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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草上飞头微微地向回转了些,却顿了下,又一下转过头,再不说话,走向了远方。
商千刀头上戴的是员外的帽子,身上穿着员外的衣裳,脚上精工的福字靴也活脱脱的显得商千刀是个家道殷实的员外老爷。
商千刀的剖月神刀就在他骑的那青花小毛驴鞍左的大布包里,摇摇返摆摆地进了正阳门,找了好久,才在锦衣卫后面的洪井胡同里找了间客栈,虽然皇城宫城他进不了,但京城他却路熟得很了,他要找刘谨也不是说找就能找得到的,非要细心地好生找个落脚之处不可,他数日来骑着驴子驼了千多两银子到处找钱铺说是要给孙子纳贡,可是却只能用铜钱才行,于是这位商老员外就只能拿着银子到处转悠,想看哪一家钱铺子里兑换的价钱公道些,踩了好久的点,却意外发觉这洪井胡同虽是在锦衣卫的后面,但越是在锦衣卫神机营东厂西厂内厂的眼皮之下,越是容易藏身,而名闻天下谈之色变防范得最严紧的锦衣卫左近更是绝佳,虽则锦衣卫的人不时都到客栈或是赁租的人家都要盘查户籍,追缉那些胆大的逃军逃犯,但商千刀这样满天下缉拿的人居然敢独身在天下根本京华都城之地潜行,却是锦衣卫神机营御林军东厂西厂内厂各方被打死了从棺材里拉出死人来夹棍立枷土包沙袋木驴匣床通通伺候之后再凌迟细剐碎割了都想不到的事。
当年叶独行纵横天下,剑法无敌,但他生平两次进北京城都不过是悄来悄去,并不曾惊动多少人,商千刀命案之重,比之当年叶独行擅劫朝庭命官,更重了不知多少倍,叶独行还有陈文全后来为他开脱,商千刀犯的案子却实实在在地是十恶不赦十族全部都捉了来凌迟也不足抵其罪,济南府的山东巡抚都御史王从善悬赏五万两,要满天下缉拿他,而明廷的刑部也出了一万两的花红,各地的武林人物虽都知道单打几天商千刀已天下无敌,但人帮人能成龙,各都相凑相联,找合作的伙计,只是武林各大派中为六万悬红动作起来的人就不知有多少,更不要说天下各路的公门捕快,江湖宵小,绿林草寇,其他的帮会堂口,并不单只为了身上的命案,就只是据说他杀了刘谨亲信的司空城——跟这权倾朝野的司是礼太监为敌,还有前些时候任性而为在济南叫画师把自己的小像画了下来,传将开去,天下人找他再也不必如以往一般没头乱闯,商千刀可以说遇到每遇到十个人里头,就最少有五个是在漫撒眼线想要他命的,一旦进了京师,更可以说是十个人里有七个人想要他的脑袋却得这六万两银子,商千刀一向独来独往,他独身杀了王定的十三太保也只一个人,这样的人选取的藏身之地一般都只能是荒辟的寺院道观庙宇挂单落脚,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再找上十个八个的常山赵子龙来放在身边保着,也绝没有人敢在风声这样紧的时候敢进北京的。
处处风声鹤唳,商千刀也并不是全无忌惮,但他性情是老而弥辣,他纵是清楚自己身临境地之险,但一打定了主意,只怕就是钱有钱亲自到了,也未必说得他动,明知不敌京城各方的势力,他居然还是一头就撞进了北京城。
就在洪井胡同的楚记老客店里头,商千刀看到了燕震。
燕震身无长物,锋芒不露,隐蓄得极深,公门中人见过他真面目的人不多,也并不用改扮,就也住进了楚记老客店。
商千刀一眼就认出了燕震,但燕震却是做梦都想不到跟自己同住一家客栈的富家员外竟会是商千刀改扮,反天会众人都算定了商千刀定要进京剌杀刘谨,燕震来也只是为的要前截住他,燕震早在一个月之前就进了京,但总找不着商千刀,也只能冒险,住在锦衣卫的背后了,商千刀总要从这里入手的。
商千刀并没有跟燕震相见,只是每天给着三两银子的房钱,然后拉了驴子驮着银子出去到处转,回来却总是报怨着铜钱铺子给的不公道:“这帮财奴,明明东安门外山西富贵钱庄都是一两银子换九十四个铜钱,利源号却只给八十六个,这也吃得太黑了罢,伙计,把驴子牵到槽上去用些豆子给它吃,我这驴子可是三十两银子买的!再照中午那样的菜上来,晚上我却不要酒了,中午吃得头晕,差点被煤车把褡裢挂破了!”
晚上商千刀去茶馆里听人说书先生讲八仙,直到定更天才回来,嘴里还念念有辞:“好可恶的个四海龙王,竟然这么不讲理,若我是吕洞宾……”还在自说自话,老远就见了楚记老客店内外竟是火光通明,行人从胡同口被驱散开,许多人都向自己这边涌来绸缎庄里两个伙计抬着门板关门,也只有三块没上,别家铺子里已是关得严紧了那客栈被官兵围了起来,那些官兵齐队而列,气象森然,商千刀怔住了:自己不过才在这里住了十来天,这些天来只是到处驼着银子想要换铜钱,并没有其他的事,怎的官兵竟会找来?
商千刀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哪里露了马脚,也不觉地呆了。
远远地,商千刀就看到官兵里面骑马的几个军官之外还有锦衣卫的校尉在外面交头接耳,官兵辟开了道路,行人也没了,商千刀正在转念间,就听了燕震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在下并非是商千刀,你们几位还是查清了的好。”
一个军官大喝:“商朋友既有胆子做下许多的命案,还敢进京来,怎的就没胆气认了帐呢?”
这些人说话声音本来不小,但是相距太远,传到商千刀这里已极是微弱,也只有大行家才能听得出来,而商千刀更是大行家里头挑出的大行家都公认的大行家,自然听得一清两楚三清四楚他本是避开不见燕震的面的,这些天他总怕自己引得燕震未必离开反倒着了痕迹,于是也就顺其自然了,燕震怎的会让北京城里的锦衣卫起了疑心,那也只怕是每天白天里不出门,晚上倒是出了门了,却又是高来高去,给人瞧见了了不得,但他不给人看见也不得了,北京城里龙蛇混杂,各样势力都布了极多的眼线,燕震为了找商千刀一时没想得太多,竟就被人瞧出形迹可疑了,官府找上门来那也是早晚的事,只是再没想到竟然锦衣卫的人会把燕震当作自己,商千刀想着大是好笑,于是也下了驴子站得老远,一个差役模样的人拿着条鞭子走过来道:“老头,你没见卫里捉拿要犯么?你是做什么的,还不快些让开!”
商千刀陪笑道:“差爷,小的本是住在那楚家老店的,刚听说书才回来,却正好见官兵驱赶行人,小老儿这回不了客栈,也没其他的地方可去,只得在这里等锦衣卫的老爷们办完了公务,才好回去歇歇呀!”
那差人听得愣了愣:“那你就在这里等罢,只怕你要等一夜了。”
商千刀笑着脸走过去,从袖里摸出块碎银子:“差爷你喝杯茶罢,要是过等一会锦衣老爷们的事还没完,小老儿就还是去听书,吃些馓枝,困了就打个盹,总也能对付得过去。”
那差人并不伸手接银子,反狐疑地问道:“你这老头,给我银子是想要做什么?我且问你先,你是哪的人?怎么我看你不像是北京的人呢?”
商千刀道:“不瞒差爷你说罢,小老儿是河南洛阳人,姓个卯金刀的刘字,这回上京是为的给小孙纳个贡,活动个监生的功名,有了秀才的头巾,家里田地的赋税徭役免了,可省下不少的银子!”
差人点点头:“得了老爷子你勒,既是这样,你还是去听书听罢,从那出去江家茶楼这几天来的那个苏州府说书的老陆说岳飞,听着精采着呢!那里点心茶饼都比较齐,好像上个月江爷还专请了位广东点心师傅,好多人都去吃过了,我总也没空,这些天忙得很,过些时候我总也要去的。”
商千刀笑道:“是是是。那小小意思,当是一杯茶相敬罢!小老儿这就去找找那江家楼。”
商千刀看了看楚家老客栈的情形,也真不像是一时半会能了事了,跟那差人作别,自己果然拉了驴子往差人说的方向走去了。
锦衣卫主力大都被外调去对付白莲教的人了,虽是在自己老窝里,还生怕兵力不够,给商千刀跑了,拿了刘谨的一个名剌去北平指挥司调京军前来助手,谷大用从西厂也派了人手帮忙。
燕震本还在房里喝茶,就听了外面自远而近急蹄大作,接了客栈大乱,有人一路走一路叫道:“李爷,就是那客房里的家伙,小的叫三瞎子盯着,姓商的在房里没出来过。”
李爷道:“这回差使你们哥几个办得不坏,回头我一定请刘公公赏你们个功名。”
燕震听得吃了一惊:“怎的商千刀被人踩上了?”
走到门前想要出去看个明白,刚把门开了一线,就听了弓绷弦响,自己的房门上竟被十来枝箭穿了:“商朋友,你既做下了好事,也该出来跟哥几个见见面,朝个相了,在下锦衣卫副指挥李荣,商爷你跟在下们去一趟卫里,总不能到了门口也不进去坐坐,商爷不会上门怪人罢?”
燕震再也想不到自己不出店门,连饭都只叫人送来,却已是露了痕迹,叫人起了疑心了,再一听,那些人居然把自己当作是商千刀,又怔了怔:“在下并不是姓商的。”
李荣冷笑:“商爷纵把在下当孩子哄,但是京军和西厂的几位大人都在这里,商爷当面说瞎话,总也要说得过去才是。”
燕震打开门,这回倒没有冷箭再射来:“各位既是说在下是姓商的,可有什么凭据么?”
李荣大笑:“商爷上了北京城,弟兄们自是早就留意您老这样的大人物了,这些天商爷不出门,又想什么大的动作么?可否告诉在下,也让在下长长眼?说实话,商爷您在济南府做的那些大事,小的们可日日夜领夜都在盼着商爷什么时候上京叫在下这班兄弟们开开眼界哪!”
燕震虽在大敌环伺之下,却冷定得有如远山,冷冷地看了李荣一眼,直看得李荣心头莫名地一寒:“再说一次,在下不是商千刀,各位若是找商千刀的,那可是找错人了。如果你们不信的话,尽管上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