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侧趴在地上,看着此二人注视着我的目光甚是惊恐。也是,常人看见一兔子忽变作人形定会有些害怕,但天人妖魔四界已经太平和睦了许久,交际来往了许久,这二人竟还这么没见识。
我却不以为然,拍拍衣服就要站起来,可奈何刚刚变作人,有些不晓得该如何双腿直行站立了,于是再次跌坐回去。
啧,这是什么个道理,做久了动物竟连人都当不惯了。
我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一只手缓缓的伸到了我眼前。
“师父!”
那女子一声惊呼。
他却是依旧将手悬在空中,看着我浅浅一笑,这一笑同往次的每一次都不甚有异,但却真真的挑的我心头一颤,我盯着他看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小心翼翼地将手掌搭了上去。
他一用力将我带了起来,我却一个不稳,正朝他怀中跌了过去。
“师父!”
那女子见状却是不大高兴了。
我诚然是故意的,那人的怀抱很轻很暖很软,我不舍的离开。于是维持了这个姿势许久。那人想来是被我这一举动惊住了,手还维持着刚刚扶我起来的姿势,定在原地,愣神了好一阵。
“姑娘欲待何时放开在下?”
他终是反映了过来,我便也不好再厚着脸皮继续抱下去,毕竟初次切切实实的见面,怎么好给他留下一个登徒子的印象。
于是我便颇有些不舍地离开了他的怀抱,然后将手塔在他的手上,故意做了个十指相扣的手势。
“不好意思,我刚刚变回人有点不大习惯,一时半会儿走不了路,还麻烦扶我进去。”
他望着我们十指紧扣的手,眉头微不可察的抖了抖,却还是一言不发扶我进了屋。
那二人见状在后头疾步跟了上来。
我拿着方才他用过的茶盏自顾自的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你们都这么看着我作甚?我脸上有东西?”
我看他们看我的眼神是在怪异,我不禁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恍然大悟,我还没解释关于兔子的事情。
“方才此事,说来话长,如此我便长话短说。”
我没同他们说那大蛟的事情,亦没同他们说帝休的名字。我就是简而言之的同他们讲,我是过路者,却在路上遇到了个甚是怪异老妖怪,将我变作了只兔子,差点烤来吃。
他们只是将信将疑的打量了我许久,便也没在追问。好在我们魔族中人没有那清风徐然的仙气,也没那异息附骨的妖气,再加之我修行尚浅,除受了大伤会溢出那紫色血液和黑色魔息之外,平日里与常人无异。可这些个各种玄秘,他们诚然是不知的。
于是我这三言两语的搪塞之词,若是说的真了些,他们也就信以为真了。
是夜,月明星稀,想来明日是个晴光潋滟的好天气。
师父对着俩徒弟说了些早点睡明日还需赶路回程之类的话,便一个人坐在了院子里赏起了月亮。
“夜深了,姑娘为何不歇下?”
我正思忖着要不要将镜子掏出,告诉他镜中人的事情,约莫想了想,今日兔子的事我还未全然解释清楚,若是再提及此事,会不会什么都讲不清楚了罢。
想了想,还是静静的坐到他身旁,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叙起了话。他回了我几句,剩下便是长久的静默。
却不知静默到了何时,再睁开眼睛,竟是一觉睡到了清晨。那天边的日光晃的我好不刺眼,身上却盖上了一浅蓝色长袍,他看着我睁开了眼,笑道。
“姑娘这一觉,睡得可好?”
他竟是在这里坐着守了一整夜,想来也是担心那邪祟夜袭,伤了那俩徒弟,果真是个好师父。
我始才知道那样貌清丽的女子名叫魏珝,那眉宇间一派正气的男子名叫知桐。
魏珝迅速的收了收细软与知桐并立于他身后,欲回他们的门派所在之地――涿光山。
我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师父的名字,那俩徒弟便嚷嚷着一路辛苦,须要早些回去。
“姑娘可有去处?”
我理所当然的把这句话理解成了,我有没有地方可以去,如果没有就跟着他们的意思。
“我孑然一人,无处可去,我一家人都让那异怪给灭了,可否带着我跟你们一同回涿光山?”
我可怜兮兮,巴巴的挤出了几行清泪。
师父我不清楚,许是不好回绝。不过魏珝显然没有这个意思。
“师父的意思是,你有去处我们可捎你一程,一路上且能照应你。若你没去处,那你便先跟我们出了这苍擎谷,天大地大,你有手有脚,没必要跟着我们寄人篱下。”
这丫头倒是伶牙俐齿,这一句一句皆话里话外的讥讽我是厚着脸皮非要跟着他们。
不过她说的倒也没错,能够在他身边,厚着脸皮便厚脸皮罢,无妨无妨。
“不论如何,虽然你们屡次三番要杀我,还差点烹了我,但我也算是因为此事,机缘巧合之际才能够好好的变回来。想来还得多谢这位小师父。”
说着我将话锋转到了知桐身上。
“若不是他,我许是一辈子要以兔子的身份活着了,如此一来还不如死于那异怪之手,算起来,这小师父且算救了我一命。我看他眉宇之间一派正气,一看来日便可大有作为,得道成仙。”
他被我这一赞,赞的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挠了挠头。
“师父,我看她甚是可怜,再说您院子里不是还缺一个清扫落叶之人吗?不如我们将她带回去,不过就是再匀出一间小房一日三餐,我们穹光派最不缺的便是这弟子房……”
“对啊,对啊,我只需一间小房一日三餐即可,扫院子这事我最在行了。”
别说是扫院子,便是这扫帚我却是见都没见过。不过,不就是扫院子吗,我一魔族公主能屈能伸,有什么是不可为的。
师父见我俩人喁喁应和着,扬了扬手道。
“那你便跟着我们回去……”
“谢谢师父!”
他话未毕,我便匆匆拾了知桐递过来的眼色,与他们一同喊他师父。
“知桐,你竟然还帮她!”
魏珝一脸忿然。
一路上知桐倒是坦坦荡荡毫不隐瞒,同我讲了他们一行来此的缘由和经过。
原是西荒异怪众多,是以仙门弟子皆以来此试炼为他们修仙路上的一关,于是多有仙门弟子来此,本是度过试炼方可正式修身养心,或收入门派,或闭关修炼。可却不曾想就在近日,许多弟子皆消失于此,派来找寻的弟子也是都无影无踪,遍寻无迹。想来是有和妖邪作祟才会得此后果,于是乎师父领了师命同其他几个门派的弟子特来此追查那邪祟的下落,却不曾想,到如今那几个仙门子弟或有来无回了无踪影,或胆小如鼠先行打道回府……
他同我絮絮的说,我一路听着,时不时回几句话,师父着看知桐讲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只是轻轻的摆了摆头。魏珝那厢却是忿忿的看着我们,撅着小嘴一言不发。
“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呢?”
知桐越说越起劲,半天才想起来他还不知道我的名字。
“长风,你叫我长风就好。”
“今夜长风万里,且倩烘澄浩荡,一为洗尘容。”
师父听闻我的名字,竟是念起了诗来,我虽是不大懂,但从师傅嘴里出来的,定是句好诗。
于是我看着他痴痴的笑,他看着我笑,也跟着笑。
第九章 师父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