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上“闻仲老师的军训课·敌国大将篇”那部份的时候，闻仲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几个敌国重点人物的肖像画一个个解说，那次考试还考了利益关系图，我那时画得头昏脑胀，不只一次跟沉月气愤哭诉我去搞懂敌人的人际关系干嘛，又不是吃饱很闲都不用打杂了，难道还指望我给他们辅导人际建议不成！
　　结果现在……
　　眼睛贼溜溜地扫过面前这群面色不善、心思各异的敌军头头，他们坐成两边，壁垒分明──我偷偷观察他们之间的紧绷气氛，一边在心里帮他们把脸和名字搭配在一起，算是苦中作乐。
　　毕竟对一个被五花大绑塞住嘴巴的肥美战俘来说，能够转移注意力的娱乐实在不多。
　　这片诡异的沉默盘旋许久后，率先开口的，是那个唯一没有出现在教材里、而且名字恰巧和我以前国中同学一模一样的谢秧。
　　他语调平平，听不出指责或惊奇，只是个纯粹的问句：“……袁将军，事关重大，你竟然又瞒着二殿下独自裁夺？”
　　我张大耳朵，没放过那个咬字清晰的“又”字。
　　“早在出发前袁某就承诺，敬二殿下亲自出征，我袁家军重要关头必定不违上令、行动如一──可同时也说过，要袁某像牵线木偶那样随人摆弄，那是作梦！”新上任的岳翊大将军袁暻崇冷笑一声。
　　“袁将军，本王无意掣肘袁家，可若是连我岳翊大军内部讯息都统合不了，尚未安内又谈何攘外？”被称作二殿下的，正是这次自行请命领兵亲征的岳翊国二皇子。
　　“我爹这几年下来布置错综复杂，多有机密之处、环环相扣，稍有些风声走漏便是一败涂地──这等利害，二殿下教我如何开诚布公？”
　　“袁将军这是在怀疑本王对岳翊的忠诚？”岳翊二皇子平静反问。
　　“二殿下心系天下，袁某岂敢！”
　　袁暻崇眼底一闪，语带双关。
　　我想起闻仲提过，在岳翊国内声望颇高的二皇子这次自请出征，其实是在赌。
　　目前岳翊东宫虚悬，二皇子此次放手一搏、把筹码全都压注在这场战事，要是这回岳翊凯旋而归，他很有可能顺势受封太子，入主东宫──除了能力不坏、野心不小，我记得他名字也气傲得很，叫无俦，无与伦比的那个无俦。
　　“说二殿下对岳翊绝无贰心，袁某信着。”戳破这层，袁暻崇又是一声冷笑：“只是二殿下近旁的亲信智囊，却不好说。”
　　对话间的刹那停顿并不明显，二皇子轻描淡写地应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要是同为自己人，当然不疑！只是眼下，一个是没没无闻、战前数月内突然在帝都街头窜起的算命先生；一个是不只来历、连长相都遮遮掩掩的神秘军师……嘿，用人不疑？二殿下这话好厉害，好一个不疑！可袁某怎么想都觉得，我信‘疑人不用’多些！”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二皇子这派虽有不少人脸色微变，但真正坐在他两边的最高亲信，同时是刚才袁暻崇毫不客气挑出的那两个话头正主却一点反应也没有，主从三人同样平静。
　　二皇子始终面无表情不说，坐在他右侧那个戴着鬼首面具被称作军师的男人不提，谢秧的反应最奇怪也最有意思，他不只没有生气，反而弯起唇角似乎是微微笑了一下，只是那笑不知怎么的好像搀了点莫可奈何的成分，不确定是不是我看错。
　　“一直以来，我心里都有个疑问。”像是没听出袁暻崇的敌意，谢秧语气清淡，迳自转移话题：“近百年前，御向传奇太师凭空出现在御向国，天纵奇才、文韬武略，擅军谋、懂民策，一心一意辅佐御向帝王，名扬四宇威镇八方──”
　　“怕先生忘了，袁某提醒一句：御向军营在对头。”
　　袁暻崇不耐烦地打断他，害我忍不住跟着猛点头。
　　太久没听到别人对万能太师歌功颂德，我都快要忘记这种想吐槽的感觉了。
　　三哥，你有同好了，我在此见证他有资格胜任太师粉丝后援会二号会员。
　　“简短说，御向太师当年何以选择辅佐御向，而非岳翊？当时岳翊国土国力虽然不比如今，却胜出御向不少，凭那能人慧眼怎么会看不透？”谢秧顿了一下，“连日来研究相关记载、几经琢磨思量，我得出一个可能性极高的揣测，只是不知当不当讲？”
　　快讲快讲，本王听着！
　　“说来听听。”袁暻崇虽然还是有些不耐烦，却掩不住眼底那抹狐疑之色。
　　“我在想，说不准太师当年也曾来到岳翊皇宫，毛遂自荐！只可惜……”谢秧脸上露出万分惋惜的表情，慢条斯理地摇了摇头，“约莫当时先帝，也是信‘疑人不用’多些罢。”
　　这话一出，不只袁暻崇、在场大半人都愣了一阵，立时鸦雀无声。
　　“咕！呼呼呼……”
　　只有一声古怪的喷笑呼噜响起，刹那引来所有人的注意，目光刷地转往同一个方向──
　　我的笑容僵掉了。
　　原谅他，他是抽风小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