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姑姑担心了。”秦子安十分有礼貌。
“这小马,是世子送给夫人的,怎么,世子没有送去?”木姑姑看见了秦子安手中的木马,便是微笑道。
秦子安低下眼睛,心情一阵低落,他摇了摇头,道:“我去的时候爹爹也在,见爹爹和娘亲说话,我就没有进去。”
木姑姑眼睛一转,看出了秦子安的低落,她伸出手抚上了秦子安的面颊,温声道:“哦?老爷和夫人在谈什么?是不是在夸世子最近读书用功,就连骑射功夫也大有长进了?”
木姑姑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秦子安的眼圈就是红了,这些日子,他那样的努力,只想让父母夸赞几句,可父亲整日里却都在外忙碌,偶尔回来,也都是陪在母亲身边,而母亲,自从她怀了身孕之后,父亲担心自己调皮,会不小心伤着母亲,和母亲腹中的孩子,便是让嬷嬷带着他去了旁的院落居住,虽然母亲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对他好,可他却知道,母亲大部分的心思,都在她肚子里的孩子身上,对于他,再不是之前那般的全心全意了。
秦子安低着头,孩子一声不吭,可却有眼泪不住的从眼眶里落下,木姑姑看着,便是赶忙伸出手为秦子安拭去,一面拭,一面道:“小世子,您可别哭啊,您受了什么委屈,和奴婢说说。”
“我没有受委屈。”秦子安自己擦干了泪水,对着木姑姑摇了摇头。
见他如此,木姑姑神情悲悯,她握着孩子的肩头,轻声与他叹道:“若是这世上最疼爱世子的人,也能在这府里,陪在世子身边,世子,就不会这样难受了。”
听着这一句,秦子安有些不明白,他不解的向着木姑姑看去,嘴里只道:“这世上最疼我的人?”
“是啊,”木姑姑点了点头,她的声音和蔼,只让人听着如沐春风一般,而那些字亦是轻而易举的便是落在了人的心坎上,“在这世上,最疼爱世子您,不是老爷,也不是夫人,而是……您的亲生母亲。”
秦子安一震,一句话脱口而出:“你说顾容秀?你怎么又提起了她?”
“世子,奴婢是为了您好。”木姑姑苦口婆心,“如今夫人腹中的孩子还不曾生下,老爷就已经将心思全都放在了那未出世的孩子身上,等着那孩子出生,世子您在这府里,哪还有会丁点地位?您别怪奴婢说话难听,夫人眼下对您是好,那是因为她还没有自己的孩子,等她有了自己的骨肉,她的眼里,心里,哪还会有您的位置?”
“你别说了!”秦子安对着木姑姑低吼,说完就要跑。
木姑姑却不曾给他离开的机会,她又一次抓住了孩子的胳膊,又是与他道:“小世子,您听奴婢一声劝吧,您打小长在民间,哪里懂得世家府上的龌龊?没有生母亲庇佑的孩子,就如同野草一样,人人都可弃之如履。”
“我有母亲!”秦子安扯开木姑姑的身子,和她道:“我的母亲叫沈云薇!”
“小世子,”木姑姑摇了摇头,“您的母亲姓顾,您自己其实也知道,不论您愿不愿意承认,顾容秀都是您的亲生母亲,夫人如今有了身孕,您也是看见的,是不是?而您当年,就跟夫人现在肚子里的孩子一样,您待在顾容秀的肚子里,您身上流着她的血,您是她十月怀胎,受尽千辛万苦才生下的孩子,您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听着木姑姑的话,想起顾容秀之前对自己的种种,秦子安的眼泪已是模糊了视线,与木姑姑哽咽道:“你骗我,她如果真是我的亲生母亲,她又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小世子,你娘不像夫人,出身在小乡村,事事以夫为天,你娘是京师的大小姐,一直被人娇宠着过日子,你娘她从小就人惯坏了,又加上你从小就不在她身边,她压根不知道该怎样和你相处,她是京师大小姐脾气,稍有不顺,就爱拿人撒气,她和奴婢说,她很后悔,后悔当初打了你,她已经知道自己错了,她很希望,你能原谅她。”
秦子安听了木姑姑的这一番话,便是愣住了,他怔怔的看着木姑姑,道:“你说,她见了你?”
“是啊,”木姑姑点头,她摸了摸秦子安身上的衣裳,和他道:“小世子,您身上这衣裳,其实不是奴婢绣的,而是你娘给您做的,她说,天气越来越冷了,就给您做了这身衣裳,她还说,她从没做过女红,所以这衣裳做的不好,还让您不要嫌弃她。”
秦子安闻言,更是震惊,他看着自己身上的新衣裳,当日,木姑姑将这套衣裳为他穿在了身上,他压根不以为意,只觉衣裳上的针脚有些凌乱,远不是母亲能比的,可后来,秦子安心里便是一阵失落,沈云薇自有了身孕后,已经很久没有为他做过衣裳了。
“小世子,夫子也和您说过,这世上的每个人都会犯错,但只要知错就改,就可以原谅的,是不是?”木姑姑声音温和,说是苦口婆心也不为过,“你娘之前是对您不好,可您就看在她是您亲生母亲的份上,看着她生您的时候,差点将命搭上的份上,您再给她一个机会,您在见她一面,好不好?”
秦子安心中一震,他想起了顾容秀,想起了自己与她相似的眉眼,一时间秦子安只觉自己心乱如麻,他看着木姑姑殷切的目光,那一瞬间,他自己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是鬼使神差一般的点了点头。
顾家别苑。
顾容秀眼底蕴着焦急之色,只在房中缓缓踱着步子,并不时向着屋外看去。
青萝见状,便是为她倒了一杯茶水,恭声道“小姐,您别着急,木姑姑办事最是妥当,她一定会将小世子为您带来的。”
顾容秀如今已不再是齐王的侧妃,青萝的称呼也是随之改变。
“那孩子年纪虽小,可性子却是倔强,我是真担心…木姑姑会降不住他。”顾容秀低语。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一阵脚步声向着这边走来,顾容秀抬起头,与青萝相视一眼,两人都是向着屋外走去,透过屋檐上的灯笼,就见一个中年妇人领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两人身上都是披着斗篷,只将脸庞都是隐在了风帽中,可看着那身形,顾容秀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木姑姑与秦子安。
顾容秀的心渐渐跳的快了起来,她的眼瞳落在秦子安身上,顾容峰的话又一次闯进脑海。
“容秀,你如今唯一的指望,便是那个孩子,你若想回到秦时中身边,做回你的秦夫人,你所能倚靠的,只有秦子安,那个你和秦时中共同的孩子。”
顾容秀打了个激灵,她情不自禁的攥紧了自己的手,仍是一动不动的向着秦子安看去,一旁的木姑姑取下了风帽,先是想着顾容秀行了一礼,顾容秀却也不曾理会,她迈开了步子,向着秦子安一步步的走来,秦子安看着她走向自己,只不由自主的向着木姑姑身后退去,顾容秀却不曾给他这个机会,她在他面前蹲下身子,颤着手指,取下了他的风帽,露出了孩子眉清目秀的一张小脸。
母子两那般相似的脸。
看着秦子安酷肖自己的眉眼,顾容秀眼底瞬间涌来一股热潮,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先前,她曾那样厌恶这个孩子,甚至就连这个孩子长得相似自己,也觉得是她的耻辱,可如今,当她这般近距离的打量秦子安,却莫名其妙的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她张了张唇,却不知该说什么,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当着秦子安的面,一颗颗的落下了泪珠。
“你,你哭什么?”秦子安看着面前的顾容秀,看着她的那些泪水,秦子安问道。
“我哭,我哭我自己…对不起你。”顾容秀哽咽着,好容易吐出了这一句话来。
秦子安听着这一句,只说不清自己心底的滋味,他沉默着抿起了嘴唇,也不说话,仍是那样站在那里。
顾容秀渐渐止住了自己的泪水,她看着眼前的孩子,轻声道:“我贪慕权势,一心想要攀龙附凤,却一直被齐王所不齿,在他身边这些年,他从没给过我好脸色,可我却为了他,丢了你和你父亲。”
说到最后一句,顾容秀再也忍不住,又是低生啜泣起来,她颤巍巍的伸出胳膊,想要去抱一抱秦子安,可孩子却是向后退了两步,避开了她的手。
顾容秀的身子瘫倒在地,几乎是泣不成声:“我被齐王休弃,被母家不容,被世人看轻,这些都没什么,可如今……却连我自己的亲骨肉,他也不要我!”
“小世子,您快去,快到你娘身边去!”木姑姑在一旁不住的催促着秦子安,秦子安抬起头,向着顾容秀看去,可身子,却仍是一动未动。
第117章 你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