘。你说别人,我倒不知。提起王点,本姑娘可知他的底细。你今天说了实话,倒还罢了。如若不然,饶不了你!”说着,要动家法。
任大姐吓得“扑通”跪下,“姑娘息怒。”
瑞雪一旁也愣住了,“姐姐这是犯的什么病?三句话不对就大发雷霆?”她见红姑娘要动家法,急忙劝道,“姐姐息怒,她是乡下人家的女儿,不懂咱家规矩。初进宅来,见了你我,有话哪敢直讲?即便有个言差语错,也该担待一二。”说着,便把任大姐拉了起来。
秋霸一见红姑娘无名火起,要动家法,眼看秋桂要受难为,不知如何是好。她便趁着瑞雪劝说的工失,跑到前庭,禀报了员外。
第20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