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6月18日东京地方法院检察官休息室
这是一间装修的富丽堂皇的休息室,大理石的地板,红木雕刻的桌椅以及门口旁高档的真皮沙发无不显示其尊贵,看得出这是一个有名望的检察官才能拥有的休息室。而此时在休息室门口的沙发上一个身穿红色西服的相貌俊秀而又稚气未脱的年轻男子正襟危坐着,手上捧着一本文件正目不转睛的翻看着。男子的眼神中闪烁着光芒,他一边翻看着文件,右脚一边有节奏地敲打着地面,脚上的皮鞋在灯光的映衬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男子翻动着文件,咬着嘴唇做出思考的样子,眉头更是紧缩到了一起,眼神中流露出了些许的紧张与不安。男子合上了文件,闭上眼睛深呼吸调整了一下,瞬间平复了自己躁动不安的心情,并用左手拍打着自己的脸庞,默默地鼓励着自己。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头发有些斑白,面容冷峻严肃不苟言笑,身穿深色西服的老者走了进来。
男子抬头看了一眼那个老者,马上从沙发上站起身恭敬地说道:“狩魔老师,您回来了。”
“嗯,文件看得怎么样了,准备好了吗,御剑?”老者面无表情地问道。
“已经准备就绪了,随时可以开始了。”御剑自信的说道。
这是御剑作为检察官以来的第一次出庭,而就在三个小时之前他还没有想到自己的第一次检举会来得如此之快。本来御剑成为日本最年轻的检察官才过去一个月,这次来东京地方法院只是应狩魔老师的要求,来观摩学习一个案件的检举与辩护,没想到法庭上竟出现了意外情况,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受到老师的推荐来接替这个案件的检察官的检举。
“御剑,这是你的第一次出庭,紧张吗?”老者平静的问道。
“刚才有一点,但是现在没有了,因为我是老师的弟子,所以我的第一战一定要打得漂亮,我有信心!”御剑眼睛一亮坚定的说道。
“就是这样,记得我教你的狩魔家的完美的立证,我狩魔豪的弟子是绝不容许失败的!”老者摇着手指得意地说道。
御剑的老师就是全日本赫赫扬名的神一般的检察官—狩魔豪;狩魔豪作为检察官以来纵横法院,创下四十年检举不败的佳话,在他敏感天才的思维以及严苛甚至有些不择手段的立证下,被告人没有一次不被判罚有罪,而他本人那恃才傲物而又目空一切的性格,更是让他树敌无数,很多被他打败的辩护律师对他怨声载道而又恨又怕。在司法界,这就是一个强手的世界,只有强者才能在司法界立足,才能成为权威,而狩魔豪就是秉承着这种强力的信念才走到了今天的位置,地方法院里只有他才拥有的豪华休息室就是最好的象征。
“御剑,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收你做弟子吗?”狩魔豪说道。
“老师,其实这一点我也奇怪好久了,以前有那么多的优秀的司法毕业生都慕名上门找您拜师,您都一一回绝了,为什么您来到东京大学之后就一眼相中了还是法学新生的我呢?”御剑不明白的问道。
“哼哼,御剑,你记得我以前对你说的作为一名检察官最重要的是什么吗?”狩魔豪说道。
“当然记得,是求胜的信念,老师。”御剑说道。
“没错,就是信念!”狩魔豪拍着御剑肩膀大声说道。
“在我看来,一个优秀的检察官不是要具备多么渊博的法律知识,也不是要有多么流利的演说才能,最重要的就是一定要有求胜的信念,是站在法庭上有着可以压倒一切只准胜利不许失败的求胜信念,并且有为了这个信念不断战斗的勇气!很可惜,在以前来找我的那些仰慕者,我并没有发现他们身上有闪光的地方。”狩魔豪双手背后摇着头说道。
“老师,您觉得我……”御剑问道。
“没错,御剑,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你的眼神就告诉我了你是一个不服输的人,你是一个不允许失败的人,而这正是我想要的,你果真没有让我失望,你现在已经是全日本最年轻的检察官了,缺乏的只是实战的经验而已,而这次的检举机会是检验你实力最好的一次机会了,一战成名吧,御剑,这将是你胜利的第一步,有信心吗?”狩魔豪霸气的问道。
“是的,老师,堵上老师的名誉和我的未来,我将全力以赴!”御剑眼神坚定的说道。
“对!对!就是这个眼神,御剑!”狩魔豪得意的笑道。
“好了,御剑,距离开庭还有三十分钟,案件的梗概都清楚了吗?”狩魔豪问道。
“已经了然于胸了,老师,只是……”御剑略微犹豫道。
“只是什么?”狩魔豪问道。
“老师,您觉得我接替一条九郎检察官合适吗?”御剑皱着眉头说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在顾虑什么,御剑?”狩魔豪面容严峻的问道。
“我只是觉得这次的案件有些蹊跷,被害人为什么会反过来指控一条检察官呢?”御剑不解的问道。
这个问题不仅让御剑困惑,想必就连一条九郎检察官自己都不会想到。今天上午9点地方法院开庭审理的是一起杀人案,被告人名叫真则透,是一个三十岁的体态肥胖的无业男子,他被控告于2004年6月15日晚上八点持枪闯入巴巴鲁共和国驻日本大使馆,枪杀了大使馆巴巴鲁共和国大使谢特修斯。他的整个犯罪过程被大使馆走廊里的防盗摄像机全程拍摄了下来,尤其是他开枪的瞬间的猛烈的枪响更是震惊了整个大使馆,案发后他企图从现场逃跑,但最终被大使馆的守卫制服并送到了警察局。
由于这是一起涉及本国与国际大使馆之间的谋杀案,当地政府显得格外的重视,生怕引发外交风波,于是在媒体还没有把事件推向舆论的风口浪尖的时候当即审理此案。因为本案证据确凿,被告人几乎无法狡辩,检控方代表一条九郎检察官本来都可以准备向法官认定对被告人进行有罪判罚了,可是又有一个新的证据出现在了法庭中:在案发当晚巴巴鲁共和国大使馆内竟然出现了八尺乌鸦入侵的情况!大使馆的守卫在被害人谢特修斯的办公室内发现了可疑的人影,经过追踪之后还是让他逃了,但是守卫在办公室的桌子上发现了一张红黑色的卡片—八尺乌鸦的专用卡片,于是八尺乌鸦在案发当晚造访大使馆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了。本来这两个事件看似没有关系,可是这时被告人突然说出自己是受八尺乌鸦的指使才来大使馆行凶的,而八尺乌鸦的目的就是让被告人引开被害人,然后悄悄潜入办公室里偷取文件。被告人真则透爆出的这条消息一下就让法庭里炸开了锅,而更富有戏剧性的是被告人真则透突然指控检控方一条九郎检察官就是八尺乌鸦,自己正是受到他的指示行凶的。这一下本来板上钉钉的案件一下子来了个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个震惊的情况不仅让法官一下子手足无措,更是使得一条九郎检察官一脸的茫然惊愕,以及在旁听席里观摩学习的御剑体验到了过山车似的心情。
“老师,这次的案件您为什么不接替一条检察官呢,为什么要让我上呢?”御剑调整了一下思绪问道。
“哼哼,接替他,一条九郎,那个失败的男人吗?”狩魔豪满脸不屑的说道。
“御剑,你有没有听说过KG—8号案件?”狩魔豪问道。
“知道一点,但不是很清楚,只听说过这是一年前发生的案件,好像是某个外国男人杀害了咱们本国的一个女性但是却被无罪释放的案子吧,这个案子当时在我们法学院里还是很轰动的,老师。”御剑抿着嘴唇说道。
“哼,你知道当时受理这起案件的检控方的检察官是谁吗?”狩魔豪接着说道。
“不知道,是谁,老师?”御剑好奇的问道。
“就是那个失败的检察官,一条九郎!”狩魔豪轻蔑的说道。
“是一条检察官,真没想到!”御剑惊讶的摸着脑袋说道。
“被告人之所以被无罪释放,就是因为检控方缺乏证据无法使被告人定罪,哼哼,真是可笑,失败者就是失败者,还用什么证据做遮羞布,要是我的话,十五分钟就可以让法官判罚被告人有罪。”狩魔豪高傲的说道。
“一条检察官检控失败了吗?”御剑喃喃自语道。
“再告诉你一条有趣的情报,御剑,你知道今天这起案件的被告人的辩护律师是谁吗?”狩魔豪笑着说道。
“我刚刚在旁听席也看到了,老师,是一个年轻的女性律师,不是很眼熟,法官好像叫她葛冰律师。”御剑说道。
“那个女人叫做葛冰见子,今年22岁,是个新人律师。”狩魔豪说道。
“怎么了,老师,难道就是因为我们两个同为新人,而且一会儿要在法庭上对战而显得有趣吗?”御剑不解的问道。
“不不,这不是重点,御剑,你知道KG—8号案件里的被害女性的名字吗,我告诉你她叫葛冰卯子。”狩魔豪神秘的说道。
“葛冰卯子?葛冰见子?难道是……”御剑睁大了眼睛。
“没错,葛冰卯子是葛冰见子的姐姐。”狩魔豪说道。
“葛冰见子律师的姐姐竟然是KG—8号案件的被害人,她竟然有如此悲伤的过去。”御剑摇头说道。
“葛冰卯子在巴鲁尼亚共和国大使馆工作,是大使馆的翻译,对了,御剑,巴鲁尼亚共和国你知道吧?”狩魔豪问道。
“我知道,老师,可是这个国家不是今年就分裂了吗,已经分裂成了巴巴鲁共和国和巴尼亚共和国这两个国家了吗?”御剑说道。
“没错,KG—8号案件发生的时候是在去年,巴鲁尼亚共和国当时还没有分裂,而涉嫌杀害葛冰卯子的犯罪嫌疑人就是巴鲁尼亚共和国的大使—马丁科尼;在当时庭审的时候,由于有人证明马丁科尼在案发时有不在场的证明,所以他就被无罪释放了。”狩魔豪背着双手说道。
“不在场的证明吗。是谁为他作证的,老师?”御剑问道。
狩魔豪眨了一下眼睛,一字一字的说道:“就是这次案件的被害人谢特修斯!”
“什么!老师,他当时竟然是KG—8号案件的证人!”御剑大声说道。
“谢特修斯当时也是巴鲁尼亚共和国的大使,为马丁科尼作证。谁知道一年之后这个国家就分裂了,马丁科尼成为了巴尼亚共和国的大使,谢特修斯变成了巴巴鲁共和国的大使,真是可笑。”狩魔豪满不在乎的说道。
“老师,为什么谢特修斯可以为马丁科尼作证呢,法庭规定案件直接利害干系人是不可以出庭作证的不是吗?”御剑问道。
“这就是政治,这是愚蠢的政府做的好事。当时巴鲁尼亚共和国向日本政府施加了外交压力,被害人葛冰卯子也是无关紧要的人,于是事情就成为这个样子了。哼!无能的政府和无能的检察官!”狩魔豪愤恨的说道。
听到老师这样说,御剑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深切感受到了法律的公正在强大的政治操作力之下的渺小,葛冰见子就这样失去了姐姐,一条检察官就这样的窝囊的败诉了。
“去年的KG—8号案件的庭审我也目睹了,当法官宣布被告马丁科尼无罪的时候,旁听席里葛冰见子嚎啕大哭起来。在法庭走廊的门口,葛冰见子不停的控诉着一条九郎,骂他无能并让他还她姐姐的命来,一条九郎就像一个可怜虫一样的站在门口,表情一一脸的狼狈,从那时候我就断定了他注定会是一个失败的检察官。”狩魔豪说道。
“老师,今天的这件案子不一般啊,竟然都是和去年KG—8号有关的案件的人物,您觉得……”御剑疑惑的说道。
“是的,我也觉得不会是如此之巧,这个案件里面必有文章,不过,这就要等到你去发掘了御剑,我对案件的经过不感兴趣,我只关心结果。”狩魔豪淡然的说道。
“老师,我明白了。”御剑点着头然后接着说道:“老师,一条检察官现在在哪里?”
“他现在和被告人真则透一同在第二候审室里,由于他也被指控变成了嫌疑人,所以只能等待重新开庭时候的传讯了。”狩魔豪说道。
“是这样啊。”御剑说道。
就在御剑和狩魔豪交谈的时候,休息室的门又“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留着长发,身穿淡蓝色衬衣和紧身裤脚踩马靴的十三四岁小女孩走到了二人的面前。
狩魔豪转过头。正想看看是谁如此没礼貌不敲门就闯入休息室。这时,小女孩却抢先开口说道:“爸爸,你怎么回事,怎么把我一个人丢在了外面。”
“阿冥,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叫你先回家吗,没看到我正在工作吗?”狩魔豪看着女孩皱着眉头说道。
闯入休息室的女孩是狩魔豪的独生女儿—狩魔冥,此时她正在生气的撇着嘴,气鼓鼓的看着御剑和狩魔豪。
“阿冥,你来了,好久不见了。”御剑微笑着说道。
狩魔冥没有理会御剑,仍是不满的望着父亲说道:“爸爸,刚才我听外面的法警说了,今天上午的案子有一名检察官被控诉了,不能继续检举了,您为什么不接替他呢?”
“对这个案件我没有兴趣,再说,这不是有御剑在吗?”狩魔豪看着御剑说道。
“是的,阿冥,老师推荐我接替一条检察官的检举了,这是我的第一次出庭,老实说有点紧张呢。”御剑笑着说道。
“既然紧张的话你还出庭干什么,狩魔家族可是不允许失败的!”狩魔冥冷冷的向御剑说道,然后转向狩魔豪气愤的说道:“爸爸,这个案件你为什么要交给外人呢,就算你不肯出庭的话交给我也可以完全胜任吗?”
“胡闹!你真是胡闹,阿冥,你现在还没有成为检察官,怎么能有资格出庭检举呢!”狩魔豪生气的摇着头说道。
“可是,爸爸……”狩魔冥仍不肯放弃。
“好了,阿冥,你总是和御剑较劲,这我是知道的。你一直不理解我为什么要收狩魔家族以外的人为徒,一直保持着我狩魔家族的高傲,这很好,但是我告诉你,御剑是非常有才华的,他能够成为日本最年轻的检察官就是证明,这点我没看错,甚至他的才华现在还在你之上呢。”狩魔豪意味深长的说道。
“他的才能在我之上?不,爸爸,我不承认!”狩魔冥不服气的瞪着御剑说道。
御剑看到狩魔冥和自己的老师争吵着,御剑苦笑的摇着头。自从御剑拜狩魔豪为师之后,狩魔冥就一直和他暗自较劲,明明自身年龄比御剑小四岁,可是她对御剑没有丝毫敬重之意。自诩为狩魔家族接班人的她根本不容许有比她强的人,今天听到父亲对御剑的夸赞之后,更是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挑战,于是不服输的好胜心又再度激发了她。
“阿冥,今天法庭上的主角是御剑,你我都是旁观者,你就不要再叨扰他了。”狩魔豪说道。
狩魔冥狠狠地瞪着御剑,然后慢慢地说道:“御剑伶侍,你敢不敢和我比试一下?”
“比试?什么比试?”御剑一头雾水的问道。
“就是这个案件,我们比试看谁可以最快的找到真相。”狩魔冥抬头说道。
“这个?可是我是检举的检察官啊,寻找真相是我分内的事啊。”御剑说道。
“阿冥!你又想干什么!不要做妨碍案件审理的事情!”狩魔豪不满的大声呵斥道。
“爸爸,你放心,我不会妨碍庭审进行的,我会用自己的力量解决的,御剑,你敢不敢和我比试?”狩魔冥大声问道。
“那个,好吧。”御剑勉强答应着。
“那就好,我一定会比你先找到真相的!爸爸,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没有人可以强过我。”狩魔冥说完,头也不回的径自离开了休息室。
“这个阿冥,真是的,真拿她没办法,这次又难为你了,御剑。”狩魔豪略有歉意的说道。
“没关系的,老师,不过阿冥那个不服输的性子还真是让人钦佩啊。”御剑赞许的说道。
“御剑,你不要受阿冥的影响,专心准备庭审。”狩魔豪正色说道。
“是,老师。”御剑答应道。
“好了,马上就要开庭了,我们走!”狩魔豪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说道。
御剑和狩魔豪走出了休息室来到了走廊,正准备走向第一审判厅,御剑刚走几步,就觉得背后有什么撞了他一下,然后听到了清脆的铜板落地的声音。
御剑赶忙转过身去,发现一个八九岁年纪的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摔倒在地上,周围散落着一堆十日元的硬币。
“哎呀!小妹妹,你没事吧。”御剑俯下身去,搀扶着小女孩站起身,并拍打着小女孩衣服上的灰尘。
“没事,没事,美云没事的。”小女孩稚声稚气的笑着说道。
御剑捡起了散落在地上的硬币,伸着手说道:“来,你叫美云是吧,这些是你的,拿好哦。”
“嗯,谢谢叔叔。”小女孩接过了硬币,开心的笑着说道。
“呵呵,我还没有那么老吧,应该叫我哥哥哦。”御剑抚摸着小女孩的头说道。
“嗯,谢谢哥哥。”小女孩说完又笑着跑开了。
御剑看着小女孩朝走廊的另一边跑过去了,说道:“这个小女孩是谁啊,怎么会在这呢,不会是走丢了吧?”
“管她是谁呢,也许是法院里工作人员的孩子吧,我们快走吧,御剑。”狩魔豪催促着说道。
“好的,老师……”还没等御剑说完,一声巨大的枪声在法院里骤然响起穿透了整个走廊。
第33章新人检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