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颜,你的命数,师父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因为即便是师父也无法看透你的命数。但是为师却发现你和时晨之间命数的共同点,也许有你在时晨身边,他的命运会发生改变也说不准。”宗主双手搭在言颜的肩膀上,慢慢地说着。
话里的意思言颜听得模模糊糊,但是有一点她确确实实捕捉到了。师父的意思无非便是让自己去那个名为时晨的少年身边,而显然只要自己能够陪着那个少年,他便能够好好活下去。
小小的言颜以为自己对那个人而言是活下去必不可少的存在便爽快的点了点头,可是在很多年后,她才明白这只是年少时的自以为是罢了。她跟时晨之间尽管有着莫名的联系,却并不代表有她的存在时晨便能安枕无忧地活下去。
这是她年少的误会,也成了她永久无法抹灭的伤。
言颜预测不到未来,因此她此时兴致冲冲而又自豪地接受了自家师父的请求,蹦跳着就跑远了。一想到跟在时晨身边便意味着可以离开言宗下山去好好玩乐一番,言颜便很兴奋,几乎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几日后,打扮成少年的言颜打着时晨护卫的名义大摇大摆地跟着时晨和时将军下了山。经过几日和时晨的相处,言颜发现眼前这个看上去一本正经的将军幺子其实颇有些表里不一,在外装着一副家教甚严、不苟言笑的样子,实际上在私底下,这人依旧会露出和年龄相符的调皮与好动。至少在这几日,他们两个偷偷地将整个言宗都搅得一团混乱,只怕他们下山没有多久,那些死板的师兄们就该大惊失色了。
捂嘴偷笑,言颜看着一旁也是忍笑的时晨,忍不住上前伸手抓着对方的胳膊,不顾时将军在旁边,笑嘻嘻地拉着时晨便朝下冲去。
微风在他们耳边低吟着婉转的歌谣,言颜和时晨可以听到耳畔传来的属于山林里的清脆的鸟叫声以及那微风拂过林子带来的沙沙声,两人相视而笑,以为这样纯粹而无忧的生活便是他们之后所要面对的许许多多年。
以致于多年后,当言颜坐在墓碑前,她还是会不可遏制地想起这个时刻,想着想着便悄声落泪,哭得安安静静,如同当年时晨所说的那样。
所谓赢家有有输有赢才算,可对于他而言,他从未登上那输赢的舞台,更谈不上赢家也谈不上输家。八年的时光在时晨的心里就如同夏日微暖的日光,是他过去活了十年都抵不上的宁静与快乐。和以前孤零零的自己不同,后面这八年他的身边一直有一个名为言颜的同龄人。
那个人活泼好动,不安于室,同样却也不易被世俗和规矩所束缚。跟他在一起的日子,是时晨最像自己的时候。他曾经无比庆幸自己未来命运是个无法可解的死结,否则言颜怎么会来到他身边,带给他不一样的风景,成为他最为在乎的兄弟?
兄弟,这是时晨所能给予言颜最接近自己的身份。当然很多时候他看着言颜那张娇俏精致的脸,总会想如果对方是个女子便好了。若言颜是个女孩子,那一定是那种好动却又古灵精怪的,跟她在一起,哪怕是令人惧怕的婚姻都会变得异常的精彩。
只是很可惜的是,言颜很明显是个男子,跟自己一样的身份。每每一想到这,时晨都会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丝毫没有注意时晨心思的言颜自然不会知道对方叹气时究竟在想些什么,不过每到这个时候,她都会莫名地觉得时晨是在嫌弃自己。是以她总会毫不犹豫地一拳揍过去!
而时晨从最初被打得措手不及乃至后来能够轻而易举地躲开言颜的攻击,到最后他竟然能够在一瞬间躲开言颜的攻击后反手抓住言颜。以至于最终他的功夫是日进千里,连教导他武艺的师傅都不由得甘拜下风。
“言颜,都过了这么多年,你的行为还是一样的孩子气。”再度接住言颜的攻击,时晨轻笑着说道。满意地看着对方脸上渐渐泛起羞恼的红晕,时晨笑眯眯地看着言颜突然展颜一笑,柔声说着:“时、晨,你……”
略带几分柔和的声音配上言颜偏女性化的面容令时晨陡然一怔,下一秒他立刻快速地松开抓着言颜的手,迅速地往后一跃。被风扬起的一缕发丝就在他面前被言颜随身的匕首切下一小缕。
后怕地拍拍自己的胸口,时晨毫不怀疑刚才若是自己再慢一步,那匕首划过的就绝对不是自己的发而是自己的脸。果然过了那么多年,言颜还是一个堪称危险的家伙。
“言颜,你这是谋杀!”夸张地冲着一脸无所谓的言颜抱怨,时晨此刻脸上生动的表情若是让将军府的其他人看见一定会大吃一惊:他们眼中冷静淡漠又有些死板的小少爷竟然也会有如此丰富的表情,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一个名为言颜的人。
只有在言颜面前,时晨才能够毫不犹豫地做回自己;也只有在他面前,他可以忘记自己是将军的幺子,上面还有两个相当优秀的哥哥;只有言颜的身边是他最后仅有的属于自己的地方,可以放下一切压力和期望的乐园。
“你每次都这么说,不过有哪次你躲不开?”把玩着手上的匕首,言颜细致地擦着上面的痕迹,却在时晨凑过来的时候,猛地将匕首掷了出去。果不其然,片刻后她看到笑晏晏的时晨手上正转着他的匕首。
“看吧。”摊开手,言颜接过匕首,笑意盈盈地说着。她陪了他八年,看着这个人从故作成熟的少年慢慢变成如今早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男子;看着他只在自己面前肆意地展示自己的真实,言颜心里那种莫名的悸动便越来越清晰,让她只想永远这么陪着时晨。
可当她将自己心底的想法告诉如今已经成为时将军信任的幕僚——云寂时,对方却用一种充满悲哀的目光望着他,那里面蕴含的深沉和悲戚如水一般将言颜整个笼罩,让她压抑得有些喘不过气。甚至于在某一刻,她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死去。
虽然后来云寂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沉默地拍了拍她的头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只剩下言颜一个人生着闷气。
“言颜,你会喜欢上怎样的女子?”时晨忽然冒出的言语虽是仅仅因为好奇,却让言颜心中一紧,莫名地多了几分酸涩之意。
“我们不是必须一直在一起吗?”良久,言颜才落寞地说着。她不是因为扭转时晨的命运才陪在时晨身边的吗?师父不是说,只有自己陪在他身边,时晨的死结才能有解吗?
心中的酸涩越来越浓烈,言颜一直以为这八年的相知相识就是他们永远的生活,却没有想到会有分开的那一天。她怎么会忘了所谓的永远其实是有时限的,先不论她自己的人生,单是身为将军幺子的时晨怎么可能一直保持着这幅样子。
他会娶妻生子;会有属于他自己的家庭;会跟随他父亲和兄长的脚步进宫出仕或出征,但无论哪一个结局都没有她言颜的位置。时晨只是将她当做朋友或者兄弟,但没有哪一对的朋友或者兄弟会一直在一起直到两人都走向死亡,是她想的太多简单。
“言颜?”时晨还在疑惑言颜突然的沉默,却发现对方已经转过头,狠狠地盯着自己,半晌后一把将尚在愣怔的自己粗暴地一推,留下“笨蛋”两个字扬长而去。
“笨蛋?我?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孩子气。”无奈地耸耸肩,时晨在原地呆了一会儿,还是果断朝着言颜的房间走去。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生气,不过哪次两人的争执不是由他先低头?
匆匆地跑到言颜的房间,时晨丝毫没有多想便一把推开了言颜的房门。但是下一秒,屋内的人和屋外的人顿时大眼瞪小眼。愣愣地看着屋内的人衣衫半褪,白皙的手正搭在自己肩上,显然是正准备换衣服。时晨立刻回过神,一把关上房门,随后双手抱着头懊恼地蹲下身。
他都干了什么?他都看见了什么?尽管屋内的人是背对着自己,待他推门而入时才微微转过身,可时晨还是能够清楚地分辨出里面那个跟自己朝夕相对、在一起整整八年的言颜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子!
怪不得在谈及将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时,这人会那么生气!自己还真是迟钝!越想越懊恼,时晨忽然很想落荒而逃,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样去面对言颜,是依旧将对方当成兄弟还是当成一个红颜知己?
混乱地想着,时晨越想越觉得自己无法正常面对言颜,以至于听到开门声的那一瞬间,时晨丝毫没有将军之子风范地落荒而逃,剩下言颜扯着自己穿着次数不多的女装黯然地转头关门。
笨蛋,明明临时决定特意穿给你看的,竟然自顾自地跑了。
那之后,将军府的所有人都能发现自家小少爷有意无意地正在避开言公子。从前时不时都走在一起的两个人忽然间变成了单独一个人,这一点让将军府的上下都觉得诧异万分,就连时将军都不由得问起时晨关于言颜的事情,却被对方搪塞了过去。
没过几天,将军府的众人又发现言公子竟然开始与将军府的幕僚云寂云公子时常品茶喝酒、谈诗作赋,那样和谐友好的场景令众人恍然觉得在一起八年的人并非言颜和时晨,而是言颜和云寂。
自然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言颜跟云寂在一起的时间本就超过她和时晨。她一岁左右被师父捡回言宗,之后便一直是由比她大不了几岁的云寂陪着她玩、陪着她闹、陪着她一起被师父责罚。
“师兄,你为何要到将军府任职?师父明明说过言宗的弟子有生之年绝不干涉官场中事。”言宗可以帮赫洛的王解疑答惑、可以帮官场之人卜算命运,但惟独有一点却是被明令禁止的。那就是言宗的弟子亲自入宫出仕或者成为朝廷中人的幕僚等。
第153章你的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