嫋嫋白烟，瀰漫了视线，空白了一整天。
恍惚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几乎透明的肌肤覆在修长的手指上，缓慢的摸着字面上的每一个黑色字体，动作优雅的令人窒息，颈间的项链随着动作轻摇着，一层层的印着上头的灯光。
望着月烟姐的一举一动，高贵的像个公主，比皇后还像皇后。
小红轻摇着手上的纸扇，有一搭没一搭，表情格外出神，茫然茫然。那白烟从她前面的小炉不断冒出，瀰漫着药香。
我抄着纸，一唰一唰，格外麻木。
平时笑嘻嘻的脸蛋，如今一片空白，紧闭的睫毛让他像个洋娃娃。
柳熙躺在床铺上，脸色微红，轻微的喘息着，眉头成了川字，身躯微微颤抖。
小红爬上他的床，从他额头上拿下发烫的湿毛巾，然后爬下床，拿进盆子里重新浸水再拧乾，又爬上床，替柳熙擦着汗。
月烟姐连头都没抬，依旧看着书。
不知何时，早停了笔，纸上一片墨渍。我晃晃脑袋，看了看手边的纸，揉一揉扔到了地板。
柳熙病发了。
这样的情况，已经有三天。
他一发作，三个人就手忙脚乱。又是铺被又是弄药，想抓大夫却又想起我的学生身分比这里的大夫还厉害，于是当起了他的主治医生，在这里实习中。
让小红交代了柳熙最近的情况，我的脸色却无法克制的越发惨白。
总结下来，那个病实在像三个字：肺结核。
BUT……肺结核会传染啊，我跟他处了这么久，估计第一个KO的是我。
妈妈，我还不想见您啊……我还年轻……正当我恍神恍的厉害，就被枕头给砸中后脑杓。
“云烟烟，别一脸的悲情，他还没要死。”
月烟姐说着，眼眶却比我红一点。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月烟姐在我不在的时候，都是往柳熙那里跑着玩，玩到最后也会有点感情的。她曾骄傲的跟我说：他是我弟，也是你义弟。
柳熙只是笑笑，标準的疼姐样。
想想，现在她不见得比我好过。
她遭遇的事比我多，现在如果又少一个人，估计会变成什么样不知道。
我靠着椅背，一脸恍惚。
“云烟大人，柳熙哥会不会好起来？”小红端着药，第五十次同样问题。
我没回答，也没有摇头或点头，就一直望着躺在床上的柳熙。
小红没有追问，就只是端着药，飘忽的走到床边。
她眼睛也是红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们，或者说，我连自己都安慰不了。
“云烟，想哭就哭，别忍着。”坐在旁边的月烟姐摸着我的脸。“你又沉默了，最近你很爱笑，是我认识你以来，你最开心的时间。”
我不答，一脸木然的看着他。
“生死离别这种事，我们都见多了，你自己也明白。”她说：“我不习惯，从来不……你别习惯，你现在的样子，令我感到害怕。”
我伸出手，别去了她滑出眼眶的泪。她抿抿嘴，伸手抱着我，把头埋在我胸口，没再说一句话。我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哄爱哭的孩子。
不知道维持这样的姿势多久，久到衣襟前已经没半块乾的部分，胸口被弄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她在我胸前蹭了蹭，十足的小花猫。
她缓缓抬头，捧起我的脸，轻轻的道：
“陪我看花，好么？”
樱花的花期，从初春开始，只有十天。
放眼望去，是极尽凋零的一片。樱花撒了满地，满空的枯枝。
半夜三更，看着那些残花败柳，场景格外荒凉。月烟姐倚着我，表情格外出神，眼底只剩下那些凋残的樱花，零零落落。
我将身上的袍子披在她身上。她缓缓抬头，一笑，然后轻踱起步，走向前，伸出手。几片花瓣随着风吹到她手上，她驻足凝望。
“你明知道，我有事瞒着你。为什么不问？”
我不答，看着她的背影，发丝在空中纠结，被疯狂乱的吹起。
“其实啊，我偷溜去过杜泽……或是雅纪仁，他的宅子。”她说着，像是自言自语，“我装成那里的婢女，每天偷看他，甚至跟他交心，却没告诉他我的身分……我化了妆，弄了点雀斑，把头发扎成麻花辫，还去染发。”半晌，又道：“他啊……其实，不是雅纪仁，雅纪仁是个虚拟的角色。事实上，从来就没有雅纪仁这个人，有的，只是个失去记忆的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