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卧室传出一阵阵哭声,虽然声音很微弱,但我却听得清清楚楚,每一声啜泣都牵动着我的心跳。透过门缝看进去,她坐在床头背对着我,用手捂着嘴巴极力掩饰着声响,双肩却止不住颤抖。
客厅茶几上放着一张存折,在旁边是两本绿色的册子,上面写着我从来没想到过也以为这辈子不会想到的几个字:离婚证。
父亲站在阳台,侧对着我,嘴边手指间夹着根烟,烟灰已经燃地很长了,这是终于断开掉在地上,同时又一滴湿润的东西覆盖在上面,悄无声息。我知道,那是他的泪水,却像一把尖刀刺进我的心脏,随时都会停止律动。他扔掉烟头,悄悄抹去泪水,扭回身子看见了我便僵硬在原地。
我看着他,一张我以后可能不会再见到的最熟悉的脸,泪犹如拧开的水龙头一样再也收不住。
突然背后被人推了一下,画面变得模糊不清,耳根子被人揪的生疼。我睁开眼,映出的是母亲的脸。
“臭小子快起床!闹铃都叫不醒你!”妈妈松开拧我耳朵的手,按息了床头正歌唱的闹钟,“枕巾湿了一大片,又留口水了吧!”
我扭头一看,靠!洪水泛滥黄河决堤也没有这么夸张啊!是口水吗?更多的是泪水吧。父亲离开家里已经一年了,这场梦我也记不清是第几次出现了。
起床快速的洗漱了一下,整理了一下发型,对着镜子说:“华仔!今天更帅了!”
吃饭的时候,忽然想起昨晚回家发现门口停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天色太暗没仔细看,便朝厨房大喊:“妈!门口那辆车是哪家小孩的?”
妈妈从厨房端出一盘烤面包,边走边说:“哦,是那辆脚踏车吧!是你爸托人送来的!你原来的车不是坏了吗?”
我手握汤勺突然愣在半空,没听错,是说的我爸。
“我爸?他……”我严肃地看向母亲,她缓缓坐在沙发上,因为多年的腰疼导致她轻声低吟了一下,接着看着自己不是很细腻的手,我知道,那是干活伤的。
“……你爸啊,这一年一直给家里寄钱,这其中就包括你上大学的学费。”妈妈轻声地说。
我这才想起中考完后填志愿表时,怕家里没钱不敢写很好的大学,跟母亲一商量,她却说放心填吧。一直以为是妈妈开的那家小服装店挣了钱,于是很高兴地填了现在我所上的连城一中。没想到,是爸爸在背后供我上的学。
“那他为什么不回来?”我焦急地问道。
“他忙着做生意,顾不了家……再说我跟你爸都离婚了……”妈妈说完便不再吭气,从她的眼睛里看得出她同我一样很想念父亲。
我闷声吃完饭,提着书包说了一声就出了门。再次看到那辆车不禁傻了眼,这他妈是“Birdy”牌的折叠车!这可是折叠车中的第一品牌,什么概念知道吗?相当于汽车界的布加迪威龙!做工一流,造价昂贵,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低于6000的任何一辆同品牌车!靠,这算是陡然而富吗?
二话不说,骑上去一路风驰电掣杀进了学校。擦!风光死了,必须得跟他们得瑟得瑟!刚进教室门口,一股不安的气氛罩满全身。
我来的不算早,已经有多半同学坐在了教室。角落里围坐着一堆男生,旁边的女同学也都支支吾吾地说着什么,见我踱步进来,齐刷刷把目光投向我。
即使我升任纪律部部长,大家也没有用这么一致的眼神看着,确实让我有点受宠若惊,诚惶诚恐。
还没等我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事,张横琪从人堆中站了起来,严肃地叫了我一声,嘴角似乎有点淤青,旁边围着一堆伤员。我赶紧走了过去,将书包顺便放在我的书桌上。
“怎么回事?都挂彩了怎么?”我惊讶地问道,周围一个个不是眼角黑青就是腮帮子红肿,严重的脑袋上都箍了几层纱布。
“昨晚他们都被人截了,包括我!”张横琪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靠!谁啊?怎么天天坏事都围着咱们班转悠!”
“打我的叫杜衡,大三4班的。”阿坤淡淡地说。
“我在路上被3个人截住,领头的叫周是,大二班的。”
“魏源,大三6班!”
“陈九瀚,大三3班的!”
“这么详细?”我一头雾水,奶奶的搞什么名堂。
“这些人打完之后自己报出来的!我没怎么受伤,跟我打的人叫姚烈仁,大三4班的!”张横琪掐着腰,一脸不甘心地说。
我一看,被打的全部是纪律部我亲手拉进来的。终于起了波澜了!这些原本安静的地下人物知道了我干的事,接连浮出了水面,而且是一伙的,算计好了试探我!如果还能选择的话,我宁愿当初不做这个纪律部部长,更不会把兄弟们拉进来,现在连累了他们不说,自己还高兴地走进教室。
“听我说哥几个……”我顿了几分钟,干抹了一把脸,“他们这些人有目的的行动,全都是冲我来的,我之前不该把你们牵连进来……现在这样一切因为而起,责任归咎于我。我向大家说声抱歉……下去之后,我会尽量弥补大家,吃的玩的抽的我请!不过,我本应该帮你们讨回这些账,但这次真的有点闯不过去……对不起大家了。”
“翔哥。我们理解你,我们也怕开除!吃的喝的就免了,抽的他们也能抽起,这件事就过去了。你们说呢?”阿坤憨厚地笑着说,大家也都连连点头,可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这件事能这么就过去吗?
“别想了!先去抽根烟,一会就上课了!”张横琪从桌屉拿出一盒烟。
……
原本这件事我想找徐恒江商量一下,希望能和平解决,但他这几天竟然没来,不知上哪旅游去了……我说怎么一下子涌现数尊金佛,至少他在的时候也没人敢这么正大光明地惹纪律部,原来是头顶没人罩了……
放学之后果不其然,狼还是来了。我正整理着课桌,门口晃晃悠悠走进几个学生,傲慢的步伐,轻蔑的视线。难道这就是不良少年专有的形象吗?那我平时岂不是也像个流氓?
“部长大人!你好啊!”坐在讲桌上的一个人用脚踩着第一排同学的课桌,公然在教室点燃一根烟。这是藐视纪律部啊!张横琪坐在另一边,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看向前排。
“对不起学长,这里是上课的地方,就算抽烟也请到外面去。”我站起来道,不动手怎么也得动口,今天暂且做一回君子,若他们不找麻烦,以后可能每天都得做君子了。
“呵呵!徐恒江真是找了个好儿子!又高又帅又有礼貌,怎么看怎么不像收拾程剑波的坏孩子啊!”姚烈仁笑里藏刀,将烟灰弹在粉笔盒内,“怎么着?纪律部的人挂了彩怎么也不见你找我们去!打算后发制人吗?还是正在置办武器呢?”
“学长要是看不惯我就摆明了说,我朋友做什么事也都过问于我,你们大可以来找我!可没必要暗里做这么绝吧!”
“虽然我也想,但没办法。部长可是学校现在的红人啊!谁都知道东区少爷见你都喊少爷,我们恐怕也得喊你老爷了!你说我们不敢找你还不能找你的朋友撒撒气败败火?”姚烈仁嘴角一斜,环视了一下全部没走的纪律部的人。
“皮兴宇不过是个小人,你们就因为他才想拔掉我?”
“别误会,他在我眼里也是个过客。我只是觉得新鲜,一个高一新生不到一个月就可以在众多强人面前做到鱼跃龙门一战成名,我们的危机感很强,所以很害怕没了活路,在此讨个说法。”
“我没那么可恶,也从来不招惹即便是看不顺眼的人。我只是个学生,打程狗只是在我的职责作为前提下不得已动的手。道上的事我不了解,我也不想在这个学校混出个你说的所谓名气,我们是不是可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可以,既然老爷这么心平气和地说我们自然照着做,不过有个条件……以后见了我哥几个给我机灵点,喊哥喊爷随便你!”他说着便换了个脸色,狠毒地指着我,“要钱给钱随叫随到!这不难吧?”
我怒火中烧,心里已是将他千刀万剐也不解恨,但还是忍了下来,不能对不起老爸给我买的那辆车!旁边张横琪和阿坤他们都没有说话,一个个憋红了脸,目露凶光杀气腾腾,却也只能忍着。
“很好!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魏爷!这是杜爷!这是陈爷!这是周——”
“——我不需要!”周是打断他的话,摆了摆手轻声道。周是是高二的,其余的都是大三,他们怎么认识的我不知道。
只见姚烈仁瞪了他一眼,又接着说:“好了,李维翔小弟!不耽误你回家吃饭了,拜拜!”言毕跳下了讲台,缓缓走了出去。最后周是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便扭头走掉。
突然一张桌子被张横琪踹倒,这一脚劲儿足足使前面的桌子像推麻将一样连着倒地。张横琪发起了飙。我也没有办法。
我深呼吸一口,将腹中之火扑灭,笑着说:“张横琪,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说姚烈仁也是你的学长。给点面子也是应该的。”
“学长!去他的学长!你也是!这你都能忍住,真了不起哈!”张横琪口水都喷我脸上了,竖起大拇指。
“不说我都忘了……谢谢大家没有发火,总之,也是为你们好!”我收拾起书包,背在身后。
“……你个缩头乌龟!”张横琪的拇指缩回,伸出中指鄙视我。
我知道这件事确实是委屈了大家和我一起受累,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来学校都是学习的。能够和平共处才是最重要的。
尤其在我不想事事去找徐恒江的时候。我总觉得,和徐恒江走的太近不会有什么好处。
……
之后阿坤问过我,说毕业了会不会找他们算账。我掐着张横琪的脖子说当然了!老子插他眼睛砍他耳朵,在他肚子上剌一道口,抹上蜂蜜让蚂蚁跑上去咬死他丫的!这叫什么来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说归说,到时候人家都不知道跑哪了!可能也就忘了这事了。
为了兄弟们的士气,我一股脑的倒出了一堆狠毒的词汇,说的我自己都有些招架不住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也算是就这样过去了。
他们的伤没有被政教处的看见,毕竟来回使唤的主要是我,我负责把命令传给他们就是。老师们也只是把他们一顿臭骂写份检查便不再追究,只要不是校内斗殴就不太严重。
第4章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