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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回

  无奈,邹县官只得连问李雷好几遍,他都没有听见。直到邹老爷的惊堂木“啪”的一声响,他才勉勉强强地清醒过来。
  邹老爷喝道:“李福,你妹子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岁数?个头相貌,穿着打扮,如实讲来!”
  李福一听,脑子黑就像开了锅一样,脸上的的到汗珠子“巴嗒巴嗒”地往下滴。心想早知道有今天,趁当时将那女子往棺材里装的空当,仔细地端详一番就好了。唉!如今懊悔也来不及了。眼下县太爷又一个劲地追问,我若不回话,非露马脚不可。怎么办?还得编造,可怎么编法?那女子娃甚名谁,长的什么样,我是一点儿儿不知道?唉,事到如今,只好碰运气了。对,要编嘛,我就不能把那女子说成个丑八怪,我得把她述说得年轻俊俏,花枝招展,叫人听了都觉得死了可惜。
  想到这里,李福向着邹老爷跪爬一步,把个女子描绘得如同天仙。
  邹老爷笑了:“你妹子如此俊俏,难道就无美中不足的地方?”
  李福经这一问,倒被提醒了,他想起吊在树上的那个女子脚倒不小,便冲口而出:“老爷,俺妹予丑就丑在,两只大脚上,是双大足呀!”
  邹老爷把手一挥,“开棺验尸!”
  一仵作士忙把棺材打开,往里一看,“啊!”地一声,倒退了一丈多遍。
  邹老爷忙问:“何事惊慌?”
  “棺内不是个年轻女子,倒是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婆,看样子是被人勒死的。”
  邹老爷上前一看,说声“怪事!”接着问李福和李员外,“你们原说棺内是一女子,怎么变成两个老人了?”
  主仆二人连说不知。
  邹老爷又问周围百姓,“你们可认得这两死者?”
  百姓异口同声说,“小民实实不认得。”
  邹老爷一看没有任何线索,真是一筹莫展,无计可施,“扑通”坐在椅子上。心想,“这事麻烦了!”
  邹老爷左思右想,越想越是糊涂。过了片刻,命令两班公差:“来人!将棺材暂且封好,把李雷主仆二人押回县衙,容本官慢慢查来。”
  按下邹老爷回县不表,单说这棺材里的女子姓甚名谁?她为何死而复生?
  却原来此人姓邱叫邱瑞白,并非女子,是一翩翩少年。乃城西太白村人氏,他爹叫邱百万,在广东开了一座铺子,专门经营珠宝,家境丰裕。邱瑞自有个姐姐叫邱瑞红,自幼许配东海守备大公子海士元为妻。不料瑞白姐弟十二、三岁的时候,母亲竟一病而亡。邱百万念孩子尚未成人,顾及家境,几年之中没到广东经商。
  俗话说坐吃山空,天长日久,终不是计。无奈,邱百万决意再娶一房,一来可以操持家务,照顾儿女,二来他得以脱身安心经商。续娶的事情一张扬,有个名叫郎青的便来到邱府。这郎青吃喝嫖赌不务正业,暗自筹划一番,便对邱百万提出他有一表妹如何如何贤惠,如何如何孝道。郎青讲得天花乱坠,邱百万便也就轻信了。
  其实这女子本不是郎青的表妹,而是郎青的相好,名唤桂姐。他打的如意算盘是把相好许给邱百万,慢慢地瞅个机会,害死邱百万,赶走邱家姐弟,独霸家产。邱百万续妻心切,正中了郎青的圈套。
  桂姐一过门,就依照郎青教她的计策,使出全身招数,唬弄得邱府上下人等没有一个不说好的,连邱百万也暗自高兴,认她是贤妻良母。
  过了数日,邱百万看家中再无牵挂,便吩咐下去,收拾行囊,要到广东料理买卖。桂姐跑里跑外,亲自备下一桌荚馔佳肴,为邱百万饯行。席间,邱百万将瑞白、瑞红姐弟唤到跟前,再三叮咛姐弟俩要听桂姐话,要像孝敬亲娘一样孝敬桂姐,又把家务托付给郎青这位舅老爷照管。
  临到出门,邱百万唤过院工王点,要他对瑞红姐弟悉心照料。王点为人耿直憨厚,办事认真踏实,很得邱百万的赏识。王点也深知主人唯一的心事是这未成年的姐弟俩,便含泪答
  应下来。
  谁知,邱百万离家不几日,桂姐便生着法儿折磨瑞红姐弟俩。闲着牲口不用,让姐弟俩推着磨滚磨麦子。姐弟俩在磨屋里相对哭泣,好不伤心。桂姐听不见磨盘声,倒听见姐弟二入哭声不绝,一阵火起,窜进磨屋,劈头就打,直打得姐弟二人死去活来。
  王点正在前院收拾旧物什,听见哭声,循声找到磨屋。一见这情景,不由得心中一股怒火升起。他忙拉起姐弟二人,从桂姐手中夺过水棒,跪地求饶。
  桂姐狠狠骂道:“小小年纪也忒不像话啦!你爹才走三天,就把叮咛的话儿扔到脑后,这还了得!老娘我是为了你们的爹才严加管教。要不然,我才不操这份闲心呢!”
  王点气忿中装着哀求,道:“夫人息怒,小姐相公年幼无知,身体又弱,这磨我来推,这些活儿我抽空就干了,您尽管吩咐就是了。”
  桂姐啐了一口,气忿忿地道:“呸!王点,你少来管闲事!老娘我今天是管儿女,你也不想想是端谁家的饭碗!”
  玉点虽然憨直,也看出桂姐用心险恶,便冷笑一声,道:“夫人,小姐相公纵有天大过错,等邱老爷回来再处置也不晚。我看你也别生气恼怒了。”
  正说着,出门了几天的郎青突然走了进来,他一见这情景,心里便明白了。他怕桂姐把事情闹翻,便装模作祥拍拍瑞红姐弟俩,对桂蛆道:“哎呀!我这妹妹,你是糊涂了吗?孩子小不懂事,怎么认起真来了?!”
  她又对瑞红、瑞白说:“好外甥,你娘也是为了你们好,棒棍底下出孝子,不打不骂难成材!以后小心就是了。”说毕,朝王点一瞪眼,以舅老爷的身份训斥道,“还愣着干啥!快把小姐、相公送回房去。”
  三个人一离开磨屋,郎青低声道:“你怎么也不想想,这事传出去,你就不怕他人说长道短,骂你后娘手辣心毒!再说,王点那鬼东西是邱百万的心腹之人,让他知道更是不得了!”
  桂姐一想也是,懊恼地连声说:“都怪我心性太急,我是恨不能他们这窝人都死净才好!”
  “从今往后,你要好好看特他们,要比亲儿女还要亲,叫街坊邻居,院工丫环说不出不‘字’来。日后瞅准时机再下手,谁也不会疑心是你所为。”
  郎青狞笑着教给桂姐计谋,桂姐连连点头。她转身吩咐小丫头把瑞红姐弟请到上房来,哭丧着脸赔了不是,倒让姐弟俩摸不清头脑。
  过了一日,桂姐又找到王点,取出几两纹银交与他,王点不肯收下,桂姐笑吟吟地道:“哟,王点啊,你是邱老爷的老家人了,我的脾性不好就多担待啊。这几钱银子你拿去买些酒喝。”
  王点接过银子,心里想道:这个桂姐一会阴一会晴,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啥药?这银钱权且收下,看她还有啥花招!王点虽然憨厚,可他却是认定了桂姐为人心肠歹毒,心里时时替瑞红姐弟捏着汗。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就是一年。这日,桂姐和郎青商量道:“一晃-年,咱要早日下手啊!”
  郎青嘿嘿一笑,答道:“你我想到一块去了。这次手脚利索,别落下话柄。”
  桂姐问:“依你芝见该如何动手?”
  郎青捻着胡须,思忖片刻,附在桂姐耳边如此这般叙说一番,桂姐连连称是。
  这一日,桂姐吩咐丫头请瑞白。
  瑞白闻听不敢怠慢,来到中堂站定,深作一揖问道:“母亲,唤孩儿有何吩咐?”
  桂姐扭动着身子,让瑞白落坐,便说:“儿啊,为娘这些天身体不爽,又常常思念你爹,一到晚上便觉孤单。儿啊,从今天起,你每天傍晚到为娘的房中陪伴片刻,聊些闲话,省得为娘心里寂寞。”
  瑞白忙答道:“孩儿理应如此,我每晚去陪伴就是了。”
  当晚,瑞白来到上房。桂姐把一盅酒递过去,说:“儿啊,这是为娘补养身子的糯米甜酒,你喝下去暖暖身子。”
  瑞白推辞不过,双手接过,一伸脖喝了下去。洒一入肚,瑞白只觉天旋地转,眼冒金星,脖颈僵直,双脚轻轻地似要悠悠地腾空而起。瑞白哪里知道,这酒里是放了蒙汗药的,只要一沾唇,管叫你昏睡三天三夜。可怜一个孩子,就这样昏死过去了。
  桂姐一看瑞白口吐白沫昏昏欲睡过去,心中大喜,忙转到内室将郎青叫出来。郎青携来早巳准备好的官脂、头绳、绣鞋,两人忙乱了一阵。先给瑞白脱下旧衫裤,把裙衣给套身上,又将瑞白一头青丝梳散开,扎上红头绳,胡乱梳理几下,挽成了个髻盘。抓过官粉往脸上扑搽,又用胭脂将腮略略抹过。最后,拿了些裹脚布,狠命缠裹脚,把双绣花鞋撑得鼓鼓胀张。只一刻工关,瑞白便变成了个姣姣少女。
  郎青不顾喘息,对桂姐说:“你头前听动静,我把他背到荒郊松林,往树上一吊,就让他命归阴曹。”
  桂姐不放心地问:“着到天明,他们不见瑞白,要来问我,怎么答对?”
  郎青说:“这倒无妨,等我回来,自有妙计。”说罢,就像偷油的老鼠一样,溜了出去。
  郎青拐弯抹角,躲躲闪闪,奔黑松林而去。
  进了林子里,郎青掏出绳子挽了一个扣儿,套在瑞白脖颈上,往树枝上一搭,喘口粗气,咬咬牙,眼一闭,顺势一拉。可怜的瑞白便双足离了地。
  郎青正把绳索一头往树上拴,就听见一声马嘶,知是有路人经过,不敢怠慢。他惊恐万状,跌跌撞撞逃窜而去。
  这路过松林之人正是在义和庄与同窗畅饮至二更归来的邹雷李员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