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你总算来了,小瑾等你好久了。”穿着鹅黄色宫装的凤墨瑾在男子渐渐走上高台的时候,便匆匆迎了上去,一下子扑进对方怀里,肆意地撒着娇。男子抬起手宠溺地摸摸凤墨瑾的脑袋,浅笑着应道:“小瑾,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王兄说过会来就一定会来。”
“谁让王兄来的那么晚,小瑾以为你要失约呢!”
“王兄是那么没信用的人么?我们赶紧入座吧,你的调香盛会不是已经开始了么?”笑着安抚了下凤墨瑾,凤墨瑜牵着对方的手,悠然地走上前,拉着凤墨瑾坐下,只是入座前对着凤墨清身边的彼岸和煦的一笑。
彼岸微微颔首以示行礼,随意地扫了一眼凤墨瑜便将目光重新放到前面,心里却是在想:凤墨瑜和凤墨清竟然是迥然不同的两个性子,看着倒是完全不像兄弟。
凤墨瑜温润如一块上等的美玉,而凤墨清则像是一把镶嵌着玉石的利刃;凤墨瑜是由外至内都让人觉得身心愉悦、如沐春风,而凤墨清则是让人在欣赏之余还要担心着会不会被反噬,镶嵌着玉石的利刃华美而诱惑,可它再怎么美还是可以轻易的夺走人的性命,但却让人不得不被吸引,如毒药一般让人沉溺。
这样的人是敌是友关系着和他在一起的人结局,可彼岸却并不在乎,是友他凤墨清还是往生阁无所事事的伙计,是敌凭一个凤墨清还威胁不到她彼岸的生命。
彼时的彼岸未将凤墨清放在心上,可后来她才发现原来杀死一个人并不是把剑刺入他人心口才算是杀,死亡其实有很多种,可最痛快的却一定不是最残忍的。
生不如死的活着才是最痛苦的死法,这是后来的彼岸最为认可的一句话。
眼前的调香师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调出自己最得意的香,彼岸他们也是尽量打起全部的心神感受着每一款熏香带来的感受,并将自身的感受都用笔细细记了下来,以免忘记当初闻香时最真的感觉。
月西沉,比试也渐渐接近尾声,最受两个评判喜爱的慕央终于在期盼的目光中施施然上前,她微微欠下身对着上座身份尊贵的人行礼,得到首肯后这才慢慢地坐下来。
慕央面前放着一小张檀木桌,上面放着她所选择的香料以及调香所需的全部工具还有一个青瓷白底的小瓶子,因着瓶身不透明,众人都看不出瓶子里究竟放了些什么,但他们可以确定的是那是属于慕央自己的东西。
柔和的月色下,慕央莹白如雪的手缓缓抬起,拿起一小块沉香,动作显得老练可接下来的动作却让人嗔目结舌,只见慕央用小刀刮下一点沉香,慢慢塞入自己的嘴里,竟是将那往常用来点燃的熏香放入了自己口中,细细地咀嚼着,那模样极像是在品尝一块精致的糕点。
“王兄,她在做啥啊?”凤墨瑾诧异地转头去问身旁学识渊博、见多识广的凤墨瑜,却发现对方也是无奈地摊手,表示自己对慕央的行为也是百般的不理解,饶是他见过那么多调香师却没有任何人会尝香。
众人哗然之际,慕央的动作已然加快,手指在桌子上迅速移动,如同在花丛中飞舞的蝶,淡淡的香气顺着她的动作慢慢弥散在空气中,那香淡雅却久久不散。
尽管地方广阔,但是这香气却并不因为距离或者是空间而淡去半分,这对于熏香来说着实是件不易的事情,也不知道慕央究竟用了什么手法。
彼岸目光沉沉地落到下面犹在忙活的慕央身上,脸上突然出现的凝重表情让一边的凤墨清更是诧异,若说吃香是件难得一见的事情,那彼岸突然忧心忡忡就是件极其以及万分稀有的事情。
饶有兴致地看看慕央又看看彼岸,凤墨清想起那日彼岸在自己耳边说的话,她曾说过只要聚集调香师调香就能查出真凶,这么说的话凶手就在这群人之中?按照彼岸的神色,指的是慕央?
凤墨清微微垂下眉眼:白衣女鬼,倒是和慕央一贯的妆容相似。不施粉黛素净的脸略显苍白,配和着一袭月白色的衣裳,在半夜出现可不就像个白衣女鬼么?
可即使彼岸的目标直指慕央,凤墨清却还是不认为眼前那个淡泊于世的女子会是凶手,她一贯脱出红尘,心中只有身为调香师的职责和尊严,又岂会任由自己用来调香的手沾染上鲜血呢?
被鲜血所浸染的熏香又怎么会被人所喜爱?凤墨清直觉慕央为了自己所爱的香是绝对不可能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因此他只是淡淡扫了眼彼岸就继续饶有兴味地看着慕央调香,之后更是闭上眼感受弥漫在空气中令人心神愉悦的馨香。
不知道时辰究竟过了多久,几乎所有的人都满足地感受着空气中的香气,而就在这时慕央忽然惊喜地站起身,大声喊道:“我成功了,我真的成功了。果然非要那个东西不可,哈哈,这么多年的心愿终于得偿了。”
慕央手上拿着调出的熏香,一贯平静无波的脸上此刻映满兴奋,她欣喜地直在原地打转,手中的熏香随着她的动作更是慢慢地飘散开来。
众人细细地闻了一下,发现这香竟然蕴含着三种不一样的味道。初闻之时是淡淡的花香,就像被清晨的雨水浸染过一般,夹杂着一股清晨空气中特有的清新,竟然显得异常好闻。
再深层次品香之时,却发现那味道渐渐变了,那香味让人不由得想起春日里争奇斗艳的花,最后艳压群芳的自然是那最为高贵娇嫩的牡丹;最后在人们鼻中的香味却让人觉得像冰山上的雪莲,明明应该是一种美丽高洁的花,却偏偏处于冰山之上,让人望而生畏。
这款熏香不同之人自然有不同的感受,凤墨瑾从中读出的是小女儿的成长,由最开始的懵懂不知到中途的活泼开朗,最后变成高贵典雅的世家子女。
凤墨瑜读出的却是国家和人民,从初时建立至途中跌跌撞撞地成长,最后成为傲立一方的大国。
而彼岸看见的却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怀着最初的简单美好的心愿,却在实现心愿的路程上越走越偏,从顶峰跌落谷底,最后带来的是同归于尽的毁灭。
慕央自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旁人的目光,她只是珍视地看着自己的香,然后一点点任由自己沉溺其中,这是她梦寐以求的香,她终于制成了,这才是她真正想要实现的心愿。
“对了,就给你叫醉慕央。”醉慕央,醉的岂止是她慕央一人?
香烬,伤逝,梦碎,曾经希冀已久的心愿在一瞬间变成泡影,消失地无影无踪。
醉慕央?彼岸细细咀嚼着这三个字,最后竟然是小小地勾了下唇,慢慢地走上前,对着犹处于惊喜中的慕央挑了下眉,这才缓缓开口:“不知慕央姑娘可否告诉我们那个瓷瓶中装的是什么?方才我看见你将瓷瓶中的粉末最后加入了香中,这莫非是特殊的香料?”
彼岸一双凤眸半敛,纤细的手指指着慕央放在桌子上的瓷瓶,状似无意地说着,可紧随她身后的凤墨清却发现自己似乎从彼岸的语气中听出了一分似笑非笑,那样子的语气就像猎人看着一只被困笼中的鸟,无论对方怎么挣扎都永远在猎人的手心,逃脱不得。
她看着对方的挣扎和求饶,却是满满地饶有兴味,让人不由得心惊。
面前的慕央显然已经如彼岸所想的那样,处于了慌乱之中,虽然凤墨清猜不出瓷瓶里究竟有什么,但是看慕央惊慌地抓起瓷瓶的样子,他也知道这里面的东西对慕央来说非同小可,甚至可以比拟她刚刚制出的醉慕央。
“这只是我自制的基本香罢了。”慕央故作镇定地回答着,但那四下张望慌乱的眼神却是很快出卖了她,眼前这人分明是在说谎,而能让她不惜说谎还能让彼岸如此关注的估计就是命案的关键了!
凤墨清想起彼岸先前未说出口的怀疑和如今慕央的不自然,他顿时眯起眼,迅速地出手往慕央手中的瓷瓶掠去,他到底是受过宫内专业的高手指导过的,而慕央却是个深居简出的调香师,还是个弱女子。
从一开始慕央便因心神凌乱而失去了先机,再加上凤墨清的动作极为快速,等慕央反应过来惊呼出声的时候,她千般护着的瓷瓶已经落到了凤墨清手中。
“二殿下,将那个东西还给我!”厉声冲着把玩着瓷瓶的凤墨清吼道,慕央目眦欲裂的模样让凤墨清一下子想到那些饿了许久的狮子,在围猎的时候他经常会看到一些求而不得的猛兽,而那些猛兽也往往会爆发出平时所没有的力量。
这样的慕央果然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一个。
凤墨清见状暗暗叹了一口气,却仍是固执地摇摇头,对着下一秒就会发狂的慕央视而不见,转手便将手中的瓷瓶递到了彼岸手中。
慕央的目光霎时变得更加的狠毒,她早在第一次看见彼岸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人比周围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来的恐怖,如果说东西落到凤墨清手上,她还有拿回来的一天,那么落到彼岸手上就意味着,除非彼岸死,否则她永远都拿不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可那明明应该是她的,明明是她全部的心血!
眼中的恨意越来越浓,慕央将手中的醉慕央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怀里,然后拿起盛水的瓷碗,猛地用力磕到楠木桌上,瓷碗应声而碎,慕央握紧手中的半块碎片,忽然欺身上前朝彼岸所在的地方冲过去。
彼时凤墨瑾和凤墨瑜也已经跟在彼岸和凤墨清的身后走了下来,正站在彼岸身后,此刻见慕央不管不顾地冲上来,凤墨瑾立刻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抓紧了凤墨瑜的手。
凤墨瑜反手将凤墨瑾护于身后,看了看眼前的彼岸又看了看在慕央发难之时,同时迅速冲上前的凤墨清和江情,最终还是决定将那个神秘淡漠的女子交给凤墨清,自己则是一边护着凤墨瑾一边后退。
第36章失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