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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调包计

女粲对阿夏,一心自责,便答应收养她孩子,取名易暮景,不敢取他的亲生父母之姓,易,乃改易之意,说是早亡的妹妹之子,封做世子,留在郑国,宠之又宠,而段洵大约也是害怕自己如果过于斩草除根,恐怕是要遭报应,于是,也尽其所能地待易暮景好,一心要把他养成骄奢淫逸的无能世子。
但至少女粲有一点做得很上道,在易暮景还小的时候就老早清楚地告知了真相,没有把事情彻底做绝。
同时,也对他说:“你可以恨我们。”
然后易暮景当时仅仅用了片刻的时间消化了父母的故事,然后对凤服的女粲低了低头:“我不恨你们,没什么好恨的,都是前尘旧事罢了。”
想来自己的确不是什么孝子,从来都没有过什么替父母报仇的想法,反而还一心效忠仇人,甚至后来,为了仇人的孩子而甘愿付出一切,再后来,爱上仇人的孩子。
那时女粲怀了孕,哦不对,她早已不是女粲,而是皇后娘娘。宠冠后宫,皇上为其无视后宫三千的皇后,怀上了嫡长子。
要问为什么孩子尚未出世就知道是嫡长子?自然是因为,皇上希望他是嫡长子,他自然就是嫡长子。
哪怕是十月怀胎,承担了无数的希冀,生出来的分明还是个女娃,皇上也总有办法把她变成嫡长子。
当时在新朝做了太傅的温希夷,刚得了孙子三日,第四日便受命带着孙儿入宫中,再回来的时候,他手里的孙儿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女娃。
然后皇上就将他当年好不容易请出山的温太傅又亲自贬出了京城,举家迁之,无召不得返。
而与明面上的贬谪温太傅同时去往汴城的,其实还有暗中的世子易暮景。
十五年前的他,还是个京城中最风光无限的小世子,除了无父无母,这世上一切的好他都有,皇上和皇后还没有孩子之前,便是同对待自己的儿子一样宠着他的。
那时皇后的女儿才刚出生,为了不曝光消息,分娩时除了心腹宫女之外,再无人在,只有他持剑守在宫门口,听得室内一声啼哭,方走了进去。
宫女手中抱着的是刚出生的女孩,皇后却一眼不看。
他放下了手里的剑,望向襁褓,那刚刚睁了眼的女孩一见到他,竟然就笑了。他一愣,然后对皇后道:“娘娘,公主很可爱。”
皇后尚且虚弱,眼角的泪似是新的:“自然,我知道的,她是世上最好看的孩子……”
彼时温太傅大约就等在外边,等着皇后一旦生出的是女孩,就拿手中的亲生孙儿交换。
他突然不忍心,便问皇后道:“您,真的不看一眼公主吗?”
皇后摆摆手:“不了……”又浅浅笑出来,柔和地问他,“你想亲亲她吗?”
他顿时僵住了正目不转睛看着小公主的表情,仿佛听到了什么看穿心事的话,连忙朝皇后行礼道:“臣……不敢。”
皇后却被他的反应看得笑了出来,虚弱而一针见血地缓缓说:
“不敢,就是想了。”
皇后的确聪明,且这种聪明是藏匿在无为当中的,即表面看上去温婉大度,柔弱可人,好像没有了别人的保护,她都没有办法一个人生活,可实际上,她心里面什么都明白。
她明白亲生女儿虽重要,却也比不过一个拥有嫡长子的皇帝,能够对江山固若金汤起到莫大的助力。
当时他只想要赶快为自己的失态另找一个话题化解,于是便问她:“皇上深爱娘娘,又怎会因为娘娘生了公主而……”
他的话来不及说完,皇后收敛了笑意,闭眸,很是疲倦的语气:“他自是如此,可又怎么堵得过悠悠众口?”
一个没有后宫的皇帝,已经是破格之至,如何还能再容下一个生不出儿子的皇后?
他明白了。
从宫女手中抱起女孩,他转身走出宫门,跨过门槛的时候看到女娃安睡的模样,有一瞬间的迟疑,而后,还是走了这一条路。
之后,这郑国就再也没有世子易暮景了,他少年英俊,殉在一场战争之中,帝后悲痛至极,送灵于世子母妃家乡,重葬之。
没有了世子易暮景和太傅温希夷,郑国换得了一个太子,又太太平平地过了十五年,直到如今,温太傅也死了,死前说出了他的后悔,他想要当初至少要给爱人选择的自由,这样他们的结局或者也能不一样。所以,托小满的嫁妆,为自己送来了藏书,只想让他记起自己,也曾经是个黪绿少年,也曾经志在四方,这世上还能为小满正名的人,只有他了。
而小满,只需要永远做她无忧无虑的公主,在他的襁褓中安睡,就如同十五年前一样,他同送葬队伍一起,带着自己的陪葬、尸骨,抱着小满,回到母亲的故乡。
汴城偏僻,小满娇弱,多夜哭,他就一刻不松手地抱着她,走过万水千山,对她说:
小满,安心睡吧。
蝴蝶本无梦,庄子为其造之。
林间有风过树叶,沙沙婆娑,他在温太傅面前抱住她,亲吻她的额头。
他真的想要亲亲她,距离皇后所问,已想了十五年。
温盈不知所措地想要推开,却发现推不开,只能应着。脸色绯红道:
“你……你做什么?”
而他的声音出奇地温柔与遥远,好像离她很远,又好像已经将她融进了自己身体里。
“小满,你别说话,听我说。”
温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一时没回上来,就听见他面上神情恍然与平时不同,慢慢对自己说着话,认真而宠爱,挺拔而俊朗。
竟在这一瞬间看上去像是个无比高贵的世家子弟,应当曾在雪夜里温酒待客,秋风中肃立月下,夏节时仰天望月,春花开时细品辛夷。风雅绝世,或许是个不爱江山爱风月的贵人,或许是个会作一手文人画的雅官,亦或许是个打马过章台的公子,又或许,只是个曾有遗憾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