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哥,你又走神了!”
弦音岔了开,发出尖锐的抗议。柳熙气呼呼的看着我,手叉着腰。
“没什么,想事情而已。”我哈哈的訕笑过去,不太想承认我今天第三十二次的走神。我举起手随意拨了几个音,古箏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再教你一首,补补罪,原谅我的走神。”我对着他一笑。
他看似不高兴的呿了一声,但下一秒却又殷勤的替我焚香,我唉的摇头。
一般人在弹古箏、琴,都非得要焚香浴手,麻烦的很。我以前都不知道要这么做,因为我身边没半个人跟我说……月烟姐懒惰,每次都省略这个步骤;墨只是静静的听我弹,然后指导一下;泉只当我不想做,所以没跟我说过半次;小红是个侍女,根本就不知道这个规矩……直到她去照顾柳熙之后,看他弹琴,才兴致勃勃的跟我说:原来柳熙哥会谈琴啊,而且弹的很不错吶!我第一次知道弹琴前要焚香耶!
听的我那个鬱闷……我第一次知道有这种规矩,唉。
最近我开始教柳熙弹琴,原本是月烟姐教我,现在换我教柳熙。柳熙很小的时候,曾经学过古箏、琴很多乐器,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学了。我曾经问过他,他只是对我一笑,不答。
看来是有原因啊……但人家不想讲,我也就不想逼他。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隐私,况且我不是个好奇的人。
拨着琴,几缕白烟绕在鼻间,穿过了发间,轻轻的拢着我。有一种縹緲不定的感觉,精神恍恍惚惚的,眼前的烟雾似乎绕着个人,那个人冲着我笑,妖嬈的晕眩。
单节音,划破了云雾,划破了那人的脸孔。一个哆嗦,从思绪白烟中硬生生脱离。
等回过神,古箏早已经弹完了。柳熙一脸的茫然,拽了拽我的袖子。“云烟哥,你在弹什么?好奇怪的曲子。”
“云烟烟正在思春中!”月烟姐突然拉开门,拿着三个瓶子蹦蹦跳跳的跑进来。小红着走了进来,端着一个很大的盘子,上面摆满了餐点,还有一碗乌漆抹黑的药汤。
“吃饭了哦,大人跟柳熙哥都饿了吧?这是月烟姐姐煮的。”
小红甜甜一笑,把那大盘搁在桌上,与月烟姐席地而坐。“柳熙哥要先吃药,不然不准吃。”她拿起药汤放在柳熙前面,口气是命令语。
“……嘖。”
柳熙嘖了一声,却还是乖乖的拿起碗,一骨碌的把药水喝个精光,然后举起袖子擦擦嘴巴。
“弹完了么?有进展吗?”月烟姐替我盛起一碗饭,递了双筷子过来。她打开瓶盖,拿了个杯子接下那从瓶口流出的液体,香味四溢。
“这什么?”我拿过那瓷杯,凑近鼻间一闻,微微蹙眉。才想开口,月烟姐就先说了。
“酒。”她哧笑。
“你又喝酒?”虽然是这么说,但我也没阻止她,看着她仰头灌下那瓶酒。“当心成酒鬼。”我提醒。
“啊哈,那样也不错。”她豪迈的擦擦嘴。
“啊啊,小红也要喝!”
“我也要我也要!”
旁边两只开始去抢剩下的那一瓶,仗着比他们高一点,月烟姐把酒瓶举的高高的,逗小孩似的玩弄着他们。“想喝就来抢啊~够高吗你们?”
“别闹了,月烟姐。”我扯住她,用力往下一拉,她整个人跌在我旁边。
她不太甘愿的努努嘴,嘖几声,乖乖的坐着。两只又想爬来偷拿,月烟姐手一挥,“还没成年喝什么?长大再来吧!”
“小气!”
那两只异口同声,相当有默契的瞪着月烟姐。她哈哈一笑,摸了摸他们的头。
看着他们的举动,我摇摇头,自逕夹起我的菜,慢嚼细嚥。
“那三个人呢?”咬咬咬。“平常不是都跟你们在一起吗?”嚼嚼嚼。“怎么今天没跟你们在一起?”咕嚕。
“柳熙,吃饭别讲话。”我拿筷子敲了他的头,他一边抗议筷子很脏一边继续吃。“看看小红,她多乖。”
“你又不知道,她平常的时候很恰!”
柳熙被小红用碗敲头。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小红替柳熙夹菜,一脸平静。
“……是。”
柳熙乖乖的闭嘴。
……哎呀呀,原来小红生气起来,也是很恰的。
“对了,墨有没有说,他这次几天才回来?”月烟姐啜了几口酒。“下下礼拜就决赛了啊……又要练习,麻烦。”
“但是你领奖金领的却很开心。”我淡淡的回答:“他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但应该跟之前一样都是出几天差……等等,他前天好像跟我说过,这次的时间会拖的比较久。”
“他来得及在决赛以前回来吗?”柳熙问。
“不知道,他说他尽量。”我说。
月烟姐咯咯的笑着,意味不明。
“哎呀,那样子云烟烟表演起来会没力。”
……这女人有病。我嚼着口中食,不打算搭理那个疯女人。
“对了,云烟哥。”柳熙忽然说:“我想在决赛完后,跟哥坦白我们认识,哥应该不会阻止的……吧?”
“这……别问我。”都用“吧”了,我还能说什么?
“宫主不会那么残忍吧?况且柳熙哥是他弟弟,没道理我们要偷偷摸摸的跟你见面。”小红试图给柳熙打气。
我捕捉到了柳熙眼里一闪而逝的痛苦。
“……我会找个时间跟他说的,别太担心。”我微笑,搁下空空的碗筷。“月烟姐的手艺依旧一样好……柳熙?”
他的面部极尽扭曲,碗筷砰的摔在地上,洒了一地的碎片。
他捂着嘴,撕心碎肺的咳嗽声断断续续的从口中溢出,在空中凝结成狂乱的音符。
曲着身,他痛苦的倒在地上抽搐。
夜五 病发 《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