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娇回来后,寸步不离地守在圆圆的身边。青楼的日子太苦,她不但有洗不完的衣衫,还有学不完的歌舞才艺。琴师、舞师们总喜欢手握藤条重重地落在她的身上,无论她怎么跳都逃不掉。二姐是她的靠山,是二姐将她从苦海救出来。这些是明州韩二公子告诉她的,路上,母亲荷夫人也是这么说的。是二姐做了连宫里大姐都不敢做的事情,大把大把地花银子把她们母女从官府、妓寨里救出来。
“康儿,三姐、二哥为什么没回来?”罗娇不解,四下无人时拉住他就追问起来。
小翠给她们讲过,只可以在桃花阁里玩耍,其他哪儿都不能去。
罗康便将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话重叙了一遍:“二姐要赎三姐出来,老鸨要一万两,可三姐非要三万两,还说青楼里好,吃好的,穿好的……她再也不想回家受穷吃苦。”“二哥助父亲叛乱,是朝廷钦犯,二姐根本没有法子救他。还有杏姨,听说做了官宦人家的侍妾夫人而今也不会回来。”
荷夫人轻叹一声:世事变幻,当年被自己欺辱过的圆圆竟然舍命相救,心中的愧意又加重两分。就像圆圆说的那样,将来她只有守着罗娇、罗康过活了,希望她能拿罗康当自己的亲生孩儿般疼爱。
几日后,圆圆租了辆马车,将荷夫人母女与罗康送到福镇庄袁宅。
又过了几日,柏湾新屋建好,圆圆令人做了个大匾额,上面写着“欣苑”,不是袁宅,也不是罗宅,而是“欣苑”,有欣欣向荣之意。柏湾的五十亩田契也正式交与荷夫人之手。
荷夫人对欣苑甚是满意,正堂上与其他小富人家一样挂着一副对联,悬“勤俭持家”的牌子。
罗娇、罗康也有了自己的房间。
五十亩良田早已经租给了当地佃户,可以收取租金,欣苑紧挨柏湾村,村里零落座落着十余户人家。圆圆另外给了荷夫人三百两银票,如果勤剑持家,够她们用上十年,那时候这两孩子也该长大了。
“往后每个月雪锦庄会支给欣苑二十两银子,往北二里有个小镇,那里有私塾,荷姨还可以送娇儿、康儿到私塾念书。家里若是太冷清,你可以雇名干杂活的长工。”圆圆道。
说话间,官道上浩浩荡荡过来一行人,自己出来已经好几日了,看那声乐阵式,仿佛迎亲。
迎亲?莫不是西金国玉鸾、玉凤公主抵京了?
罗康拽上罗娇往北方的官道奔去,呼呼啦啦好不热闹。
次日,福镇庄就有妇人过来应聘欣苑的长工。荷夫人而今改名叫罗夫人了,成为欣苑的女主人,自然这些事就得她自己做主。
荷夫人出生书香门第,在官府里当奴两年多,一些简单的家务活儿也会干了,只是差干粗活的人儿,挑了个五大三粗善干重活的妇人,将留在欣苑。
又两日,王府有家轿来接圆圆回府,携上绿珀、小翠离了欣苑。
踏进王府,春夫人、秋夫人迎了过来,一把鼻泣一把泪的倾诉:“袁妃,王爷……他变心了。昨儿皇上赐了他五名西金美女,到现在还没起床呢。”
没瞧见夏夫人与胡妃。
如今已近黄昏,昨日赐的美女,难不成在屋子里呆了一天一夜。
圆圆苦笑,天下没有不贪色的男子,当年口口声声追求真爱的羲迅到底也是普通人。
“袁妃,你怎么还笑呀?”“王妃一气之下带着世子回娘家了。”春夫人道。
不笑难道要她哭不成,羲迅有几个妻妾与她何干,他们可是名义夫妻,当不得真。
两名西金服饰的少女走了过来,扫过春夫人、秋夫人,目光落定在圆圆身上。
“这位是英王府的袁妃。”春夫人面露得意之色,你们不是用西金国歌舞音律迷惑住王爷的么?面前这位可会两国舞蹈,这音律更是一绝。
“阿青、阿紫拜见香锦公主!”少女按西金国礼仪行礼。
“免礼”
小翠跳了出来:“拜见我呀,我可翠清主。”
“拜见翠清主”
既然春夫人、秋夫人以胡妃的名义将自己接回,正指望有人做主呢。“王爷怎么了?”
阿青用西金话应道:“昨夜王爷喝醉了,至今还没醒呢。”“阿蓝、阿橙、阿绿她们在房里照顾。”
“这是你们的本名吗?”小翠惊疑,这五名美女也太离谱了。
“不是,这是王爷昨日给我们新取的名字。”
圆圆回了一句:“你们下去歇息吧。”
春夫人、秋夫人听不懂西金语,急得团团转。
小翠翻译道:“二位夫人莫急,王爷是喝醉了酒,至今未醒。”
“夏夫人,你饶了珞娘吧,求你了,饶了珞娘吧……”两名家奴架着一位艳衣女人出来。
夏夫人怒气匆匆地跟在身后:“越来越不像话,竟然敢连我也算计。到底是青楼出来的浪骚货、狐狸精……”
“夏姐姐,出了何事?”秋夫人迎上去关切地询问。
夏夫人指双手叉腰,露出一副母夜叉的样子:“这个狐狸精,我让她去替我买胭脂水粉。明明是二十两银子的上等货,竟给我买了五两银子的下等货。平日里,总是让她帮我买水粉、针线,还不知道背地里吃了我多少银子呢?”
圆圆懒得听她们之间的这些事,领着绿珀与小翠匆匆离开前院,直往自己的桃花阁。
“春夫人、秋夫人,珞娘没有,那确实是二十两银子的上等货。”
三位夫人正不知发泄心中的闷气,这两年王爷一直把珞娘捧着宝贝一般疼爱,若不是王妃拦着,早将她收了房。
“这还了得,家贼难防,这种奴才留不得。”春夫人道。
三个女人一台戏,你一言我一语,把珞娘骂成个比泥不如的人物。听到她们难听的话,恨不能此刻就找个缝钻进去。都道红颜未老恩先断,这话确实不假,自己得宠不过两年多的时间,而今竟被几位侍妾夫人欺侮成这般模样。
“怎么处置这种算计主子的奴婢?”夏夫人问。
春夫人瞟了一眼:“还用问吗?自然是等王妃回府再作商议,就说青楼没好人,可王爷硬是把她弄回来。看来,这王府她是呆不得。时日长了,还不得把我们大伙都算计了。”
珞娘被两名家奴关进了柴房,这是回来后第三次进柴房。自从被西金人抓获之后,王爷便不再碰她了,不再像以往护着她,疼着她。对于王府里侍妾们闹的把戏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感觉告诉她:好日子到尽头了。这个圆圆当真厉害,不用为王爷侍寝,依旧把王爷迷得五荤六素,还替她寻回失散受处的弟弟。
王爷自从进宫赴宴喝醉酒后,到今儿黄昏都还未醒来。王妃误以为他沉迷女色,一怒之下回了娘家。这王府里如今是圆圆做主,正妻不在,侧妻当家。偏巧,她也懒得搭理,任由三房侍妾胡闹。
半夜,圆圆睡得正香,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两名西金女子在外面大喊大叫,说着旁人谁也听不懂的西金语:“公主,公主……王爷吐血了,吐血啦。”
小翠瞪大眼睛,圆圆已翻身起床。
绿珀不知所谓。
正隆院。
羲迅扒在床上,大吐特吐,屋子里尽是一股难闻的酸味。
“让管家立马进宫请太医。”圆圆望着屋子里受惊的五名美女,“告诉厨娘为王爷煮碗醒酒护胃汤。”前面上南木话,后面改成了西金语“立刻点熏香,清扫屋子……”
五名美女七手八脚地把屋子清扫一遍。
羲迅身边的贴身侍婢蓝环送来了醒酒汤。
将五名美女安排在空闲的飞雪院暂住,自打她们进入王府,王妃也好,夫人也罢就没人管过她们,直到现在还没吃饭呢。圆圆又令厨娘替她们准备八宝粥,准备三样小菜,两碟糕点送去飞雪院。
春夫人住新柳院,夏夫人住鸣蝉院,秋夫人是叶舞院。
半个时辰后,姜管家携太医进入正隆院,诊脉完毕下了单子,圆圆令蓝环亲自煎熬,自己则寸步不离地陪着羲迅。胃疼难耐,他在正隆院痛苦那么久,五名西金女子急得叽哩呱啦,硬是没听懂,初来南木国连别人的话都不大听得懂,面对生病的羲迅也是束手无策。
朦胧之间,羲迅只感觉耳边有熟悉的说话声,嘴里流过一阵暖流,苦中带甜,甜里藏苦。将药水吞咽入腹,欲睁开眼,可双眼疲惫得抬不开。
圆圆令绿珀、小翠回桃花阁歇息,自己则留下来与蓝环一道陪着羲迅。
当日太后共给羲迅给了四名伶俐的宫女:青璃、蓝环、绿珀、紫玩。绿珀给了圆圆,青璃、紫玩给了胡妃,蓝环留在身边。
蓝环是四女中相貌最平庸的。
近五更时,实在困乏得紧,圆圆扒在床沿就沉睡。
朦胧间,仿佛被人托起,这感觉好像回到乙杰身边,他总喜欢将她横抱怀中。脸上漾起浅淡的笑容,带着一丝甜蜜。
“没想到,你睡得这么香。”
这声音不是乙杰的,她快速地睁开双眸,竟然躺在羲迅的怀中:“啊——你想干什么?”翻身从床上跳下来,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衣衫,确定并无异样放下心来:“你干什么?”
羲迅一脸尴尬:“如果把你丢到河里,恐怕也不会醒。”
“你病又好了?”先前是谁吐得昏天黑地,呕吐物里带血丝,吓得众美女花容失色,“蓝环,蓝环……”
“袁妃”
“太医怎么说的?五更后给他再服一碗药,快去取药。”
蓝环好不容易才勉强入睡,昨夜被胡妃叫去问话,折腾了大半夜就没睡好。先是询问这些日子王爷大致都去了哪些人房里安息,然后又问起那五名美女的事。如今的三位侍妾夫人,都是胡妃亲自为王爷挑选的,听说都是她的表姐妹。
“你怕我?”
“谁怕你?”
“那你为什么不敢上我的床?”
“男女授受不亲。”
尽管乙杰另娶别人,可她不会放弃自己最初对爱的执著。找个不会三妻四妾的男人好好相爱,相守一生。
“你已是金羲迅的女人。”
“懒得理你。”
别人怎么看那是别人的事,最真的感受藏在自己的心中。
蓝环捧着药碗:“王爷”
羲迅看着圆圆:“不喂我吃药?”
“想得美!”飘然而去。
第4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