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事先已想过要说哪些话,可看着伊莱斯,海德茵觉得脑袋一片空白。明明就在心中演练过数次,真到此时却一句都不记得。
见状,伊莱斯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先开口道:‘对不起,当时我想不到其他方法,结果却害得你露出现在这样的神情……都怪我不好。’说罢,伊莱斯深深低头表达歉意,心中则满是愧疚。
事实上至今他都还是气愤着自己的无力,来不及阻止一切发生的无力、只能选择交换条件致使海德茵可能更为痛苦的无力。
‘不!’海德茵急忙摇头否定,又说:‘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可这却让你必须变成现在这样……我,不会放弃,只要还有一丝救你的机会,我绝不放弃!而我也会一直赎罪下去!出发到日麟城前,我在她们的墓前再一次约定了“我会尽我的全力救人、帮人”,我一定要做到!’
‘你一定可以做到的,我确信。’伊莱斯抬头望着她,眼神坚定,深信她定能信守承诺。只是,下一刻他忆起了自身对她的承诺,不由得垂下眉睫。
如今,成为诱饵、命不久矣的他,能够信守陪她赎罪的约定吗?会不会就连一次都来不及?
‘你曾说过,要用一生的时间陪我赎罪,那不是骗我的吧?’彷彿看穿伊莱斯的想法,海德茵注视着他,露出苦笑。深怕被否认,因此她是带着冀望地询问。
闻言,伊莱斯回望她,微微睁大了眼,却语气肯定地回答:‘当然不是骗你!但……我似乎做了一个自己办不到的约定,毕竟我已时……’
‘我所认识的伊莱斯是个很守约定的人,也不会轻易放弃,直到最后的最后,他都不会丧气、会尽一切努力找出能够前进的道路,对吧?’尽管是自己打断伊莱斯的话,可海德茵说这些话时却一副快哭出来的神情。
见状,伊莱斯愧疚更深,皱起眉头。不过下一刻他深吸一口气,随即释然般地笑了,答道:‘你说的没错。况且,不只是他的家人,他喜欢的人、他的伙伴们都还在为了他的生存而努力,轻言放弃的话,他又怎能对得起大家?’
‘嗯!’直至这一刻,海德茵才真正展露笑颜,有如阳光般耀眼的灿烂笑容。然而,海德茵也在此时注意到伊莱斯刚说完的话,再对比先前白橙提过的事……于是她直视着他,半确认地向他问道:‘伊莱斯喜欢的人?’
‘对,那个人叫做海德茵·布雷诺。他喜欢她的笑容、喜欢她的乐观和开朗、喜欢她的阳光耀眼,还有其他很多、很多地方。’伊莱斯微笑说着。不等海德茵开口,他右手已由牢房栏杆的间隔处微微伸至海德茵面前,一边向她说:‘如果可以,他想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
原先他并不打算说出这些心中藏着的话,可当听见海德茵那么说、露出悲伤神情时,他觉得很心疼、很不舍,这才情不自禁地说了出来,甚至想紧紧拥住她。
自然而然地,海德茵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虽没有回答,可答案显而易见。
两人相互凝视、十指紧扣,无须言语,双方已知彼此心情。这个时候,对于对方的思念,彷彿已藉由指尖传达给其知晓。
就这样握住对方的手一会儿之后,两人才回过神来,四目相接时不由得显得有些羞涩,皆是赶忙移开了脸,一边也将手轻轻放开。
‘伊……’
‘海……’
他们于同一时间要唤对方的名,不禁楞住,面面相觑。意识到双方视线交会,又匆忙害羞地撇开目光。然而随即,二人又极有默契地在同一刻望向彼此,这回楞了一瞬后却是相视而笑,心中都觉得实在太过巧合。
‘你先说吧。’伊莱斯笑说着,让海德茵优先说出内心话。
‘嗯,就是那个……还是伊莱斯先说吧!’要说出口时突地觉得有些难为情,因此她又让回给伊莱斯,且脸颊微红地别过脸。
‘咦?’伊莱斯感到疑惑,不过见海德茵没要说的意思,只得点头,道:‘好,我想说的就是希望海德茵以后都唤我“煌夜”。’
虽然去火狐族前就曾对众人说过,但多半因为他们已习惯了原名,称呼并未改变。而现在,伊莱斯确切希望海德茵能以他珍视的这个名字来唤他。
听到他这么说,海德茵有些讶异地看着他,随即忍不住笑了出来,并且说着:‘其实我想的也差不多,希望你以后叫我“海”就好了。’
注视着彼此,他们笑着,没想到竟有这样的默契,心中满是暖意。虽然就连一个问题也没得到解决,然而这一刻心情却轻松许多,两人皆是如此。
即使还有许多挑战等着他们,二人也知道彼此都会为了对方努力,一起面对一切直到最后。仅管还有些话想说,但他们只有相互关怀几句,因为已经很够了,最重要的心情已让对方知晓,同时也得知对方的心意。
随后,海德茵离开牢房前,换绫雪来到。
隔着栏杆,绫雪多有感触,心情沉重。见伊莱斯的神情似比刚才明朗许多,或多或少她猜到了他与海德茵独处的情形。隔开两人的栏杆,也隔开了她的心。
‘伊莱斯……’
在唤出名字的同时,绫雪也落下泪来,但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哭,明明心中早有准备的。或许是勇气不够因此害怕亲耳听到答案?又或者是独自面对伊莱斯的这一刻才真正确认他是平安无事的?还是另有其他理由?她弄不清楚。
无论原因是什么,这样的反应都让伊莱斯不明所以、感到慌张,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神色紧张地问:‘绫、绫雪,你没事吧?’惊慌之中也带了一丝忧心。
闻言,绫雪以衣袖掩面,一边摇着头。想要他不必担心,眼泪却仍是不断落下,直到这个时候才了解到先前自己不过只是硬撑罢了。
然而她不想这样,她不想自己这么脆弱,更不愿意给伊莱斯带来困扰。于是她大口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绫雪……’
‘没关系的,不过请你暂时不要问原因。’就连她自己也不懂,又怎能解释?
仅管疑惑而想知道,伊莱斯还是尊重绫雪的意思,轻点头,并未问出口。
不一会儿,绫雪将泪水都给抹去,终于镇定下来。看着伊莱斯,一边道:‘对不起,让你看笑话了。’
‘不会,不要这么说。’伊莱斯轻摇头,即使这般回应,心中仍有些忧心。
‘这段时间过得如何?是不是很辛苦?’
‘不辛苦,虽然过得不算好,但我没怎么样。绫雪呢?’
‘我也还好,你放心。’
‘嗯,那就好。’伊莱斯露出了笑容。
看着微笑着的伊莱斯,绫雪感觉自己的心在悸动,却弄不清原因是对他的那份倾慕?还是为了接下来要说的话而紧张?
知道该说的话还是必须说出来,她将手置于胸口处,几次吸吐以后,直视伊莱斯。这一刻她已下定了决心,对他道:‘伊莱斯,其实我一直都……’
话才说到一半,突地出现震动,先是左右、后是上下震动着。而且震得剧烈,不但令建物扭曲,甚至让二人皆摔倒在地。不只如此,震动持续的时间比想像中更久,也进而造成更严重的景况。
‘怎么……回事?’绫雪极为紧张,虽不是没遇过地震,但碰上如此强烈的还是第一次。‘地龙翻身了?啊!’
不知什么时候,地震已让墙壁被震出许多大小裂缝,上方受到影响,裂开处落了一大块壁面下来,眼看就要压中因惊惧而不及闪避的绫雪。
‘小心!’说时迟那时快,伊莱斯由受到挤压而弯曲、断裂的栏杆间穿出,并急速将绫雪撞开,使她躲过被砸中的命运。
然而地还持续震动,上方也不断落下大小石块,伊莱斯拉着绫雪奔到裂得较不那么严重的角落,并以身体护住绫雪以免落石击中她。同时他将注意力放在周遭,提高警觉观察附近情况,免得垮下来时闪避不及。
此刻伊莱斯心中也担心着海德茵、伙伴与亲友,还有其他受地震影响的人们。虽不太可能完全无事,但他仍是祈祷着所有人都能平安度过这个地震。
绫雪也和他一样,真心祈求大家都能安然无恙。只是,面对以身体保护自己的伊莱斯,她不由得心跳加速……又或者这是对地震的恐惧所致?
第261章重逢之刻(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