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这一句，就让打算上来撒泼的戚夫人彻底歇了菜，站在她身后喏喏的回道：“如今这个家都是被你爹才搞成这样的。”
是了，她谁都不敢欺负，所以遇到什么事就来欺压自己。
明明曾经在戚府曾经呼风唤雨，她爹对她这个娘子的话算是言听计从，可是戚晗究竟是给她灌了什么迷药，愣生生让她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亦或是，她原本就是这样，只是戚家没有落败的时候，她还没有太过明显的显露出来。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如今真的明白了：唯有贫穷识人心。
两个舅舅那么有钱，她为什么不去找舅舅呢？戚解在脑子里过了一下，立马就想明白了，舅舅疼妹妹，可是两个泼辣的舅母厌烦极了这个妹妹。
所以她不敢去。
两人慢慢的顺着刚刚的路往出走，褚柏思看着这般疲累的戚解，有些心疼，但是自己又无能为力，刚刚戚解不让自己出声的，就算是自己出声，也帮不上什么事。
他也拿不出两万两银子，甩在地上，恶狠狠地告诉他们：银子在这里，你们往后别再出来缠着戚解！
他只能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小七，还有我在。”
声音十分轻柔，眼睛里蕴藏着十二分的关心，戚解察觉到了，于是抬起头来勉强地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嗯，我没事。”
能有什么事呢？
戚夫人的这种行为就是在她已经愈合的伤口上继续划开一道，然后撒上盐和慢性毒药，一点点的渗透到她皮肤里去。
喊不得痛，喊不得苦。
两人慢悠悠地走出方府，戚解回头看了一眼这装点得豪奢的门面，心想：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不用猜她也知道戚晗的银子去哪里了，定是被方泽嘉哄走了一部分，交给方同知一部分。毕竟在这明州府里想要往上升，没有银子打点是不可能的。
所以戚晗为了提高自己在方家的地位，就逼着自己的娘不停地送银子，然后戚夫人又不停地来逼自己。
呵，真是讽刺。
这一来一回的耽搁，已经临近中午了。一阵萧瑟的秋风吹过，身后传来一声试探性的喊声，“恩人？”
戚解回过头，见是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妇人，穿着一件青色的阔袖襦裙，头上盘着妇人髻，不算得漂亮，但是保养得极好，脸上连道细纹都没有，神色平静又和善，看上去就很让人亲切和心安。
“不知您是？”戚解向四周望了望，这里除了她和身边的马车，就是自己和褚柏思了，那妇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都在发光，脸上带着笑意，“你忘了啊，几年前你救过我的。”
经她这么一提醒，戚解这才明白，原来是方家的夫人，方泽嘉的娘。
“哦，许久不见，身体可好了？”戚解对这个妇人印象还不错，大方得体，眉目亲和，说话的时候又轻又缓，就像是许久不见的老友一般，和她说话的时候完全感觉不到年龄的差距。
还记得那年她被山匪所伤，方泽嘉怂的就像只老鼠，还是她路过将二人救了下来。然后将她们送回了家，今日倒是忘了，这方夫人是戚晗的婆母。
“嗯，早就好了。”妇人上前端详了戚解和褚柏思一阵，那目光是单纯的打量，并没有其他不好的企图，随后轻柔一笑，“这是你相公吗？”
戚解点了点头。
“不错，仪表堂堂，是个靠得住的人。”随后方夫人向她发出热烈的邀请，“相见就是缘分，我刚从寺庙祈福回来，不知恩人可愿随我回去一同用饭？”
“不了，家中杂事颇多，还是以后有缘相遇的吧。”戚解委婉的拒绝了，她可不想吃饭的时候还要和戚晗玩宫心计。
看方夫人的样子，也不晓得她知不知道自己是戚晗的大姐。
谁料方夫人就像能猜到她心中想法似的，“今日我听说亲家母来了，你既是与亲家母不和，我便不强邀你进去了，改日若是有缘相见，我便在外面请你吃顿饭，以表谢意。”
哦，原来她不仅知道自己是戚晗的大姐，还知道今天戚夫人也来了，同时也知道自己和他们关系不好。
估计一会进去后，就知道自己和戚晗之间发生了点什么吧。
毕竟这里是人家的地盘。
戚解也就不掩藏那些肮脏事了，对着她笑了笑，“夫人还是莫说认得我为好。”
她现在，不想跟任何与戚晗有关的人扯上关系！
十分！非常！特别！不想！
说完以后也不管她的神情，拉着褚柏思便走了，两人一路都没停的去了东市，找到之前的那个马夫，递上了银子，便回到了马车里闭上眼睛假寐。
戚解安静的斜靠在马车的一侧，眼睛闭得紧紧的，蝴蝶扇似的眼睫毛在她的眼下打出一层淡淡的黑色阴影，脸色和唇色都显得有些苍白，看上去就很疲累。
褚柏思端坐在那里呆了一会，徐徐的叹了口气说道：“何苦呢？”
“此话何意？”戚解的声音很低，口气很淡，令人听不出来她的情绪。
“若是担心戚家，就回去看看。不喜欢戚夫人，就去看看爹，看看戚家是不是真的像戚夫人说得那般，落败不堪。”
他早就看出来了，戚解现在的虚弱和无力，一部分是因为对戚夫人和戚晗的心寒，一部分是因为对她爹的担心。
尽管说要和戚家断绝关系，她对戚杨氏的称呼也变成了戚夫人，但是对戚老爷，一直都是喊爹的。
甚至在上次看戚老爷斗蛐蛐的时候，还偷偷往他的钱袋里塞了五百两银子。
“再说吧。”
马蹄声踏踏，车轱辘在泥地上碾过落叶，金黄色的叶子陷进泥泞里，一如戚解原本一颗炽热的心。
“睿朗不像你想的那样，他在书院里虽然淘气，但是功课极好。我教他问题的时候，他会呵斥我，但是有时候还会给我带几包零嘴，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护着我。是个别扭的孩子，心里也应该有你这个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