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桐,小桐……”韩峰从她痛苦的神情中觉察出异样。
她轻轻的摇头:“表哥,我不想去宁州了。头越来越疼……”
伶俐扶住罗小桐:“表小姐,疼得厉害吗?”
“嗯!”
再赶一天路程就到宁州城了,韩峰看着罗小桐,再往前十里,前面小镇上有一家相熟的朋友,不妨将罗小桐安置在乐坊里暂住两日。
罗小桐在乐坊里休养了七八日,也曾领着伶俐去果园看风景,母亲的茅草屋早已经破败不堪,而果园已经换了主人。
乐坊舞伎挽留不住罗小桐,只要雇了马车将她送出十里良田。
明州韩宅。
伶俐推门进入宅院,便听到喧哗声。
“准备好了没有,我真想早日见到二哥与表妹。”年轻男子缓缓地转过身,大门口站着蓝衫少女,她苍白的面容与蓝衫融为一体,显得脱俗清丽。
伶俐尖叫一声,奔了过去:“三公子,你真是三公子……”
年轻男子走近罗小桐:七八年没见,当年那个扎小辫的丫头居然变得如此清丽。都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这表妹岂止是好看,简直是如花似玉,举止优雅得体。
小桐捧着脸:“三表哥……”她并不是真正的罗小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罗小桐会失踪,想必这其间另有隐情。
“你真是小桐?”韩峻握住她的手,最初他还有些不乐意,不是小桐不好,对她他没有那种感觉。她的手真软,就像丝绸般的光滑、细腻。
“三表哥,我累了,赶了四日路想回屋歇息。”她推开他的手,面露窘意,是韩家救了她,还治好她的眼睛。
半闭着眼睛,朦胧似乎有人进来过,坐在床前凝望了许久才轻轻地离开。她不是罗小桐,自然无须去与任何人成亲,如果在所有的富贵之家都藏着秘密、阴谋,她宁愿嫁入寻常百姓家。
“表小姐,快醒醒!”伶俐在耳边唤着。
罗小桐抬开双眸,昨儿韩峰回来了板站面孔没有丁点笑容。听说人在宁州被人打了,还受了轻伤。昨夜她便提出要去看他,却被韩峻给拦住了。莫名才三日工夫,韩峻一改往日的友善,看她时像个仇敌。
“表小姐,二公子、三公子说家里人手不够,要你今日把这些脏衣服都洗了。”伶俐道。
她揉着双眼,换了件短袖紧身的衣裙,将脏衣服收在大木盆里。小时候,母亲就是靠这个为生,果园没了,母亲没了,她也成了一个没家的女子。心中有愧,是韩峰误以为她是罗小桐,收留了她,给她吃,给她穿,还被韩家的人尊为表小姐。她已经感激不尽了,如果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心中的愧疚会减轻许多,她希望往后天天都有这样的家务活。
她挽起衣袖,清流的河水倒映出苍白的面容,白得纯洁无瑕。
韩峰着在河边的幼木丛中,望着罗小桐瘦弱的身影:她是长宁王府的郡主,居然欣然接受了这样的安排。她熟悉的将衣服打湿,按颜色分类,然后就听到“砰砰啪啪”的捣衣声。
三名村妇说着话在离罗小桐不远的地方蹲下。
“姑娘,怎么以前都没见过你。你是下韩庄的?”
韩家庄顾名思议,大部分人家都姓韩,住有几百户人家,分为上韩庄、下韩庄。上韩庄多为富户,朝中做官、经商等,下韩庄大多是佃户、长工、短工不等都是普通百姓。
“表小姐,表小姐……”
就在罗小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几位大婶、大嫂的话时,伶俐奔了过来。
“表小姐,二公子、三公子正等你回去吃中午饭呢。”伶俐看着她那双被河水浸泡得发红的双手,她有些窘意地将双后负在身后,脸上漾着浅淡的笑容。
“伶俐,还有几件衣服就洗完了。告诉两位表哥,叫他们别等我。”罗小桐弯腰继续捣衣,她有自己的一双手,只要能证明自己不是在韩家白吃白喝,做这些家务最是乐意了。
几名村妇开始议论起来:韩峰之母罗氏乃是韩家庄出名的节妇,二十三岁丧夫,还将三个儿子培养成人。更难得长子乃是数年前秋试榜眼,次子乃是韩家庄里做生意的能手,而这幼子更是功夫一流颇得骠骑将军赏识的后生。
韩家庄在明州一带颇负胜名,而韩峰家在韩家庄也是数三数二的人家。在庄里颇得人敬重,而今见韩家的丫头伶俐来唤罗小桐,心中也生起几分敬意。还以为大户人家的小姐什么也不用做,今日才知道,这小姐也会洗衣服,而且比她们都辛苦,居然洗了满尖一大盆的脏衣。
伶俐抢过衣杵:“二公子这是怎么了?居然让你一个小姐来洗衣服,以前这些都是韩六嫂的事……”
“伶俐!”罗小桐将伶俐推开,“生意的事我不懂,就让我做点事吧。”
真罗小桐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也这样时常干家务活,还是什么也不干。长得和自己一模一样吗?否则韩峰怎会把自己当成罗小桐。
“表小姐,这里的衣服就留给我洗吧。”
她固执地摇头:“我愿意干活,你也饿了先回去吃。只要给我留碗饭就好。”她扬着衣杵,敲打起来,洗衣服先要用柴火灰滴衣浆水,然后再用浆水浸泡衣服,污垢在锤打之后更容易清洗。
伶俐站在一旁看了许久,火辣辣的太阳晒得人两眼发花。“表小姐,我先回去了。”
一路上,伶俐想不明白:她不是表小姐,表小姐已经失踪了,虽然二公子、三公子还在寻找,可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儿。她可是一个胆小又固执的人,一旦决定的事就算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还记得几个月前,她留下书信说要去投奔老夫人——她的舅母。
伶俐嘟着嘴:“二公子、三公子,她说洗完衣服就回来,要你们别等她了。”堂堂的男子为何要折腾那个的娇弱女子,连她这个姑娘都看不过去,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韩峻看着二哥。
韩峰握起筷子:“三弟,吃吧。你不是要进京复命吗?”
唉,二哥连钦差大人都敢戏弄,倘若小桐便在母亲那里,这该如何是好。突然间出现两个罗小桐,而她,被他们兄弟俩罚去洗衣的女子到底叫什么名字?看她文文弱弱一副娇小姐的模样,居然会洗衣服,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罗小桐洗完衣服,站起身,扭着腰身:没想到洗衣服也会这么累。“大婶、大嫂,我先回去了。”
“罗小姐走好!”年轻的大嫂招呼着,“真没想到韩峰公子的表妹长得如此好看。”
轻轻地推开韩宅后门,在晾衣绳上将衣服抖开。
“我替你晾,你先去厨房吃饭吧?”韩峻从罗小桐手里抢过衣衫。
“三公子,不了,晾衣服又不耽误时间。”她夺口而出。
他看着她:恢复记忆了,这几天她可一直唤自己三表哥,而现在她叫的是三公子。“你……”
罗小桐面露堪色,抖开衣衫晾在绳索上,用手轻轻地将皱褶之处弹开。
“你生气了?”韩峻问。
她轻轻地摇头:“没有。”
“那你……”他小心翼翼生怕将最后的窗纸捅破,如果她恢复了记忆是否就意味着离开的时间到了,她欲言又止,似有满腹的心事,却终是制住:“你记起来了?”
她突然怔住,顿了片刻。如何告诉他自己不是罗小桐,那个与他有婚约的女子不知去向。他满腹的相思、情义又将如何表述。“三表哥,方便的话能讲讲以前的罗小桐吗?”
她这话什么意思,是忆起来,还是想忆起来。她不是罗小桐,又怎么有她的记忆。“你以前很胆小,最怕毛毛虫和老鼠。记得有一次,你到外面采到了一大束的花回来,因为看到一只毛毛虫,竟然把所有的花都扔了出去。还有,你以前住的房间里出现一只老鼠,你就哭着说再也不住那间房了……”
她漾起甜美的笑容:罗小桐真是一个快乐的姑娘,可惜自己并不快乐,自从母亲离世之后,她已经初尝到人世的辛酸,若不是答应过母亲要好好活下去,她也撑不到现在。
罗峻看着她的脸:先前灿烂的笑,瞬间就被淡淡的忧伤所代替。她的心里到底有什么难解的结,也至于当她睡着的时候也微颦着眉头。
“等等!”韩峻唤住她,缓缓地走近:“你叫什么名字?”
她回头看着他的眼睛:自己不是长得很像罗小桐吗?哪里露出了破绽,也至于被他看出了端倪。
“我知道你不是小桐。告诉我你的名字。”
眼帘低垂,那个名字如此遥远。母亲若不死,她永远不知道自己姓罗,也永远是袁桃花的女儿袁圆。“圆圆!”
第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