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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情付杳漠4

太玄道人拂尘再展,岳建勇一个盘龙绕步,蓦然又是骈指一戳,太玄道人以为他又发一指禅功,吓了一跳,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太玄道人闪身一避之际,岳建勇强振精神,一个“燕子钻岳”,凌空一跃,避开了桑令狐的一把铁菩提,身形疾穿而下,左掌拍击阳超谷的肩头,这一掌似虚似实,阳超谷蓦觉掌风扑面,回剑一削,岳建勇一声长笑,右掌一穿,劈手夺去阳超谷的一柄长剑,岳夫人趁势树枝一颤,点中了他的虎口,他的另一柄长剑也脱手飞出,被岳夫人抢到了手中。
这几招岳建勇使得险极,原来他那骈指一戳,只是虚似作势,并非一指禅功。
待到太玄道人感觉之时,他们夫妻已是双剑在手!岳夫人换了一个剑花,一招“玉女投梭”,剑锋斜出,阳超谷正在闪避岳建勇的追击,不料岳夫人的剑招后发先至,“刷”的一剑,在阳超谷的臂膊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身子前倾,肩头上又着了岳建勇一剑。
太玄道人大叫道:“阳老弟,再挺一会,岳建勇就不行啦!”
拂尘一抖,左一招“流星赶月”,右一招“急浪吞舟”,分袭岳建勇夫妻,岳建勇反剑一挥,刚好与妻子的剑势配合,双剑反弹,但听得一片繁音密响,太玄道人的拂尘飞散,一蓬细若柔丝的尘尾,竟给剑锋削断,乱草一般的飘舞空中!太玄道人叫道:“并肩子上呵,暗青子喂他呵,岳建勇过不了一时三刻!”
阳超谷拗折了两枝粗如手臂的梅花树干,上来助战,桑令狐觑准机会,一有空隙,就用喂毒的暗器偷袭岳建勇。
岳建勇长啸一声,朗声吟道:“百战余生何俱死,看谁先我至泉间!”
剑招疾展,荡开了甩手箭、透骨钉、毒蒺藜诸般暗器,刷,刷,刷,一连三剑,全是进手的招数,太玄道人连纵带跃,只是避开,冷笑道:“好,看谁先我到泉间?”
岳建勇意图拼命。
他却避而不战,拂铁尘遮拦得风雨不透,守得非常严密。
阳超谷舞动两株树干,劲力不在岳夫人之下,却远不及岳夫人的轻灵翔动,岳夫人冷笑道:“东施效颦,自取其辱!”
青钢剑几记疾攻,柔中带刚,有如剥茧抽丝,连绵不断,适才岳夫人用一技拇指般粗细的梅枝,已逼得阳超谷的双股剑施展不开,而今主客易势,阳超谷用两根粗如手臂的树干,却无法封得住岳夫人的剑势,不消片刻,只听得“卡喇”一响,阳超谷的一根树干已给岳夫人削为两段。
来到岳家的三人之中,桑令狐的武功最弱,但一手暗器,却是打得又狠又准,岳建勇夫妻虽然占了上风,但每被暗器所阻,许多杀手神招,都未能得心应手,伤不了敌人的性命。
战到分际,岳建勇运用了仅有的精力,突然一记劈空掌发出,将太玄道人的拂尘震开,一招“乘龙引凤”,剑锋在太玄道人的胸口狠狠戳了一记,冷笑道:“看谁先我到泉间!”
太玄道人“哇”的一口鲜血喷出,岳建勇一剑得手,气力全已消失,一个跟斗,一口气竟是提不上来,胸口剧痛,眼前昏黑!“卜”的一声,肩头上又着了一支冷箭!阳超谷一见机不可失,猛的抡起树干,当成棒使,一棒劈他的脑袋!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卜通”一声,血花四溅,倒下了一个人!这个人却并不是岳建勇而是阳超谷,原来岳夫人的出手比他更快,就在阳超谷的木棒将落未落之际,一剑削去了他的半边脑袋!这还是岳夫人头一次杀人,见那阳超谷被削去了半边脑袋,兀自在地下滚动,鲜血直冒,禁不住心惊肉跳,手脚都酸软了。
料不到太玄道人虽受重伤,迹还未死,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就在岳夫人杀掉阳超谷,长剑还未抽回,呆呆发愣之际,突然一跃而起,拂尘一展,“啪”的一下,正正击中了岳夫人的背心大穴。
岳建勇听得响声,睁眼看时,只见妻子已是摇摇欲坠,岳建勇大怒,也不知是哪儿来的气力,伸指一戳,最后一次使出了一指掸功,也戳中了太玄道人的背心大穴。
太玄道人一跤栽倒,嘶声叫道:“把那小子抢走,算你一功!”
岳建勇惨然一笑,但觉百骸欲碎,四肢无力,眼光一瞥,但见那桑令狐奔向了躺在地上犹昏迷未醒的刘铭奇。
岳建勇大叫一声,只见妻子奔上两步,长剑脱手掷出,使出了达摩剑法中最后的一招“神剑穿岳”,自桑令狐的后心穿入,前心穿出,将他钉在地上。
岳夫人飞剑出手,亦自气喘吁吁,倚在老梅树上,就如大病初过一般。
其实比大病一场还更严重,太玄道人临死那一击,实是毕生功力之所聚,竟把她十三处经脉全震伤了。
院子里倒下了四具尸体,三个受重伤的人。
又复归于静寂。
歇了一阵,岳建勇低低唤了一声“宝珠”,岳夫人也低低唤了一声“建勇”,相互怜惜,就像新婚时候一般,岳建勇低声说:“宝珠,你搜那罗金峰身上。”
岳夫人搜出了尖猝金子,一个玉瓶,将金子扔掉,把玉瓶抛给了丈夫,岳建勇看了一眼,道:“不是这个,再搜!”
岳夫人闭了呼吸,忍着那股血腥臭味,在罗金峰里衣的夹袋里又搜出一个锦囊,倒出来一看,里面有三颗淡红的丹丸。
岳建勇道:“拿来给我。”
岳夫人走到了丈夫跟前,岳建勇将三颗丸药闻一闻,点点头道:“不错,这是大内的固本灵丹。”
握着妻子的手,将她的手掌慢慢摊开,把这三颗淡红色的月丸放在她的掌心,柔声说:“宝珠,请你把这三颗红丸服下。”
岳夫人道:“你呢。”
岳建勇凄然笑道:“宝珠,你还看不出吗?我所受的是毕凌风的阴寒毒掌,体内的血都已坏了,真力又已耗尽,如今即算有小还丹亦已无济于事,这三颗固本丹可以治受刚猛力量的震伤,对你有用,对我无用。”
岳夫人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自己把了一下脉息,又看了丈夫一眼,微微笑道:“我和你都是一样,还可以再活三天。”
岳建勇道:“你服下了这三颗丸药,最少还可以再活三十年!”
岳夫人笑道:“太长啦!嗯,三天之内,已经可以做许多事情了!”
缓缓的走到刘铭奇旁边,将他扳了起来,忽地搬开了刘铭奇的嘴巴,将那三颗固本灵丹,都塞了进去。
岳建勇呆了一阵,凄然说:“宝珠,原来你对我情深义厚,竟至如斯!我,我……”
心中感动,竟自说不出话来。
抬起头来,但见妻子也正凝望着他,缓缓说:“素素是个好女儿,咱们却不是好父母,不知你心里如何?我却是感到于心惭愧!”
岳建勇泪流双睫,道:“我比你还要惭愧万分。”
岳夫人深深吸了口气,指着躺在地上的刘铭奇说:“素素的眼光比你我都强得多,这孩子心地善良,诚朴侠义,确是一个可以信托的人。
我把这三颗灵丹给他续命,你该明白我的心意吧?”
岳建勇道:“我明白,待他苏醒之时,素素想必也已回来。
我就当着他们两人的面,亲口答允他们的婚事。
宝珠,你……”
岳夫人脸上掠过一丝笑意,但随即面容更沉郁了,淡淡说:“我不能等素素回来了。
嗯,素素可怜,天铎那孩子还没成人,更是可怜。
我本欲将他扶养成材,现在是不能够了。
但那幅画我曾答应给天铎送到他的家中,我必须在这三天之内赶到了。”
声音平静,包含的却是极其复杂的感情,岳建勇从妻子平静的话声中,听出了她心弦的激动。
岳建勇怔了一怔,他本以为妻子是要陪他同死,却原来是另有因由,心中稍稍有点难过。
但立即以有这样的妻子而自豪,仰天长笑,朗声说:“死生凭一诺,不愧女中豪,宝珠,二十年来我没有好好待你,想不到咱们没有同年同月同日生,却得以同年同月同日死,岳某尚有何求?宝珠,你走吧!我对不住你的地方,但愿能够来生补过!”
岳夫人低低唤了一声“建勇……”
半晌才接下去说:“来生之事究属渺茫,今生之秦,你能听我的遗言,我已感到心满意足。
好,我走啦!嗯,我担心我三日之内,赶不到石家,暂借铭奇这匹白马一用,他醒来后你告诉他,叫他和素素到石家来收殓我的遗骨,并将这匹白马取回。
呀,或者,或者不告诉他们也好,我叫天铎的孩子将来把这白马送还。”
刘铭奇那匹白马正在门外吃草,岳建勇送出门外,只见他的妻子跨上白马,凄然一笑,扬鞭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像今日这般的散了,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岂不是比同床异梦要胜过多多!”
马鞭在空中暇啪一响,虚抽一鞭,那白马放开四跷,在暮色苍茫之中,绝尘而去。
这当真是死别生离,岳建勇目送他的妻子奔下山坡,直到看不见了,这才叹了口气,回过头来,但觉一片茫然,也不知是悲哀还是欢喜?二十来来,他和妻子始终像陌生人一样,今天才头一次懂得了她;而她也是头一次向自己打开久闭的心扉,留下了不尽的情意。
岳建勇阳但觉这缠绵的情意,远远胜于新婚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