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跪在他身前哭泣的两个小童儿,穆清身子都颤抖了!
妻儿尚在,他不是不高兴,但是……
“夫人!”望向冷笑望他的郑宝珠,他只觉得头大如斗。
刘婉云没死,他娶妻了……停妻在娶徒一年,他,他还‘骗婚’了二品礼部尚书之女?此事真坐实了,他名声尽毁,又得罪高官,还哪有前程可言?
“相公,你当初娶我之时,自言初婚,因为你年纪过长,我父还屡次追问,你均言无妻,如今,刘氏找上门来,不惜五十杖刑也要状告你我……”郑宝珠冷着脸,眼睛里跟含了冰碴子一样,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对刘婉云,她恨归恨,却并不怨,毕竟,就算她无辜,但她确实夺人夫婿,哪怕刘婉云没有婚书,她也同穆清相识在前,育有儿女,活不下去了前来寻穆清,想要夺正室之位,这无可厚非。
她因为刘婉云从妻降为妾,名声尽毁,是她手段不够。她恨刘婉云,只是恨她做的太绝,祸及她家人,并不觉得她最初的行为有错。
但是穆清……穆清……
明明有妻有子,却骗她乃是初婚,就算没瞒他有童养媳儿的经历,但穆纯儿和穆大郎难道是凭空变出来的?前世,刘婉云气势汹汹找上门来,他到躲得干净,把黑祸全扣到她头上,明明是他骗婚在前,欺瞒在后,却凭一口利舌花言巧言哄得刘婉云,把所有矛头都对准了她……
温雅的相貌,举世的才华,谁想到他会是个道貌岸然,表里不一的伪君子?刘婉云又像疯狗似的咬着她,弄到最后,本该是首祸的穆清到冰清玉洁,而她——迎头被泼满盆污水,洗都洗不干净。
一想到前世遭遇,郑玉珠气不打一处来,一步步上前,她迎着穆清,几乎一字一顿的问,“相公,我且问你,这刘氏所言是真是假?”
“你真的在老家娶妻生子了吗?”
“那你又为何还要到我家中求亲?是骗婚与我吗?”
“这刘氏的一双儿女,跟你有何关系?他们真的是你的孩子吗?”
“如刘氏所言,她曾找上门来相认,却被家丁打将出去,这是真的吗?是你做的吗?”
每逼问一句,她就上前一步,逼的穆清额角被汗水浸湿,呐呐不成语,“我,夫人,我……”张嘴不知所言,他屡屡后退,步伐踉跄,看起来狼狈极了。
“夫君,你说话啊?怎么不回答?难道这刘氏说的是真的?”郑宝珠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反而步步紧逼,“刘氏到底是不是你的原配??你心虚什么??”她厉声喝问。
“不,不,不是……”被逼到墙角,穆清脸皮抽搐,终于退无可退。
传唤他来的官差,根本没告诉他是怎么回事,他糊里糊里跟着来到宫门前,就被郑宝珠,疾声厉喝,那气势模样,不可控制的让他想起当初求亲时,面对的礼部侍郎——他的岳父。
久经朝堂的气场,二品大员的官威,让读了半辈子书的穆清羡慕不已,久久难以忘怀。
妻儿没死的事实……没等穆清高兴呢,郑宝珠冷厉的脸就让他清醒过来,‘骗婚’官家女,得罪当朝二品大员,会是什么下场?
当初家乡水患,他久寻妻儿不到,只以为她们遇难往生了,他又未跟刘氏登上婚书……求亲尚书府时,一时晕了头,鬼使神差说乃‘初婚’……
如今,刘婉云携女带儿找上门来,还击闻登鼓,状告他们。
穆清眼前发黑,又急又怕,几欲呕血。
他心中急速衡量利弊,刘氏并一双儿女,郑氏和名声前程……“不,不是,刘氏并,并非我妻!”咬着牙,穆清脱口而出。
“不是你妻,为何状告与我?”郑宝珠侧转身,瞧了眼满面惊骇,瞠目欲裂的刘婉云,开口打断她的话头儿,抢先问道。
“刘,刘氏乃,乃家中通房丫鬟出身,红袖于书房,并非我之妻室。”穆清定了定神,握紧拳头。
“哦?通房丫鬟?呵呵,相公,你不是说你家农户出身,过的颇过清苦,还需婆婆下地耕田,供你读书……竟然还有丫鬟伺候啊?”郑宝珠讽笑,笑意根本未入眼底,抬手,她指了指依然跪着,却愣在原地的穆纯儿和穆大郎,“那他们呢?”
她问:“相公,瞧瞧这两个孩子的相貌,足有四,五分像你,尤其是这女娃娃,眉眼间跟婆婆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你别说,他们跟你没有关系!!”
“这,这……”穆清被问的满头冷汗,从未想过郑氏竟是这样不依不饶的性子,只得咬牙道:“他二人确是刘氏所生,是……”
“是你的庶出儿女了?”见他这样,郑宝珠就接话。
“不,不错!”穆清暗自松了口气,点头应是。
“什么庶出儿女,不是的,不是的,穆清!!纯儿和大郎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不认他们……”刘婉云突然哭嚎起来,一边纵着身子往前爬,一边破口大骂道。
“这,香,香莲,你不要胡闹,你我未有三谋六礼,不是夫妻,纯儿和大郎自然是庶出。”穆清初言时,还多少有点心虚,到后来却越来越镇定。
“我,我,穆清,你丧尽天良啊!”被穆清一言否认,刘婉云哑口无言,只是捂着脸‘呜呜’的绝望哭泣着。
呵呵,刘婉云,你也有今天啊!以嫡为庶,骤然天翻地覆之感,今生,你也尝到了吧。
郑宝珠眸光微暗,仰头望天。
——
刘婉云和穆清本无婚书,只是自来乡间规矩,办过酒席,过了明道儿就是正头夫妻。所以,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刘婉云一惯都以穆清原配自居。
只不过,在外行走了这么多年,孤儿寡母的,刘婉云还是长了不少见识,最起码她已知晓,她和穆清言虽顺,却明不正。
今朝来告官,就是生怕穆清心疼后头小的,人家家大势大,压着穆清不认她们母子,这才破釜沉舟,想着拼一次命绝了后患,根本没成想,穆清竟然不认她!!!
他竟然说他是通房丫鬟,她的纯儿和大郎是庶出!
“穆清,我是你媳妇儿啊,我打小儿背着你长大,给你生儿育女,省吃简用供起你出息……穆清,你不能这么对我!”刘婉云趴在地上,用手锤着青石板,痛哭嚎啕,面上满是绝望。
现在的刘婉云,还不是那个后宅里混出来,学了无数手段的深宅贵妇。生在贫家,养在农户,能带着两个小儿辗转上京,还敲了闻登鼓,被打的鲜血淋漓,已经用尽了她这辈子所有的勇气。
如今,穆清一句不认她,把她的儿女贬成庶出,她心慌意乱之下,根本无法可想,就本能的使出了田间农妇的撒泼手段。
她哭得可怜,赌咒发誓的,到引得围观众人声声称叹,切切私语起来。
“唉,瞧这妇人,真真可怜,携儿带女的,苦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要出头了,夫家竟不认了?”
“什么不认?人家不是说了吗?不过是个通房而已!!”
“什么通房?不过是避人耳目罢了,还不是一朝发济,看不上乡下老婆?”
“你别胡说,要真是这样?此妇人为何不拿出婚书?又为何不敢让穆夫人寻人查证?这里头的事儿,说道多了!”
“不过,说起来穆夫人到是可怜,好端端的让人告了,名声差点扫地,而且,就算刘氏是通房,她那一双儿女可是实打实的庶长子,庶长女……你没听她说,穆状元求娶她时,说得是初婚,人家新婚才多久啊,就当了便宜娘……真是倒霉……”
“哪有这样儿的,瞧着穆状元挺端正的人品,都有庶子庶女了,怎么还能……这,这不是骗婚吗?”
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指指点点的,到让穆清反应过来了。
“刘氏……”他猛然冷下脸,“你无需多言,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我并非夫妻,就算生儿育女,无婚书礼聘,你算不得我的正妻。不过通房之身,胆敢状告主母,实在大逆不道……”
知晓如今局势对他不利,他甩袖道:“刘氏,当初我进京赶考,留你在乡照顾孩子,家乡水患,我亲自回乡,四处寻你母子足有两月余,后有同乡说见你们被大水冲走……”
“我为你们立了衣冠冢,葬入我穆家坟地,为你们念经祈福,守了一年整才另行求娶……我对你们仁至义尽,你为何要害我?毁我名声,告状我妻?”审时度势,到打一耙,穆清从来用的顺手。
他不是一个纯粹的坏人,却实在利己主义,不管对象是谁,只要影响到他,他从来都是不留情的。好不容易中了状元,将要出头,他不能任由刘婉云毁了他的名声,让他上进无门。
“我,我就是你妻子啊,我,我没死啊!”刘婉云茫然的哭喊着。
“爹爹,你别不认我们,我和弟弟都是你的孩子啊,我,我们走了好久,历经了好些艰难才到京城找到你,爹爹,呜呜呜……”穆纯儿跪在地上,稚嫩的脸上布满惊恐之色。
“哇……”穆大郎感觉身子被勒的生疼,“娘,好怕,姐姐,我疼……”他哇哇喊着,脸上满是泪痕。
第4章 那个渣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