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到主电脑室了。说是这么说,但还真没劲啊~机械助手几乎被骗到地上去,防御措施也不如预期耐打,有够没力。”
“要不是你坚持打烂全部机械助手又破解全部防御措施还能更早到的,这武斗狂。”
“躲在安全地方指挥的人没资格说话,莱。”
“比起某个三不五时就气血冲脑的见习家伙好太多了。”
“你们别连这时都要斗嘴好不好?我不在之后SPD可是要交给你们的,现在这样还真让我有些不安。”
“放心啦,大叔,我们一定没问题。”
“没错,不相信这见习家伙,至少也该相信我的头脑和刘伯的人望。”
“什么见习家伙!听好,我的眼力可是我最得意的,管它什么武术战技我只要看一眼就能记住而且完全仿制出来,加上我天生的武学灵感,更造出一套专属我的最强套路──”
“是、是,就是用‘看’来‘学习’的人种,简称见习家伙。”
“没错就是这──不对!就说别用那种弱到翻的代称啦!”
“这两个说不听的……”
“有什么关系?而且这样也好啊,总不可能要他们因为芙娜薇雅的事一直消沉下去吧?”
“说得也是。不过……抱歉了,连我都要先走一步。”
“嗯?不对喔,是我才对。”
“呃……欸?”
“没什么好讶异的吧?这是我提出的理论,自然要由我来担任实验者啰。虽然第一实验者的头衔给赫帝兹挂走了啦。”
“等、等等,我没听说,而且这跟原订计划……不对!不该是这样!比起除了研究什么都不会的我,SPD更需要──”
“冷静!真是的,这种一慌马上口齿不清的毛病还是没好转耶。我说,你知道的吧?我的身体因为射线影响导致内脏开始衰竭,最多活不过明天……但我还是谢谢你替我隐瞒,不过和我相比你还能挽回,而且把我的脑髓放进去,身体还能供你研究,你的话一定能找出对抗这有害物质的方法,能拯救还活着的人们。”
“我……可是!”
“别支支吾吾啰。你是我看上的男人,也是芙娜薇雅的父亲,这种时候应该要帅气地拍着胸口保证才对。”
“不只女儿……就连妻子也没法拯救,要我怎么去救其他人!不行,还是该由我──”
“可惜这是行不通的。带去的仪器全都调整到对应大姐的数值,而且你也清楚现场只有你能将过程可能出现的失误控制到最低,不管是刘伯还是见习家伙都不比你适合这项工作,就接受吧。”
“莱!”
“别怪莱,这是我拜托的。再说,这也不表示我不在了呀!现在是要和控制整座岛的主电脑合而为一,也就是成为岛本身……只要你希望,我无时无刻都在你的身边喔。”
“这……根本是歪理。我想救的是所有人,也包括你啊!”
“我也一样呀。想一想,我们来到这的目地是什么?成立SPD是为了什么?从以前到现在的努力又是为了什么?口口声声说要将不可能化为可能的你,却要在这里食言,亲自否定一切吗?”
“这种说法……太卑鄙了。”
“那当然,不逞口舌我可没办法赢过你呢。接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我爱你,黛薇.阿尔伯特。”
“我也是唷,约翰.柴吉吾德。”
不动声色地探出身子,严肃青年沉了下脸。
视线前方,是一幢简约又带点科技感的白色巨蛋型建筑物,座落在这片绿意盎然的森林之中,颇有格格不入的违和感;从卫星照片来看,这片森林占地不大,但却从未听说有人发现这幢建筑,更诡异的是,在来到这之前严肃青年刻意让麾下“少女兵器”由上空俯瞰,却遍寻不着这显眼的建物。
再者,这里完全感受不到动乱的气息。透过情报网,严肃青年得知约五分钟前,量产型“少女兵器”再次威胁整座姆大陆;但看到这里,阳光煦煦、草木生辉、生机盎然,更能看到蝴蝶与花朵嬉戏、小鸟与风儿舞蹈的悠然景色。
彷佛与世隔绝一般,平静,而且安宁。
看在眼底,严肃青年只觉一阵作恶。
“指挥官,我已经到指定位置啰。”
通讯耳机传出熟悉的少女嗓音,这让严肃青年感到慰藉,但他绝对不会老实说出口。只见他再次躲入树干的阴影,确认手表上的时间,推了推精致的细框眼镜。
靠向对讲机,简短宣布:
“状况开始。”
“好唷,指挥官。”
传来的回应是仿佛在句尾加上一颗星星符号的淘气语调,着实扼杀了紧张的气氛。
严肃青年压低身体,以灌木丛为掩护,绕入监视器的死角,顺利欺进门口处;紧接着拿出一台约手掌大的机械与门旁密码锁连接,不出三秒即成功破析,银白色的门板没发出任何声响地往两旁滑开,严肃青年立刻闪了进去。
白色的地砖、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白得一尘不染,彷佛不容许他物玷污,让人感受到某种洁癖般的坚持。严肃青年迅速扫视环境,内部意外地没架设监视器具,不过他没因此放下戒心,反而更加绷紧神经地沿着走道前进。
前方传来动静,是极端轻微的滑动声,判断是和入口自动门相同的对象,接着是仿佛经过计算的规律脚步声,从不疾不徐的节奏推测对方还没察觉外人入侵。严肃青年竖起耳朵,直至脚步声远离才上前。
和一路走来的光景一样,毫无瑕疵的白。别说门了,墙上甚至连缝都没有,十个人看到有九个都会怀疑刚才的声音是不是幻听。
然严肃青年是那第十个人。只见他再次从大衣内袋拿出另一袖珍机械贴上墙壁,小型的液晶萤幕上很快就给出他要的答案,接着墙面开始不明显的晃动,垂直的黑缝分开白墙,让出足以让两个严肃青年并肩通过的宽度。
这是一座向下的楼梯,每阶左右都装设照亮落脚处的灯具。严肃青年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像在嘲笑这没创意的设计,拔下那袖珍机械后便走进去,门板也如预料地自动阖上。
没误触警报,更没接触到任何人物;耳机还能接收到另一端的声音,随时能呼唤蕾比及可罗岚。就如同事前拟定的计画。踏上平面,又是一条走道,但不算长,落在地上的长方型光芒证实这一点。严肃青年迈步,随着视野逐渐开阔,他的表情少见地起了剧烈变化。
“这什么恶质玩笑……!”
从牙缝挤出的低吼,却不足以宣泄严肃青年满腔的愤怒。
异常宽广的空间,全周天的屋顶就像是天文博物馆的星象观赏区,但这里比那还要大上数倍。然而在这空间的不是广大星河的仿造品,而是如石碑般竖立在绕着墙面设置的一层又一层的平台上的圆柱体。
每一根圆柱体皆灌满不明的浅色液体,之中都漂浮着一名少女,她们的脸对严肃青年而言并不陌生,梅卡瓦、林芸、蜜朗琪、凯特、铃世、阿帕契……好似经过分门别类,各有各的专区,一区块约十来根圆柱体,同样外貌的少女也有十来位。
严肃青年走出走道,发现这个空间是球形的,仅以一座十字型的联络桥穿过中央,当然桥下还有更多的圆柱体,也保存着更多见过甚至有些不曾谋面的少女。
感觉到肩膀在颤抖,喉咙有些干渴。严肃青年极力压制胸中的沸腾,再一次检视这个空间。
地上的巨蛋功能尚不明了,地下设施则一目了然。规模姑且不论,严肃青年见过类似的设备,相信功能也大同小异。
这里是“少女兵器”的诞生之地,如果用“名为姆大陆的母亲的子宫”来形容或许还挺贴切。
实际上,严肃青年早就质疑过这幢建筑物的存在。突然出现的空中大陆?少女与兵器的结合?虽然难以想象可是事实放在眼前就相信吧!不巧的是,他可不是那种人家端什么菜给他就吃什么的人。
尽管失去“外面”的援助,严肃青年仍没放弃对姆大陆的调查,与生俱来的天性让他对“被派遣上姆大陆”一事抱持怀疑,认为不单是为了“宣扬主国威信”、“探索未知土地”与“寻求诸多问题的解决之道”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这么简单。与黑蒂丝的合作,让他的假设一一获得证实,也因此得到更加详尽的资讯。比方说,能来到这里正是归功黑蒂丝提供的情报。
然而,在非现实的残酷假设成为真实的这个当,严肃青年却无法完全接受。
“她们正在记忆。”
背后突然传来声音。从音色判断,是名正值壮年的男性,但中气稍嫌不足,对方可能身体状况欠佳。
“记忆?”
严肃青年没有回头,尽可能不带感情地重复这个单词。
“是的,记忆。和家人相处、和亲友玩闹、和同窗共勉,各式各样的记忆……虽然这么说很不近人情,但现阶段的她们只是单纯的人偶,在特殊合金制成的骨骼与高韧性材质的人造血管外裹着极高度精致肌肤的娃娃;比喻成人类的话,就是没有灵魂。”
“植入虚假的记忆,这就叫做近人情了吗?”
“当然不,这只是前置,要让她们确立自我,也就是所谓的个性,一来能让她们认定自己是独特的个体,二来接触其他智能生命体时较为方便;再者,虽说眼前有这么多同样型号的‘少女兵器’,但她们彼此绝不可能碰面,这是为了不让她们对自己的存在产生疑惑,因此我一直看着她们,更会适时出手调整,以保护她们的内心。”
“绝不可能碰面?”
“是的,绝不。哪怕是各种形式的传播媒体还是旅行者的口耳相传,全都在我的掌控,他们没机会查觉异常,因为在他们的认知中根本就不存在异常。”
“在我听来这番话才是真正的异常。”
“那是因为你还停留在过去的思考模式。也罢,你很快就能够理解我的意思,但请让我先将话题带回她们身上。”
严肃青年在心底作呕,头皮更是一阵发麻。对方的说词道尽他的个性是无可救药的自大,也表明“整座姆大陆都在我的掌握之中”的地主优势。
“由于距离完成还有段距离,因此当有个体出现档案上不该有的变化,我方会将其回收探讨原因,这在过去曾经引起麻烦,但现阶段能够作到完全不被查觉的地步,多少有些牺牲但这也是必然,要问为什么,那是因为唯有不断改良才能孕育出更臻完美的下一代,更是为了将这份研究成果公诸于世。”
“研究成果吗?果然还是有人幸存下来啊,SPD。”
“真是让人怀念的名称,我以为这世上已经没人记得它了,上尉。”
在视线没有交会的状态下,双方不约而同地露出自嘲的冷笑。对方又一次开口:
“你了解多少?上尉。”
“你说呢?SPD。”
严肃青年左脚往后一踏,下意识地做出标准的向后转动作,正视这位狂妄的科学家。
“──!”
错愕地瞪大双眼。眼前的男子确实如预料地正值壮年,身材偏瘦甚至有些弱不禁风,垂下的肩膀及略微前倾的站姿更表现出精神不足的懒惰姿态。不过这些并不是让严肃青年惊讶的原因。
无庸置疑,眼前的男子正是SPD的核心人物之一,他的外型与严肃青年取得的资料照片别无二致。
然而,那是将近两个世纪以前的资料。
“作为一名军人,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你的心声了喔?上尉。但我不怪你,毕竟被固有价值观局限住的你们很难立刻接受我的存在形式……不,如果当时我的理论顺利发表,就不会让你如此错愕了吧?”
“理论?”
“不知道?看来你掌握的资料不如我想象的多啊!也罢,告诉你也无妨。现在的我不具肉身,只是单纯的意识集合,但别和投影之类的劣质技术混为一谈,我这具身体是能碰触东西的。”
为了证明所言不虚,男子伸手覆上护栏,轻轻一握,金属制的物体发出教人震骇的尖锐哀鸣。
“力道过强……调整失误?算了,晚点再处理吧。”
看着扭曲变形的铁架,男子难为情地搔了搔脸,接着再次将视线移向严肃青年。
“如果要用你能够理解的说法,这具身体是将高密度能量压缩塑造而成的产物,因此具有质量;或许你想说这不合理,因为不管何种能量都无法长久维持,对吧?电力是、光能也是,就连看似不受这点限制的生命体也是不断消耗废弃细胞才得以维持运行,但是我的理论……‘意向力理论’能够颠覆这一点。”
男子提高了音量,脸上洋溢兴奋之情,就像是得到期待已久的发表机会。
“意向力理论”,这里的“意向”作“意志所向”解释,即是对于特定目标的渴望与执念,本理论主张“人的意志所向能够化为使己身进步的动力,也能看作一种新世代的能源”,深入研究后更发现这股精神力量是高智能灵长类生物独有,以群体意识作为基本核心衍生而成;意向力的来源乃是人类的精神,当心情低落或意识不清导致大脑活动效率降低时,意向力会跟着减弱,换句话说只要让人们维持积极的状态就能确保意向力的供应。
在登上姆大陆遭遇的种种未知所产生的求知欲而形成的意向力,逐渐了解后产生的占有欲而形成的意向力;即使是量产型“少女兵器”作乱的现在,人们对存活的渴望更是令意向力从四面八方源源不绝地涌现。
“我现在这副身体,正是我以我的意向力凝聚已化作单纯能量的意向力的最佳证明。人类需要倚赖肉体才能执行的工作这个躯体也都能办到,就连性行为也是,不过理论上还是要将意向力转化为电子信号刺激脑细胞,所以那种事其实也没什么意义。”
突然,男子就像是舞台剧演员般夸张地张开双手,彷佛在拥抱整个空间。
“而她们,你们称之为‘少女兵器’的存在,也是使用意向力转化成的能源作基础动力;不只如此,现在满布姆大陆的基地能正常运行,就连姆大陆能持续待在天上,全是归功意向力这股能源。”
尽管荒诞,但以他的说词为出发点,的确是可以解释许多不合理。
姆大陆虽然不小,但要在有限的土地兴建如此密集的军事基地,对土地的负担及污染绝对远超过“外面”任何一片土地;而这块悬浮几千公尺高空的陆块,要说它没有外力辅佐那根本是天方夜谭;就连“少女兵器”是为何制作得如此接近人类,为何要大费周章赋予意志固定个性,这也获得了解释。
再者,这也是最大的症结,眼皮底下这些“少女兵器”是如何能够确信自己是独一无二的事实,而周遭的人们又是如何配合演出,很可能就是利用这股精神力量干扰认知,甚至是修改或覆写记忆;至于传播媒体更不在话下,连最为复杂高深度的人脑在它面前都形同玩物,哪怕是何种形式的纪录或讯息传递只要删除就没戏,这对掌控姆大陆的男子来说易如反掌。
而且,将时间点回溯到管理机构闪电成立致使人类爆炸性地涌入姆大陆的那时,现在想想可以解释为保障意向力的来源;甚至再之前,或许就是缺乏能量导致某种隐匿设备出现缺失,军方才得以发现这座空中大陆。
“……全都是计划好的吗?”
事实上,严肃青年在各国政府开放一般民众志愿进入姆大陆前就已经随先遣部队登陆,比起现下多数在台面活跃的指挥官,他更了解这块土地也在此付出较这些人要多的心力。一想到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是眼前男子计划中的一枚棋子,对于如此精心缜密且难以查觉的安排,心里着实为此感到惊讶,不过他的面部肌肉却完全没有透露出心中的情绪。
“是的,但请别发怒,上尉。你们从姆大陆带走的晶石矿,其实就是意向力结晶化的产物,作为你们提供意向力的回馈,不觉得是场公平的交易吗?”
“问题在你想利用这能源作什么。不只姆大陆上的人们,恐怕全地球的人都是你的发电机吧。”
“可以的话真希望你别用那旧世代的名称作比喻。我的目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拯救世界。”
从男子口中说出的词句,令严肃青年脑袋产生电脑当机似的反应,他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
“你的反应很失礼,但也无可厚非。不过想想看,意向力可说是一种毫无污染性的能源,而且可以无中生有,甚至没有用尽的一天,这不是可以解决现在地球面临的许多问题吗?”
“为了证明那个理论,所以出现了姆大陆……而我们全是你实验台上的小白鼠?”
“请别说这么难听,上尉,如果借用你那带点诙谐风格的说词,你们只是在担任一出大型怪胎秀的演员,而且不容拒绝。”
──与其说是怪胎秀,不如说是人偶秀吧?
严肃青年抬手推了下眼镜,顺势瞄一眼手表,吐了口气。男子没有在意严肃青年的举动,自顾自地接着说道:
“现在的实验已经进展到可以应用的阶段。相信你也很清楚,即使没有正式公布,但多数国家使用意向力结晶的比重多于传统能源已是共通的秘密。尽管那些手握旧能源的既得利益者还在挣扎抵制,终究是徒劳无功。希望他们早日认清现实,别再造成地球的负担。”
确如男子所言,相较于有限的石油、天然气或来源不安定的太阳能、风力,无穷尽又能平稳供给的意向力来得有效率且环保。然而,严肃青年却从中嗅到危险的气息。
“你想做什么?”
“刚才不是说过了吗?我的目的只有拯救世界,主干便是我的意向力理论,从能源和环境问题开始──”
“我可不这么想。”
严肃青年的语气带有挑拨的意味。
“你的理论势必造成世界的变化,引发能源革命也不无可能。假使顺利,当传统能源被完全汰换后,环境问题或许能得到改善,但能源问题可不。目前只有姆大陆能生产晶石,换句话说,你等于掐住世界的脖子。”
如同阿拉伯、科威特等石油生产大国的国情和当政者的政策能左右油价,进而在世界占有一席之地。当意向力成为主要能源,意即各国都得看姆大陆的脸色。
“有了能源这项筹码,你甚至能干预各大国。即使发动战争,只要施以能源制裁,接着就是坐等该国求饶;武力冲突更不在话下,传统兵器的能耐与‘少女兵器’的性能根本无从比较。”
“请等一等,上尉。为何以我不会将意向力技术交给各国为前提延续话题?与世界为敌?这和我的目的是完全相反的方向啊。”
“正因为你的目的,SPD。拯救世界?在这之前得考虑世界情势,国与国的嫌隙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为此需要一个能让各国听命的存在,你的能源策略正是最佳方案。就讲求效率这点,军人和科学家其实挺相似的。有更简便的方法,何必绕远路?”
“我否定你的臆测。我无意干涉各国,更别说掌握这颗星球。我谋求的只有世界的安泰与人类的永存。”
“那现在遍及姆大陆的动乱是怎么回事?激发人们的求生意志加速能源的产生?很可惜,我不会相信的。即使来到新天地,人终究难以舍弃过去的习惯,比方说运用的战略。”
瞬间,男子眉间的皱纹加深了些,这是极端细微的表情变化,但擅长观察的严肃青年并没放过。
“来自各国的人,且大部分是军人,你只是在测试量产型的性能的同时刺探不同国家的军人习惯使用的战略,为不得不发生战争的状况作预演。虽然这么作会使各国起疑,但这恐怕也在你的计算之中,加深镇压想法或是为自卫而强化军备,使国与国之间的紧张程度飙升令军备竞争的情况更为恶化,加快传统能源的消耗以提高你能源政策的可行性。”
严肃青年的用词与口气稍嫌激进。姆大陆,被视为世界上最后一块净土的乌托邦,居然是这等荒唐理想主义者以全世界为标地的大型实验场,实在太过讽刺。
男子没有立即回应严肃青年的指控,双手抱胸闭起眼睛,直接露出困扰的表情,时而仰头时而垂首,脑袋左摇右晃地好似这么作能加快思考速度或理出能让他人接受的结论。
良久,他停下动作,看向严肃青年。
“请容我说句失礼的话,上尉,我认为你有普通程度以上的被害妄想,而且极端不相信他人。”
“当然,SPD。换作是你,会对一介嫌疑犯说的话照单全收吗?”
“嫌疑犯?只是无法取得共识,就认定是恶了吗?过了这么多年,人类的自我本位主义依然强烈吶。”
“我不否认,但我得提醒你,这是合理的质疑。”
“合理的质疑吗?唉,真是可惜,像你这种敏锐果敢的人,可以的话我是想和你建立合作关系的。虽然自己承认是有些难堪,其实我不擅言词也不懂观察他人,如果能得到你的帮助,在推行意向力理论的过程想必会十分顺利。”
“承蒙一代天才的赞赏,是我的荣幸。”
“别这么说,你有那个价值的,上尉。”
男子连忙抬起双手挡在身前,这动作就像是要推回严肃青年的谦逊之词,表情也有些慌张,彷佛自己刚才提出的是什么失礼的要求,就算多补一句道歉也不奇怪似的。
而下一刻,他的眼神失去温度。
“不过也同样危险。”
几乎是同一时间,数目不明的人影从连络桥底翻了上来,全是没见过的“少女兵器”,落在桥面或悬在半空,包围了严肃青年。
然而,抢在她们动作之前,不知来由的浓厚白烟从四面八方窜出,彷佛受到牵引,以惊人的速度冲向严肃青年,缠绕、垄罩,接着爆炸性地膨胀,顿时占据整个空间。
与此同时,严肃青年行动了。
趁白烟夺去对方视觉的须臾,他扔出数个巴掌大小的罐头状物体。这些东西在脱离手掌后半秒钟自动改变外型,发出电流的霹啪声响。
不意外地,“少女兵器”们察觉到这些物品的出现,但无一发动攻击反采取规避,然而包围并未因此出现破绽。当然,严肃青年原本就不认为对方是能轻易唬弄的角色。
准备的是二重机关。严肃青年轻轻敲了下鞋跟,发出“喀哒”的声音。
巴掌大小的物体一齐炸开,释放出高强度电磁波。效果范围有限,而对于配备磁屏蔽功能外甲的“少女兵器”更无法达到卓越的效果,但在这般至近距离,哪怕只是几秒,要遮断“少女兵器”的侦测系统,已是绰绰有余。
当系统恢复、排除烟雾之后,严肃青年早已不在眼前。
男子饶富兴味地摸着下巴,低声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先让‘F-22猛禽’潜入吧?原本匿踪就是该型号的拿手好戏,在搜集资料和掌握逃脱路线前拖延时间。作障眼法的烟雾是搭配蜃楼构筑装置与自动导引的烟雾产生器,还改造成能自力移动;再者,看准我方不会在此动用射击武器,最后一着准备的是EMP手榴弹……不错,真是不错。”
短短几秒就从多数推测中筛选出严肃青年的计画与逃脱手法,男子的思考统筹能力可见一斑。
不,与其说是思考统筹,不如说是计算能力──不具备肉体,自然没有容器存放担当思考大任的脑,那么男子又是如何办到与一般人无异的举止?答案相当简单,男子的脑髓被严密保存在掌控姆大陆的主电脑之中。是的,此时此地的他不过是个虚像,与他人沟通的手段,欺瞒他人的存在。
“实在厉害,上尉,我不由得佩服你的胆识与行动,但你似乎忘记一件事,又或是太低估我了。”
男子自语着,嘴角往两旁扬起。
接着,毫无前兆地凭空消失。这是男子中止“凝聚”这项命令的结果,原本集结化作身体的意向力就此溃散成为与空气一般的存在,同时只要他希望,他随时能利用充斥这片大陆的意向力现身在任何角落,但这是意义不大的行为,与姆大陆合而为一的他几乎能说是姆大陆本身,能够掌握发生在这空中大陆的任何一切。
正也因此,没人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风不断掠过。
感受空气的阻力与重力的拉扯,严肃青年正以血肉之躯绝对无法造就的高速飞行,身上没有抗G力服或任何装备,但他的表情却没透露出不适,好似物理法则对他不造成影响。
透过乍现的微弱光明,他判断自己正沿着通风管或地下道之类的设施移动,但在高速飞行的状态下,这点光亮显然是不足的,讲白点,稍有不慎极可能撞墙自毙。
然严肃青年却始终直视前方,看不出任何惧意。
“一切顺利真的太好了~对吧?指挥官。”
耳机传来属于少女的声音。是可罗岚,也是现在正带着严肃青年移动的“少女兵器”,之所以透过通讯器材而不直接对话,是因为风声会压过对话声的关系吧。
“没到一切顺利,是‘到现在都算顺利’,可罗岚。”
相较可罗岚的轻松语调,严肃青年的口气显得严峻许多。
“姆呜~指挥官太小心了啦!就算那个阿伯说得好像自己有多厉害,又是烟雾又是电磁波,再怎样也不可能在那种状况下抓到我们吧?而且蕾比小姐准备的诱饵那么多,要是我绝对猜不到哪个才是真的。”
可罗岚句中的诱饵是指逃脱路径。在潜入这幢建筑时便分头行动的蕾比在取得严肃青年指定与未指定的各种资料后,便着手调查能从那地下空间脱离的各种方法,为了增加成功的机会,特别在所有能作逃脱路径用的地点造出疑似使用过的痕迹,旨在混乱对方并达到拖延时间的目地。
“那点障眼法对人类或许管用,但对方可是掌握全姆大陆的存在,占尽地利优势,估计我们现在的位置也早就曝光,随时都有交战可能。”
“欸欸!那、那那那不是超级不妙的吗!啊不对,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弄那些诱饵?早点逃跑不是更好吗!”
“职业病。”
“这样就带过了吗!我躲在指挥官背后的时候可是忍得很辛苦欸!看我手都被自己捏到瘀青了,要怎么赔我啦!”
“估计是想到不能发出声音你的笑点就大幅降低,这是你自己的问题。再说,论谍报蕾比要适合好几倍,才让你负责我的护卫;你不是常说羡慕蕾比可以隐身吗?让你用蜃楼构筑装置过次干瘾,还有怨言?”
“我、我哪知道隐身后不能说话嘛……”
“你这话就和‘不知道吃饭还要嚼’同样意思。”
“不嚼啊,我都直接吞的,这样才吃得多喔!”
“我无话可说。”
“嘿嘿嘿,我赢指挥官了。”
可罗岚心满意足地说道,严肃青年脑中清晰浮现她抬着鼻子的得意模样。
无端陷入沉默。严肃青年的确是不多话的人,但可罗岚不是。根据长时相处下来的经验,少女是嘴不得闲的类型,哪怕是天要塌下来还是出门买饮料或吃饭前洗手,都会跑出一堆开场白另加实况转播最后还有事后检讨或感言。
然现在,可罗岚却少见地安静下来。
说到理由,严肃青年只想得到一个。
“……抱歉。”
“耶?指挥官怎么突然道歉?”
“让你们看到这些,触及真相……我很抱歉。”
可罗岚没有回应。
在决定实行包含潜入这座设施在内的一连串计画之后,严肃青年给过蕾比与可罗岚“无论知道什么都别惊讶”的警语。从这句话能猜到,严肃青年并未告诉她们他知道的全部更没告诉她们执行计画的目地,说得直接点,他把这二位始终跟着他的伙伴瞒在鼓里。
严肃青年对此感到歉意,不过却是在事后才注意到这点;别于卓越的待人处事能力,他在对待“少女兵器”方面意外地不拿手,更后知后觉到几乎能用愚蠢二字形容。就连现在,也是因为着重眼前目标而忽略身旁的少女,没想过她们在知道真相后会受到多大的打击,之所以会在这时道歉,是在刚才踏入那地下空间时感受到利用蜃楼构筑装置藏身的可罗岚揪住他的衣摆才惊觉自己的疏忽。
“对于量产型以外的‘少女兵器’复数存在的可能,我在很早以前就抱持怀疑;就连你会在那时出现救了我一命,辅佐我建立基地也让我觉得不单纯……对,真正加深怀疑的就是那段时期,募来的GA全都不同,这根本违背兵器的意义,假使是不同人使用同样兵器而归类同种GA还好说,但却是彻头彻尾不一样,这──”
“停──好了不要说啦!”
耳机爆出高分贝的叫声,震得严肃青年头昏眼花。
“指挥官你啊,总是发现作错了才想弥补,然后又会把你认为错的地方啊为什么会错啊前因后果啊一堆啦哩啦喳的全都抖出来,听你说完一轮天都要亮了,没有温得刚刚好的甜牛奶根本不可能听完。”
“……抱歉。”
“嗯,没关系啦,要指挥官现在拿出温得刚刚好的甜牛奶也不可能嘛!回去补给我就好啰。”
“我的道歉是为了这个吗!这怎么个误解法啊!”
“不然是什么?”
“当然是姆大陆的真相啊!不管是指挥官还是‘少女兵器’都不是真的,彼此相遇共同奋斗全是被引导出的结果,一切都是那家伙实验的一环,我们只是可笑的跳梁小丑而已!”
“所以呢?”
“还所以呢……你有没有听懂我的意──”
“就算这样,指挥官和我们的关系也不是假的吧?我们共同度过的时光,拥有的回忆,都是确实存在的不是吗?”
“可是……在姆大陆的规则,只要满足特定条件这些都会被删除,到时……”
“嗯~可是会忘掉的只有别人,自己还会记得对吧?如果因为什么缘故让指挥官和蕾比小姐忘记我,那我跑回去找你们就好啦!人类不是有什么既视感还是身体的记忆之类的说法吗?我会用力烦用力搞砸事情直到你们想起我,这样就没问题啦!”
严肃青年怔住了。
可罗岚自信满满却毫无根据的一席说词,听来既荒唐又可笑,甚至让人忍不住喊出“你是笨蛋吗?是笨蛋吧?你就是笨蛋吧!”之类的台词唤醒她,别沉浸在和刚才那名男子的拯救世界大梦同等级的愚昧想法。
然而,却能舒开他心中的结。胸中忽有一股热意,鼻头不住一酸。
“……你要是那么作,在想起你前我就会把你赶走了吧?”
严肃青年苦笑着,用力掐着拳,他得这么作,才能不让在眼底打转的温热东西流下来。
“咦欸欸欸欸!我都忘记了……可、可是指挥官没那么冷血对吧?对一个娇滴滴又孤苦无依的美少女作出那么不人道的待遇,是会人神共愤天理不容,到时可能连姆大陆都待不下去了喔!”
“我相信只要列出你的事迹任何人都能理解我的苦衷。”
“怎、怎么这样啦~”
以可罗岚的哭叫作收,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没一会收到蕾比的通讯,根据发信源并往预测地点前进,接着在某处开采过度而被废弃的地下矿坑会合,持续移动。
“呀呵~指挥官,我作得不错吧?不只拿到你要的东西,连指派的作战我都完美达成啰!”
“嗯,不愧是你。”
“欸~就这样?在你和那先生聊天的时候我可是很努力耶!多夸点多夸点!”
“呃……比起这个,我有不得不道歉的──”
“蕾比小姐!你不知道指挥官有多过分!我的手都被掐到瘀青了,指挥官还说是我的问题,一点都不负责任!”
“可罗岚你晚点再说,回去会给你满意的答案,现在先等等。蕾比──”
“掐到瘀青……负责任……满意的答案……指挥官你明明都有我了还对可罗岚作什么啊!”
“慢着从你那片段的单词我觉得你现在联想到的是很不得了的事情总之给我慢着别再想象停止鼓动妄想的双翼──”
“这么说来指挥官跟我说好回去要给我喝温热的牛奶喔。”
“指挥官啊啊啊啊!”
“等等就说不是这样蕾比你作什么别扯我的手这样会摔机喔喔喔喔!G力在拉扯我的脚已经离开保护机构的有效范围了再拉下去我──”
“大不了我守寡!再不然就尸ㄐ──”
“不能说!那个单词出现会很不妙千万不能说!”
“失禁?”
“可罗岚你那是什么羞耻Play的联想力啊啊啊啊!”
“唉呀~别太夸奖我嘛,会不好意思的。”
“别放手摸头!就说我要摔下去了快抱紧我啊啊啊啊!”
“居然还要抱紧……发育不良的比较好吗?稍微隆起的比较好吗?因为是可罗岚的所以比较好吗啊啊啊啊!”
“呜哇蕾比小姐全身发光好像超O赛亚人喔。”
“就说蕾比你彻头彻尾误会还有可罗岚你发表感言前先救我!”
在高速飞行中还能进行这般低层次的对话,实在叫人不知该佩服她们胆识过人还是为她们的粗神经而傻眼。
结果达成协议,由蕾比接手严肃青年,可罗岚在前方引路。严肃青年曾对此提出异议,认为可罗岚不适合这项职务,然而在听到蕾比沉着脸一口宛如地狱传出的幽怨声线喃喃说着“这么想支开我和可罗岚搂搂抱抱两人世界吗呵呵呵呵干脆让我送你们到另一个世界好了对啊或许不错”之类的危险台词,严肃青年当下改变想法。
重新出发。姑且不说带头的可罗岚,拥着严肃青年飞行的蕾比一句话都不说。严肃青年这才想起,刚才没能顺利道出口的歉意。
“……对不起,蕾比。”
“哼!现在道歉已经太晚了!居然用命令把我支开还在不认识的人面前大玩隐形凌辱──明明跟我说一声我也可以的啊!”
“我不是解释过不是那样了吗!”
“居然无视我最后那句!我可是鼓起很大的勇气才说出来的耶!”
“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吐槽啊!还有你们也太擅长误解别人说的话了吧!”
“不然是什么?话说在前头,没有什么比我对指挥官的爱更重要!完全没有!”
“唔咕……这、这样吗?”严肃青年突然语结,随即重重咳了几声,就像刻意为之:“咳哼!我是说,对于瞒着你们,突然让你们接触到姆大陆的真相……我很抱歉。”
几乎是从牙缝挤出的这段话语,即使说了却没能让严肃青年感到好过。脸色凝重地咬着下唇,懊悔、自责与动摇,这是平时的他决不会露出的表情,更可证明这席话是出自他的真心。
严肃青年知道蕾比对自己的心意,但正因如此,比起可罗岚他更恐惧向蕾比表明一切。
和可罗岚大而化之甚至到能用没脑袋形容的个性不同,蕾比既敏锐又纤细,如此受她信赖的自己竟然要在事实败露之后才告诉她“是啊这就是真相”要她接受,这无非证明了自己不如蕾比信赖自己地信赖她,更间接道出自己是无法信赖任何人的胆小鬼。
信赖遭到背叛,追随的对象不具备该有的大器。难保蕾比不会因此失望,留在他身上的心恐怕将渐渐疏远。
“指挥官。”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借口,但我还是──”
“你是笨蛋吗?”
“笨、笨笨笨笨、笨蛋?为什么突然──”
“喔不,应该说你记忆力差才对,不过因为我想不到适合的形容,还是笨蛋好了。”
“等、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不会伤心吗?不会生气吗?不会……失望吗?”
“指挥官,在你说这些前我说了什么?”
“呃……道歉太晚了什么的。”
“倒带过头了。算了再说一次也没关系,而且这次再追加点东西好了~没有什么比我对指挥官的爱更重要,就算是我的感受也一样。”
严肃青年瞪大双眼,和听到那名男子宣称要拯救世界那时相同,但这次并非不好的方面。他颤抖着,就像在夜晚的高纬度深山失去方向的旅者看到山中小屋的火光的反应,他甚至得摀住自己的嘴,才不会让交杂鼻音的难听笑声传到蕾比耳里。
好一会,严肃青年放下手。
“突然有种回到那天晚上的感觉。”
“松口气了?”
“是啊……多亏你,蕾比。果然我不能没有你在我身边。”
“欸、欸?突、突突突然说什么啊!我还没心理准备──哪哪哪哪有人这样告白的!这是偷袭!犯规!”
“什、什么告白!我只是说出心里最直接的感觉──”
“一般来说那就叫作告白了唷~指挥官。”
“──!”
“可罗岚你别突然插话!还有蕾比你那不成声的叫声是怎么回事啦!”
“嘻嘻,指挥官难得从蕾比小姐手里拿下一胜呢~喔,快要到出口啰,后续就请两位回基地后再继续吧~”
“可、可罗岚!”
蕾比少见地发出娇嗔似的抗议,听在严肃青年耳底又是一种刺激,连他也不自禁地红了脸。
在可罗岚的提醒之后不久,视线彼端出现亮点。原本是连米粒都称不上的大小,但随着飞行逐渐放大,好比通往光辉世界的一扇窗。
在他们投身光明的那一刻。
烧灼万物的光明席卷而来。
时机恰到好处。
在严肃青年与他手下二“少女兵器”飞出洞穴的那一刻,混合数十名“少女兵器”的联合炮火攻击便朝他们发去,造就如雷轰声与夸张烟幕底下这陨石坑般的坑洞,这没当场灰飞烟灭那真是神明保佑。男子像是踩着某种不可视的地台似地站在半空,神态自若的模样让人生出他就站在地面的错觉。
片刻,男子因眼前的景象而露出揶揄的笑容。
“还真有神明保佑啊。”
打趣地如是说道。没错,尽管灰头土脸,但不管是可罗岚、蕾比还是严肃青年都还在,不过他们的状况绝对称不上好。
首当其冲的可罗岚完全失去意识,全身上下都是伤,爱用的飞弹型载具更是炸个粉碎,遍布在这片焦土;蕾比为了保护严肃青年以身为盾,衣服已形同破布,裸露出的肌肤全是伤痕,装备尽数毁坏,就连那对兔耳也被尘土和腥红所染;严肃青年则是留有一丝气力,即使来自身体各处的疼痛都在催促他倒下,仍咬着牙关绝不屈服。
之所以熬过这致命的袭击全是可罗岚的功劳,在攻击砸下来的那一瞬,她以近乎不可能的反射速度张开保护机制,甚至连载具的第二能量源都用上。尽管在压倒性的威力下只撑不过两秒,但却足以让蕾比有时间反应并保护严肃青年。
“指……挥官,没事……吧?”
气音般虚弱的句子,出自搀扶着严肃青年的蕾比口中。她可人的脸庞被怵目惊心的红染了七成,只剩右眼勉强还能看到东西,就算如此她还是担心着严肃青年,担心她所爱的人。
“蕾比……”
严肃青年唤出少女的名,光是如此就用尽他最后的力气,使劲动了嘴唇却没能发出声音,意识就此堕入黑暗。
蕾比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倒在自己怀中的严肃青年的发顶,这才发现他的背插着大片的金属物体,而他的肩膀连一点的微弱起伏都没有,完全没了动静。
兔耳少女彷佛失去了言语,张着口却只能发出不成句子的单音,她的表情扭曲,除了左右摇头没有别的动作。心碎的感觉,尽管常在书上看到这种形容,但少女未曾理解,然此时此刻的她亲身体会到了。这股椎心的痛楚,哪怕是身体被子弹贯穿、手脚被炮火炸断都远比不上,好似随时能撕裂身体却又不给个痛快;似乎有某种规格外的存在操控,为的就是俯视嘲弄,咀嚼这份绝望。
“说是神明保佑,不如说是神的恶作剧吧?留下这段苟延残喘的时间。”
男子不带感情地说着,抬起右手。
容貌、装备各异的“少女兵器”们不约而同地抡起炮管、架起武器。
身穿绿色毛衣手握重炮的金发少女、胸挂十字勋章架稳88毫米口径高射炮的纤细少女、一身银白手持长枪的赤瞳少女、穿着礼服似的装扮双手各一把20毫米MG151机炮的沉稳少女,甚至还有配备着蛇一般的武装或背着“外面”东方国家的八角型纹样的少女……在熟悉的“少女兵器”中穿插大量没见过的“少女兵器”,教人眼花撩乱。
不过,兔耳少女始终没有抬眼。面对依偎在怀里的严肃青年,少女就像是要把他包覆起来似地拥抱他,然后亲吻他。
男子挥下手。
“少女兵器”一齐发动攻击,炮弹、光束甚至是火焰或雷击,各种能量交织成剧烈的爆炸,将目标消灭殆尽。
但没有成功。
男子愕然,不敢相信看到的事物。刚才的攻击并非没有击中,伤害成立、目地成功,然而──
“这是……什么?”
──颠覆既定事项、好整以暇地站在炮火目标中心的少女,已不是刚才的模样。
可说是少女注册商标的兔耳被对称排列、长短不一的流线型金属片取而代之,脸侧伸出弧状天线,一羽白色薄纱蒙住口鼻,隐约透出樱色的唇瓣;服装并非修复而是焕然一新,兼具机能性与设计感,衬托出少女姣好的身材,但却不会流于风俗,甚至散发不可侵犯的气场;装配在双肩、手臂、身后与腰侧的金属好比典雅的饰品,与服装相辅相成,但它们就和包覆少女长腿的机械组件一样,毋庸置疑是性能不明的装备。
少女的胸口绘有一面徽纹,那是以白月般的光之丝线勾勒,具备神秘与庄严二种意境的纹样。
不等男子下令,“少女兵器”们再次发动攻击、不,准确地说,是准备发动攻击。
就结果论是失败的。在短少的微乎其微的准备时间内,“少女兵器”遭到击落,她们身上只有一处伤口,意即一击致命,而且无一例外。
依然站在地面的少女终于抬起脸──妖异赤瞳与无悯碧眼。
男子浑身战栗,半晌说不出话,他试着找出能够说明眼前现象的解释,却遍寻不着。
突然,身体迸碎,而且无法重组。
因为距离此地的遥远的某一座基地,亦发生了男子无法解释的现象。
第37章艾耳忒弥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