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赶去,在外城下了马,高耸的宫墙让人不由一个激灵。阿巴泰取了腰牌,黑着脸只一亮,那几个侍卫丝毫不敢言语,忙着打千恭送两人进去。过了中门,人尽散去,早没了今朝黑压压跪了一地的壮观。只不知皇太极,如何?
强抑着扑腾扑腾的心跳,名兰紧张至极,微微一阵夜风吹来,不由自主狠狠一个寒噤,正是心寒身冷的时候,忽觉得手下一暖。七贝子正侧脸担忧的望着,牵过她的手,柔和的握了握,“跟我来,别怕。”
一丝冷静沉稳,透过手掌的温度,一点点注入名兰体内。慢慢由阿巴泰牵着,走过漆黑的甬道,低头只想着待会儿该如何解释,又该如何开脱。念此,心里不由冰凉,唇边已是悲凉一笑,她救一个,就必定会伤一个。那名录是真,则褚英死,那名录是假,则四爷亡。
如何说,如何做?怎样都是,两难。
若是将这事推给舒尔哈齐呢?是卑鄙,可大家都同样卑鄙,也就无所谓了。这也是他当初狗急跳墙时自找的,如今可谓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明哲保身最重要,关键时就是亲叔侄,又怎样?
细碎的想了一路,却不知何时,阿巴泰已经停住脚。匆忙一回神,顺着阿巴泰目光望去。皇太极仍旧一动不动端正跪在雪地里,他头顶上宫灯温淡的光晕一圈圈映在周围的雪地上。发辫散乱,面皮发青,正虚闭着眸子强撑。只看了一眼,心底痛苦乍然又涨潮似的涌上来,喉咙里酸涩涩的,几回空张了张嘴,却都叫不出声来。
名兰探询似的望一眼阿巴泰。见他目光凛凛,缓缓摇了摇头。只得忍着,又扭头望一眼那雪中的身影,狠心扭过头,去了大汗的书房。
立在房外雪檐子下的台阶上,等着七阿哥进去亲自通报。听里头清淡的一声,“叫去。”喉咙一紧,清咳了嗓子,轻轻跺脚准备进去,迎头是七阿哥开门出来,深深对望一眼,他强自镇定的一声笑,“想好怎么说了吧?”
名兰勉强一笑,从怀里抽出一副帕子来,“把这个给他。”阿巴泰看看,上头是一首词,虽不懂汉字,然而耳濡目染的也难免会一些。笑笑,又将自己的腰牌塞给名兰,目送着她进去,方走。
屋子里头焚香秉烛的映壁辉煌,只大汗一人在上面坐着,几子上满是兵书卷宗,一旁放着碗热奶子,暖和的冒着热雾。名兰进去恭恭敬敬的跪下磕了个头。大汗随性抬抬手,又指了一边的椅子,“坐吧。”而后不动声色的一句,“知道你有身子了。”
名兰顿时惊得有些眩晕,半晌方心底苦笑,这宫里还真没什么能瞒住人的事,谁是谁的人,只有自己心底知道,又想起褚英那句告诫。轻甩了甩头,才发现大汗正静静的望着自己等回话。
大汗见名兰不知所措的样子,知道她方才走神,就又问了遍,“这事,想来你都清楚,老八瞒谁都不会瞒你。现在,告诉我是谁做的。”
名兰觉得嗓子有些发干,却顾不得许多,就照着方才自己想的,一字不落说了一遍。说完后,是死一般的沉寂。心已经冻得麻木,政治角逐里,只怕没有人在乎事实如何,也不会想知道真相。那所谓的真相大白,就是挑个最佳的替罪羔羊。
又是寂静。屋子里精巧的金制西洋钟针摆在悄无声息的转动,时间一分分过去。大汗终于下定决心般的,起身,平静的话音,“这事,我心里都明白。只是你家爷少得不受些委屈。待会儿,你叫他起吧。”说着,语气加重,透出些凌厉来,“回去以后告诉他,犯不着因怕得罪人,就回回站出来逞强。哪天事闹大了,命都不知是如何丢的。”
名兰心下一悚,膝下虚软的不知何时已是跪在地上,听着大汗训话罢了,才又一磕头,后退着出了屋子。
夜已深了,自己竟不知不觉在大汗房里呆了两个时辰,站在廊子尽头,呼的轻吐一口浊气,脸颊上滚烫一片,指尖却是极冰冷,跟雪一个温度。
方才自己那套话编得也是半真半假。用贼心不死的兄弟一条命,换来两个儿子的太平。这种买卖,大概努尔哈赤也该清楚自己没吃亏吧?皇太极为何如此,她也明白。只有这样,才能几边儿都不开罪。否则,哼哼,夹在中间,被谁挤兑一下,都不是闹得玩的。这苦肉计上演的,还真是煞费苦心。
边把手渥在腮边取暖,边十足冷笑一声。那声冷笑一出口,心里就不由一怔。自嘲的想,还真是跟四贝勒跟多了,自己冷笑得也是愈来愈有八阿哥气势。嗐,罢了。如今自己早就懒得答理谁是谁非,只求他没事便好。
走去皇太极跪着的地方,一路遇到几个上夜巡防的侍卫,看她服饰品级和腰间腰牌,虽不认识,却也忙低头行了礼。看着巡夜的那几点灯火消失在转角,才又迈步朝前走。
终于能瞧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唇不由微微颤动,竟激动得头有些发晕似的一个趔趄。慢慢几步走过去,站好,缓缓半跪在皇太极身侧,柔和的一声,“贝勒爷。”
皇太极猛的睁开眸子,不可置信的瞪望着她,忽又忍不住似的瞌上眸子微一蹙眉,鼻翼翕动,好一阵才将泪咽下,强笑着睁开眼。眼底在宫灯映照下,那极深的一抹泪意仍然清晰可见。
对望许久,才猛的将名兰紧拥入怀,脸深深埋在她颈子吻着,一下下抚着她发丝。“你怎么会来。”
名兰只是怔怔的,笑笑,又看见他手里攥着那帕子,更是心疼。脖颈处那一个个吻呼吸急促灼热,能把人撩着了似的,只是环着自己的身子,竟是那么冰冷,没一丝温度。名兰担心他身子一冷一热撑不住,忙笑着从他怀里抽离,脸微红的一句,“我都有身子了。”
一句话说完,皇太极倒是止住了吻,只是看她的眸珠,里头爱意有增无减。硬撑着站起来,要打横抱起名兰,名兰吓着忙挣扎,四贝勒也只一笑,没有勉强。
牵着名兰出了宫,外头老七早就备下了车驾,送他们回四贝勒府,说改日再来探望,才又转身告别。
仅仅分别两日的四贝勒府,再踏进那朱漆铜钉的大门时,竟然像恍若隔世一般,朦朦胧胧。下午还守在贝勒府门口的官兵都散了,只剩下几盏淡黄的绢制宫灯在风雪中遥遥欲坠。
里头安澜早得了信儿,领着众人,“给主子请安。给主子贺喜。”皇太极只不说话,也不去问其他几个福晋,就只一路拉着名兰,直接回了暖阁。
暖阁里清淡一丝麝香,雪冷天寒,那麝香味儿更明显。下人知道规矩,都识趣儿的全躲了开去,只留一个体己的听差。四贝勒转身合上房门,屋子里烛光冉冉跳跃,陌生又熟悉的温度。
解了外衣,一步步走近名兰,伸手紧扣住她手腕,轻一掼,就将她稳稳的放倒在身后松软的卧榻上。单膝跪在床沿,上半身微前倾,整个人罩在名兰身上。呼吸渐渐粗重,看得出在强抑制着欲望,只是终究忍不住,伸手一揭扯,名兰柔滑的上身已然袒露。一瞬间的刺激,名兰忍不住“唔”的一声叫出来。
皇太极极克制的只是伸手轻抚过名兰双唇,下巴,脖颈,酥肩,最终,停留在她柔软的胸前,手心的温度一点点从胸前敏感的透到全身。看她蜷起双腿,浑身极轻的颤栗,唇角不由一笑,“怎么?想要了?”
名兰脸飞红一片,牙缝里忿忿吐了三个字,“不可能。”
皇太极淡笑着不答言,只是手下轻揉捏着一用力,指侧惩罚般的轻摩擦过乳尖,就见名兰身子触电般的一收缩,笑嗔一句,“讨厌”,伸手就要挡,却被他捷足先登,早是拢过她两手,压摁在她头顶上。还来不及反应,唇上已被牢牢吻住,贝齿轻咬,舌尖的辗转纠缠。另只手在名兰上身游走。
“嗯”极轻微的一声呻吟从名兰唇边溢了出来,皇太极听了爱不能已,更霸气的索要着名兰口中的吻,正欲褪尽衣物时,却听外头下人禀告说太医院王医正奉大汗口谕前来拜望。皇太极忿得一拳擂在旁边衾褥上。却因是父汗遣来的人,不便怠慢,也只得极不情愿的为名兰扣好盘扣,将她从卧榻上扶起来。
名兰半笑着伺候他躺下了,看他急促的呼吸慢慢和缓下来,才轻拉开门对外头道,“宣吧。”
施过礼,太医只是认真号脉,却惊道,“贝勒爷脉象为何如此虚浮气躁?这是欲火过旺”名兰一听这话,忙心虚的埋了头,被人捉了短一般懵懵的。皇太极心里也清楚,却只是不答言,笑语盈盈的看着名兰,看着她两颊绯红,羞得想逃的样子。就开口轻唤一声“兰儿。”停了停,又道,“你去帮我准备沐浴用的水吧。太医这儿我自己解释。”
名兰听了,得了救似的赶紧点点头,忙福身告退。几步走出暖阁门,靠在柱子上呼呼的喘着气。好一阵才缓过来,去叫银莲儿让小丫头准备水来沐浴。
半跪在地上,一瓢瓢的给热水里兑温水,边兑边用手轻试水温。正望着水面氤氲腾起的热雾出神,却觉胸前一窒,不知何时四贝勒已然立在身后,正俯下身,手臂紧紧环住自己。本已逐渐降温的身子又撩着一般滚烫起来。
皇太极伸手进沐盆去探探,挑眉一笑,“还有点烫,嗯?”边说,手下轻一用力,极轻微的嗤的一声,是衣物撕扯时的声响。名兰几乎还来不及反应,就觉天旋地转,人已经一丝不挂的倚在皇太极臂弯里,转头看时,才发现他早就褪尽了衣物,脸腾得一下蹿得通红。
咬着下唇死死闭上眸子不看,虽然这屋里气氛暧昧温暖至极,然而仍旧是不住微微一个颤栗。皇太极灼人的吻轻轻下滑停留在名兰微凸的小腹前,一怔,动作明显缓下来。名兰感觉那吻渐停滞,不觉睁了眼。正对上皇太极半蹲在地上若有所思的望着她。
尴尬的轻笑,“爷怎么了?”
皇太极无声的笑笑,拾起地上散落的衣物,缓缓站起来。极轻柔的给名兰披好,又将她披散的头发捋顺,刻意的朝后退了一步。名兰看着他胸腔起起伏伏,知道他是怕伤着孩子才强忍下不动作。
心里满是感动,浅笑着凝望,“爷要是轻点,应该没问题吧?”
皇太极笑摇摇头,“不行。”说着朝名兰侧脸轻一吻,“我忍得住。你出去等我吧,免得我又要了你。”
名兰不能自已的眼眶一热,声音轻颤的叫了声“爷”,看着皇太极浸在水中坚挺的脊梁一怔。不由抿唇笑笑,慢慢走到他身边,从后背环住他,感觉自己的胸部紧紧贴在他后背上那种踏实的感觉,吻着他的脖颈,湿暖的气息掠过他每寸肌肤。
皇太极感受着下体欲望一股股的蹿动,无奈一笑,伸手紧扣住名兰手腕,臂上稍一用力,将她拉近自己身子,抵住额头,哑声道,“你这算是勾引。”
名兰抬眼一笑,“算是吧。就想让你开心。”边说,边拿了厚实的纳水布巾来轻擦拭他身子,恰到好处的力度,略到粗糙感的摩擦,从胸膛慢慢向下。看他微瞌着眸子,手扶在浴池边放松的靠着,心里不由欣慰些。
划过坚实的小腹时,明显感觉着他身子猛的一紧,见他睁眼望向自己,手不由一慌,碰到他下体膨胀的欲望上,听着“嗯”的一声闷哼,忙收了手,垂头颔首说抱歉。却被皇太极拉住手挨在他小腹下方,唇角不易察觉的一丝笑,“继续。”
名兰只得咬唇道了句是,轻红了脸,伸手轻柔搁放在他下体上,脑子中有些懵懵的。皇太极听耳边呼吸迷乱,知道她是动了情,索性将她抱进水中,除了她身上的衣物,“不如咱们一起?”
名兰只是垂了眼睫,缩在皇太极怀里,不出声的点点头。下身没在水中,被他用手指轻柔碰触,接着是一声低低的笑,“怎么就这么湿了?”
名兰不答言,脸微红着半闭了眸子,轻蜷起双腿,手搭在他膝盖上,任他手指玩弄般的在自己下体浅浅的进出。感觉那力度稍一加大,一下子敏感的“唔”了一声。忙咬住下唇竭力遏制着不让嘴边的呻吟溢出来。耳边是皇太极撩情的话语,“放松,别忍着。”字字都烙烫得人心一哆嗦,“我喜欢听你为我呻吟。”
感觉自己身上覆着的那只手四处游走,借着水温,一寸寸的撩拨着身体最深处的敏感,不由夹紧双腿,祈求的睁眼望向他,唇角翕动,却说不上是希望停止还是继续。皇太极目光里暖柔笑意一闪,索性低头吻住她胸前茱萸。
顿时一阵电流般的刺激从脑中疾驰而过,轻飘飘直逼小腹,整个人瘫软在皇太极怀里酥酥麻麻一个激灵。抬头望去,看他笑意更胜,手下一硬,已是紧握住那滚烫的健硕。觉得下体湿润的愈发厉害,毫无意识的套弄起来。迷乱间痴望着他那对乌黑至极的瞳仁,被亢奋迫得愈加清透明亮。
氤氲的水汽里,皇太极望着她雪白的耳珠子,戏谑调笑道,“怎么办?想要不能要。”话一说完,就看名兰怔怔的看他一眼,将头埋进水里,下体一绷,竟是她亲口含吻住那东西。心里蓦然疼得一揪,猛的将她拉出水面,紧紧将她拥进怀里,“你这是做什么?”
名兰不出声的垂着眼睫,脸涨得绯红,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我只是想让你满意而已。”
皇太极心底乍得暖意涌起,边用手轻拭她脸上的水,边似笑非笑的看着,“这种事,我不能让你做。”略一顿,“你不比她们,你是我愿意宠一世的人。”
隔几日,下朝时,忽碰见褚英,两人相视点头,默默同行了一路,在殿阶下立了会儿,仰望着头顶上孤鹰盘旋,一声尖凄的鹰啼。好一阵子,才听褚英开口冷冷道了句“多谢。”
皇太极付诸一笑,“亲兄弟何言一个谢字?”
褚英也只是一笑,微眯眼说了句“好天”,停了停又道,“等会儿咱俩山上猎狐子去。”说着攥紧马鞭子擂了皇太极胸口一拳,转了转手腕,侧脸瞧着他怔怔的样子,不由一笑,轻步下阶,自顾自的走了。
把皇太极看得一愣,一边儿阿巴泰缓缓靠过来,偏了头冷笑一声,“瞧他狂样。自从前几日处死了三叔”话未完,就被皇太极冷声呵斥住,“不许胡说。”阿巴泰怔得回过神,唇角一丝不屑的讥笑,“就他们那点伎俩,想瞒谁?难道不是被毒死的?”
眼见着八弟脸色愈发难看,忙一摊手,“得得,当你七哥什么话都没说。咱们三叔因不满那聪睿恭敬汗对他的优待,自己放着安逸日子不过,想不开,”说着,戏谑一笑,拿手朝脖子上杀鸡抹脖的一比划,“这不?早在头年八月,自个抹了脖子,这会子尸骨早凉了。是吧?”
说着,也不顾后头几位哥哥怎么想,大笑着离去。唬得莽古尔泰连连跺脚,“这又是怎么说?”一旁只不出声的笑笑,并不去理论什么。倒是阿敏紧闭着唇角。一脸铁青的路过皇太极身边,脚步略微停顿一下,想说什么却没说,终是拂袖离去。
代善见阿敏这样,就笑解释道,“他还是直性子,你别往心里去。谁没了阿玛能不难过?这回你是尽力了,我们心里都明白的。”
皇太极揉捏着手里的扳指,略点点头。莽古尔泰冷眼瞧着褚英离去的方向,微一冷笑,“大哥如今是越来越威风了,父汗又给他配了十五牛录。凭什么不给八弟也增派些人?”皇太极默不作声的恍惚听着,但愿如范先生所言,借这么件事,让所有人都觉对自己欠了人情。这人情,只怕日后能派上用场,毕竟人心所向。
许久才回了神,对诸位兄弟缓一笑,又记着方才跟褚英的约定,就翻身上马,先行告退。
到了铁冈山,远远儿就瞧见褚英一身雨过天青箭袖,立在冈上等着,身后威风凛凛的一队兵马排开。见皇太极来了,漫不经心的一笑,搭支白羽长箭,缓缓拉开雕花硬弓,本是对着那行划破天际的大雁,如今竟远远瞄着皇太极的左心。
听着箜的一声弦响,皇太极忙一侧身躲闪,却并无箭出,只是虚发。抬眼瞧时,那杆白羽箭仍牢牢捏在褚英两指间。
褚英清俊面上浮了丝笑,“怎么?怕了?”皇太极干笑笑,只是勒住马,没答腔,过了会子,才道,“兄长若真要我这条命,也不等这会儿。”略一顿,清朗复言道,“更何况,父汗才露了口风,瞧那意思是让您监国。想来大哥也不至于在这节骨眼上找不自在。”
褚英闻言,面色一点点难看起来,眼底蓦的闪过丝阴骛,忽而用乌锃的皮靴跟狠狠磕向马肚子。骑下马受惊,没命的飞奔起来。
皇太极只因方才被他虚射一箭,实为恼火,自知这话说得刺人,然而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少不得眸色一重,挥鞭甩下,玄色箭离一般跃出,紧跟着褚英一路追去。
好容易跑了一两里地,才勉强赶上,忙一翻身下马,半跪在褚英马前,“还望大哥海涵。”褚英只是冷眼瞧着,并不叫起,半晌儿,才用鞭鞘虚扶着,“没怪你。”语调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精明,“你这回,是故意的吧?”
皇太极一时未及反应,待回转过来,明白他是指这回谋反名录之事时,额上竟是沁了层薄薄的汗珠。干笑着只捡那表面意思回复道,“方才那席话,也是为大哥好,谈不上故意。”
褚英面色慢慢沉下来,“你知道我不是指这件事。”
皇太极觉得口中有些发干,“小弟不指大哥所指何事。还望大哥明言。”
“哼哼,你能不知道?”褚英一声冷哼,目光极犀利的一寸寸审视着皇太极,忽然微一笑,“不过,无心也好,有意也罢。好像本贝勒的身份,没因为那东西,受什么影响。”说着,亲跃下马背,将皇太极双手扶起,“我信你不是这种人,不然也不会递那名录给我。”
皇太极怔了瞬间,笑笑,借着那股子劲立起来,“若是说那鹅黄笺子,倒的确是小弟没做干净利索,也难为大哥不猜忌。”
“这事不怪你,不过舒尔哈齐那老东西,留不得。那杯酒下去,他是命归黄泉了。”说着,一拍皇太极肩膀,“如何?”手臂一扬,将胳膊上那鹞子放飞,看它直冲云霄。
皇太极闻言心里极为惊愕,浅眯目光,盯望着顶上那海东青盘旋。只不知何时,褚英的势力竟然可以大得瞒天过海,三叔死于幽禁这事,所有兄弟都以为是大汗授命所为,没想到,竟然是他。
忽看那鹞子发现猎物似的,急速俯冲,又看褚英那乌黑骠骑流星样冲出,忙回了神,策马紧紧相随。
此句过后,只是比马游猎,绝口不提政事。看着天色渐晚,天边乌乌的发青,有下人来请示是否留四贝勒进膳。
褚英在马上瞧一眼皇太极,正欲张口,目光却停在他腰间玉鞓上系的那束细细的明黄吩带上,两枚碧玺珠子沉沉的坠在绦子两端。恍惚间记得在哪里也是见过这么对珠子的玲珑剔透的耳坠子,和那白腻若凝脂般的幽幽香气不觉怔然。
那吩带做得格外精巧,细致的小结子上络着的那两颗碧玺珠儿,是当时名兰拆了自己旧时的一副耳坠,专为打结子时拢上去用的。如今皇太极见褚英有些愣神,顺及目光望去,见是名兰做的那条吩带。顿时了然。
许久,略一清咳,风平浪静的面容,甚至带了笑,“小弟先行告退,实因不敢再叨扰大哥,加之府上福晋也候着。”说完,攥着马鞭拱手拜别。正欲策马回走,却听背后冷冷呼喝一声“等等”,就又微侧了头,勒马后退几步,看向褚英道,“如何?”
瞧着褚英眸底一丝悲戚渐渐浮上来,唇上带了抹看不透的笑,极低哑的话音,“你对她好些。否则我定不会放过你。”
一听此言,皇太极本有的那丝笑,顿时僵硬的挂在脸上。兄弟俩同样两双黝黑瞳仁,就那么直直对望,只是都不曾望穿心底。
余怒中,只觉得那个困惑自己许久的问题,终于渐渐浮上水面,一点点化开在心尖,那个心下迟疑了许久的伤,终是被触及到。
原来如此,果真如此竭力压住心底那涛涛狂澜,不动声色的掩了唇边那声怒火中烧的冷笑,“我待福晋如何,不劳大哥赐教了。”狠狠一磕马刺,座下良驹吃痛,扬踢嘶鸣一声,发狂似的直奔而去。
褚英冷冷看着他背影,眸底尽是阴森,一旁小厮不敢上前回事,只得不远不近的立着,看着青黛色天际一点点黯下去,直到吞噬了天边最后一缕霞光。终于银月东升,夜色笼罩。
褚英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方才自己一时冲动的话,似乎隐约跟皇太极挑明了什么。拨转马头,微微有些无力的一句“回吧”,万籁俱静。
第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