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肯唤朕一声父皇了!”敬天皇帝不禁感慨的说着,但身为一个父亲的他,更是一个皇帝,儿女私情自然是要在江山之后,即便他今年来昏庸的紧,但这并不代表他对江山不在意。“十年来了,朕终于又听到你唤朕一声父皇了。”
看着敬天皇帝感叹的模样,宋平安也微红了眼眶,却是跪地再度朝敬天皇帝三叩首,之后抬起头来,跪在地上带着轻啜的声音说道:“在儿臣心中,父皇的地位从未有过改变,父皇的生养之恩,以及昔日的疼惜之情,儿臣一直记在心中。如今,儿臣就要远嫁万里之外,怕是再也不能回到父皇膝前尽孝,还望父皇保重龙体,儿臣在此拜别了。”
说罢,宋平安又是深深的叩首,有着依依不舍之情,却无亲昵之意。
看着宋平安伏地而跪,敬天皇帝不由得想起当年的景妃娘娘也是这样的跪在地上,求他放过宋平安,不要伤了宋平安的性命,他当年的一时心软,不想今日却有了大用场。
如此算起来,景妃也算是有功,虽不能功过相抵,但敬天皇帝心中倒也是放下了几分的恨意。只是放下了几分而已,并非是全然的放下。
可宋平安的道别之语,却让敬天皇帝心中微痛,他的女儿是何等的聪慧,虽是深处冷宫之中,却是已经明白了自己这次出嫁可能会面临的命运,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宋平安从此在宋国中成为一时的佳话。然而,这个曾经被他所宠爱过的女儿,以后将会是怎样的命运,就连敬天皇帝也说不清楚。只是,宋平安最后会是不幸,这却是肯定的。
否则,也不会让宋平安去和亲,来保全大公主和三公主了。
“平安吾儿,你且安心的出嫁,朕会以公主出嫁的典仪为你准备,而你的母妃既然喜欢留在冷宫,朕也会保证她安度晚年,享受应有的富贵,不会受人欺凌。”敬天皇帝说着,语气里颇为的感慨,但却少了几分该有的亲情。见宋平安的表情始终是那般的淡然,朝宋平安摆了下手,轻叹了一声,说道:“你跪安吧。”
“是,儿臣多谢父皇恩典。”宋平安柔声的答话,缓缓的直起身来,深深的望向敬天皇帝,似是想要记住他,又或者是有着别样的情绪来,但只有宋平安自己心中才会知晓的。
这一眼,宋平安是真的用心在看,无论她心中是否还有敬天皇帝这个父皇的存在,但这一次见面便是一生中最后的记忆,宋平安自然是要看的仔细些。哪怕,她从此不会再想起敬天皇帝,却也要看清他的容貌,就当作是一个女儿对父亲最后的亲情表现吧。
只不过,宋平安饶是如此的看着敬天皇帝,可心中却平静的如同止水一般,只是要记住敬天皇帝的样子,而非是不舍。那份亲情,早已经在很多年前便淡漠了,而如今更是彻底的割断了,宋平安自然不会去在乎,而她的未来里,也将不会有这位父皇的存在,从此便真的是形同陌路了。
可敬天皇帝看着宋平安的眼神,却心中五内俱杂,他多想走下龙椅,去抱一抱宋平安,就像是怕小时候那样,宠溺着她。多想再听宋平安撒娇的叫一声父皇,对他说想要留在他身边的话语,说平安舍不得父皇,就让记忆回答没有隔阂的岁月。
在敬天皇帝心中,那样的宋平安,始终存在他心中,多年来也未曾有过改变。
可时过境迁,饶是父女的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可情感上却生疏的紧,敬天皇帝竟然没有这样的勇气去拥抱一下他可能会一生也见不到面的女儿。或许,敬天皇帝是怕这样的拥抱,会让他改变了注意,不忍心牺牲了宋平安吧。然而,局势已经定了,宋平安的未来必然是在楚国,即便敬天皇帝对她心有不忍,还有一丝的亲情存在。
挥挥手,敬天皇帝示意宋平安可以退下了,他是真的无法面对与景妃娘娘模样相似的宋平安如此的看着自己,那样会让他的心有说不出的痛。终究,景妃娘娘是敬天皇帝心中难以磨灭的伤痕,那是身为帝王的耻辱,让敬天皇帝终身难忘!
原来,时间的流逝,可以让亲情淡化,却难以让心痛淡去,敬天皇帝虽然帝王,可终究也是个男人,如何能容忍妻子对自己的背叛呢!
“儿臣告退,望父皇多加保重!”见敬天皇帝已经没有训示的话语,宋平安站起身来,朝敬天皇帝颔首,算是行礼,便向后退了两步身子,很是规矩的模样,这才转过身去,挺直了背脊,头也不回的离去,似是没有留恋,也是在无声的说着永别的告别。
然而,当宋平安走出议政殿之后,脸上的那份不舍之情,却已然换上了冷漠,仿佛她就是个冷血的女子,没有任何的情感可以加诸在敬天皇帝身上。
父女阔别十年来的相见,却是在议政殿这个议论朝政的地方,只论条件,而不讲亲情,这叫宋平安如何能真的以女儿的心态去面对敬天皇帝!又或许,敬天皇帝正是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宋平安,所以才选择这个本是君臣相见的地方,来了断一切吧。
何况,在宋平安的心里只有景妃娘娘一人有生养之恩,敬天皇帝于她不过是幼时那星点的记忆罢了,早已不足为提,零星的记忆也早已被她尘封在心底,若不是今日与敬天皇帝见面,宋平安或许这一生都不会想起,还有这样一位父皇来,更是不会去回忆那早已不属于自己的过去。
再者说,宋平安今日前来,只是为了景妃娘娘的日后做个安排,想要走的安心,想要景妃娘娘日后的生活,少些许的麻烦,并非是有心要认亲,想要和敬天皇帝再续父女之情,更不是为自己求情,自然也不必表现出对父亲是多么的想念,多么的怀念。
站在阳光下,宋平安闭上眼睛,做着深呼吸,感受着阳光所带给她的温暖,那暖洋洋的感觉却不能温暖她的心扉,不能驱走她身上的寒意。
虽然是夏末,可在宋平安看来,这宋国的夏天,比以往更冷些,冷的入了骨髓。只是,不知道楚国的这个季节,又是怎样的一番景致,但宋平安已经不在乎了,她对自己的人生,是没有向往的,只要能得安稳之地,让她平静的度日便好。
但是,只怕宋平安这样宁静的心态,却也是奢求吧。
“宋平安,从此之后,你便是宋国的二公主,是楚国的皇子妃,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只能与母亲相伴的闲散之人了。从此之后,你要记住母亲的话,要做个无心之人,只要记住你的身份,留得性命在,等着太子哥哥兑现诺言,与母亲相聚,便是你此生最大的志愿了。为了这点,努力的活着,好好的活着,知道吗?”宋平安在心中悄无声息的说着,却是对自己的一番警告之词。已然下定了决心的她,蓦地睁开双目,眼中一片清明之色,不再有任何的悲凉,更没有伤痛,哪怕是与母亲的分别,即将来临。
既然命运已经为她做了安排,那么不能改变的,便淡然的去接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不是吗?宋平安早已经习惯了被命运如此的捉弄,而也深知自己的无力抗衡,只能妥协。
既来之,则安之,一直是宋平安人生的面对方式,早该习惯了的。
第十三章 你终于肯唤朕一声父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