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想不是。”红绫皱眉说:“如果是外人来,应该会有人通报才对。”
萧剑离对村子的防守一向很严密,要是真发生了什么事,确实是会及早通报才是。若不是外敌入侵,那恐怕也只有村子里头发生事情了。华早儿隐隐觉得不安,便探头要求驾车的人快一点。
越是接近,越听清楚了那些吵杂的噪音,华早儿看见有一群人围在一起,大声争吵的声音传来。她看见村民门几乎都在那里,男人们围在一起,女人们抱着孩子站在一旁,表情带着些许不安。
“…只是这样要求而已,你们难道都不肯吗?”华早儿听见杜正的声音,他的语气意想不到的严厉。
隐约感觉到气氛的僵持,华早儿急忙下了马车,拨开围观的人群,急急探看究竟事出了什么状况。她看见两方人马对峙着,一边是杜正带着一群工头跟工人,另一边则是李敦跟他们那一夥人。
当场气氛已经十分火爆,双方互瞪眼光散发出火苗。
“你们有么资格提出这些要求?当初不也是你们自己答应的。”李敦傲慢地说。
“要是没有我们做事,你们哪来的矿?”杜正脸色铁青:“意外已经够多了,再有人受伤,人手会不够的。我们不过是要求减轻一些工作量,让受伤的人可以休息,这样也不成?”
“成不成,等我主子回来再说。”李敦丝毫不理,推得一乾二净。
“你这家伙…”后头工人里有人按捺不住,气得几乎要冲上去打李敦一拳,但被其他人压了下来。
“怎么了?”萧剑离的声音从人群后边传来,大家不自觉地让开一条路,让男人走过来,站在李敦与杜正的中间。
“主子。”李敦一个低头抱拳:“这些人要求休息。”
“为什么?”
杜正说:“昨天又一个矿坑塌了,五个人受伤。现下只剩下三十多人可以做事,我们人手不够,只是希望可以暂且延延时间。等大夥儿休息一段时间,体力养足了,再工作。”
华早儿一听冲至杜正身边,担忧地说:“是谁受伤了?伤势怎么样?”
“没事了,大家都是轻伤,但张大夫交代,都得在家里休息个十天左右。”杜正回答。
“不过是要求休息而已,李敦,为什么场面闹得这么大?”萧剑离斜眼看着李敦问道。
“他们不把今天的工作份量完成,就要求休息。”李敦挺起腰杆说:“能不能休息,不是我可以决定的,我要他们等主子回来再说,但这些人不肯,硬是要闹。”
“是谁硬是要闹?”后头有人尖声大叫:“大夥昨儿个晚上忙着救人,已经筋疲力尽了,你现下还要我们交出这么多矿来,我们人手哪够?哪有体力做?”
工人们又闹了起来,围观的村民也是,纷纷窃窃私语,脸上尽是被压榨般的忿忿不平。华早儿看了心底冷起来,她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只是没想到当初贪心的村人们在被逼急时,竟是这么的不理性。要是在这么多人围观的状况下,与萧剑离一夥人对上,那是会伤及无辜的。
华早儿赶紧转向鼓噪的工人们,喊道:“大家冷静点,有事情好好谈!”
她转向杜正:“杜叔,你要大家冷静下来,别急着跟他们对上,受伤的会是自己呀!”
但杜正没回话,只是推了推他身后气得想冲过去打人的一个工人。
“萧大哥,你也看到了,大家都很累,我们也只是想要喘口气而已。现下能工作的也才三十人,我们怎么可能挖出平时要求的水准来?就让他们稍微歇息一下,产量稍减,过几天等受伤的人复原了,就可以恢复正常了。”华早儿看这边的情势似乎不可控制,只得转向萧剑离要求。
萧剑离看了她一眼,又冷冷地转向其他人。“冷静一下,大家,什么事都可以谈。”
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就让所有人住了嘴。鼓噪的,窃窃私语的人群全都镇定了下来,一双双眼睛看向萧剑离。华早儿气得直咬唇,她怎么说都没用,萧剑离却一句话镇定全场,有人的领袖魅力,就是天生的。
“萧公子,你答应了吗?”杜正问。
“我答应你们“今天”可以休息,不过至于往后的工作,必须要再谈。”萧剑离说。
杜正微微变了脸色:“萧公子,我们并不会减少工作时间,只是先前所规定的产量,对现在剩下的人来说实在是有困难…”
萧剑离一扬手,打断了杜正的话:“你别忘了,这产量,是我们先前谈好的,也是你们自个儿答应的。”
“我知道,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连连出了几场意外,许多人都受伤没办法工作,为了达成产量,我们都很拚命,但是…”
“你知道少了产量,就少了收入?”萧剑离语气轻松地说:“许多人受了伤,总得补一补身子吧!没了银两,怎么养伤?一家子怎么活?”
杜正张开嘴想说话,但嘴巴张了又开,开了又张,就是吐不出一个字来。萧剑离得意洋洋地扫视了后头面带愧色的静默人群,接着将目光定在华早儿身上,开口道:“你们自己想想条件,再来跟我谈。”
说完转身离开,李敦等一群人也跟着,很快地,不算宽阔的巷弄内只剩下这些村人。一些跟着起哄的工人觉得扫兴,摸摸鼻子回家去,看热闹的妇孺也退回房子里。
华早儿叹口气,对杜正说:“杜叔,我们回去商量一下吧!”
杜正等人僵硬地点头,几个工头加上村里的长老,很快就转战华宅,继续讨论刚才的问题。
同样一群人,杜正,应老爷,庄大叔,及四,五个工头,全都聚集在华宅的厅堂内。这些当初赞成萧剑离的计画,甚至对华胜见死不救的人,现在却聚集在这里,讨论该如何对付萧剑离的剥削。华早儿坐在一旁看着听着,心里忽然觉得讽刺。
爷爷早在四年前就看出会有这种结果,这些人为什么到现在才看透?但却已经来不及了。萧剑离的话语中暗示着不容妥协,而他们由于贪心而一再地退让,早就把自己的退路给堵死了。但他们却似乎仍没有认知,只是对萧剑离断然拒绝的态度感到气愤。
“那萧剑离是什么东西,要不是有我们在这儿辛苦卖命,他哪有钱可以赚?”一个工头气极喊道。
“这个小子实在太过份了,给他三分颜色,就开起染房来。”应老爷吹着胡子说:“也不想想当初是谁帮助他,否则他哪有今天?”
“是呀,我们只是要求产量稍减,休息几天,这要求也不算过份。”
“我这几年来,常常在晚上工作,身子骨已经大不如前,最近拿起铁锹常觉得吃力,在这样下去恐怕会是下一个倒下来的…”
“全都是萧剑离,要不是他要我们这样日夜工作,身体也不会变差,也不会出这么多意外。”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数落起萧剑离的不是,被通知急忙赶来的李兰谦则被夹在中间,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华早儿冷眼看着,既是气愤,也是难过。气愤他们的短视近利,也难过他们难道就得永远生活在萧剑离的淫威下,被他这样奴役?
“早儿,你也说句话。”李兰谦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寻求一点意见。
“要我说的话,不如,咱们去报官吧!”华早儿说。
“报官?”庄大叔脸色一白:“你是开什么玩笑,早儿,要是报了官,那我们该怎么办?”
“是呀,我们私下卖白银矿,要是被官府知道了,铁定是会被封了矿,赶我们离开这里。没了矿,要靠什么维生?”
“你可别说傻话,早儿,你爷爷守护的村子,怎么可以就这样毁了?”应老爷说。
“现下才说这是爷爷守护的村子,四年前,当我爷爷说要跟萧剑离一刀两断时,你们怎么没这么说?”华早儿怒气一来,板着脸冷声说道。
她环视一张张惊讶得说不出话的脸:“当初只是贪那几个钱,什么都答应了。他要多少矿产,要分多少钱,全都没问题。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有什么后果?大家这么卖命工作,赚来的银两全都落了萧剑离的口袋。因为没日没夜的工作,受伤的人越来越多,能工作的人却必须担负越来越沈重的工作,这样大家还撑得下去吗?”
“我们也是为了村子里的人…”应老爷嗫嚅地辩解。
“我知道,全都是为了大家好。但你们当初就错了,爷爷也错了。可至少爷爷肯面对自己的错,想办法解决问题,但你们呢?出了事全都推到别人头上,是呀,要不是萧剑离提出这种不合理的要求,大家怎会累成这样?怎会有这么多意外发生?”
“要问我的意见是吧!我的意见是,萧剑离说得有理,一切都是你们自个儿答应的,连跟他谈的资格都没有!”
庄大叔摇晃着手臂叫嚷起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早儿,你难道要见死不救?”
“我已经救过你们很多次,是你们自己还要往火坑里头跳。”
“早儿…”
李兰谦挡住庄大叔,说道:“别这样,大家冷静一下,早儿说的也没错。”
“所有事情,都是我们自个儿答应的,能怪谁?是大加的姑息养成了萧剑离予取予求的习惯,现下减了产量,就是少了收入,他怎么可能会答应?”
“在矿坑里做牛做马的又不是他,怎么能了解我们的辛苦?”一个工头埋怨地说。
“但当银两越来越多时,你倒是挺开心的,不是吗?”李兰谦瞥了那工头一眼说。
“我…”他垂下眼,不再说话。
第2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