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当时他很受她父亲的赏赐及重用,起初她对此全然不在意,但后来确实听见父亲提起几回关于他的一些英勇表现,因此自然而然记起此人姓名。不仅如此,对于他是否真如她父亲描述得那般优秀,感到一丝好奇。
在那之后应是特意安排,两人很快便有见面机会。与他初次见面时,并未发生那种有如戏剧般的情节,她亦没有对他产生特别的好感。相反地,就如同小动物见着猛兽那般,那一刻她心中是一阵不安,异常恐惧。后来再想,或许当初已直觉日后会出事也不一定。仅管她并无预知的能力,但体内那与常人有些不同的南麟一族血液,或许在那一刻便对她发出警告了。只可惜,当初她并未加以重视。
第一次见面后,父亲的下属中便有人想促成他们──或许有一半以上都是因为他在背后策划,因此有了几次会面机会。在这段时间他佯装对她极好、极其关爱,让她渐渐放下戒心、开始喜欢上这个人,后来甚至误以为那是出生后最美好的一段时光。最终,她自然是同意父亲的指示,下嫁给他。
度过几年幸福时光后,那不切实际的美梦终究还是醒了。紧接而来的,是隐藏于其下的阴谋与残酷现实,让她备受痛苦渐渐崩溃了。
那时她总算明白一切是他计划好的,那全都只是他在对她父亲复仇罢了。因为他最重要、珍视的人与其腹中的孩子和其他亲人们,被她父亲不忍杀害、最后放走的珍稀魔物给吃食殆尽。那时他并不在他们居住的小村庄中,而是和村里其他年轻男性一同在大城中工作,等到他们返回时,村庄里的老弱妇孺皆已亡故。因此他恨,憎恨魔物、憎恨她父亲、憎恨其他所有相关的人们,改名换姓开始复仇。自小在武术上就极有天份的他,很快便达成了愿望,成功报仇。
起初,她还抱持着他本性不坏、报复完后一切便能结束,即使已经历不堪的处境、失去最疼爱自己的父亲后,依旧希望能唤醒他。然而,在发现不管怎么说、怎么做都没有用后,她放弃了。身心早已受到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于是,她封闭自我,将心关在最深处,成为一个仅有空壳、任人摆布的娃娃。
在那之前也曾经计划过要将他扳倒,即使当时已被幽禁,但她亦有办法。可惜在实行前受到身边下属的背叛,计划被知晓。这事自然让她受到比最初更难逃脱的监禁、以及更残忍的报复,自此心跌至深谷,再无法返回。
而后,她与身旁的人便在等待,等待能从那地狱彻底解脱的那一天。她们早已丧失存活意念,不要获救,只希望有人来取走生命。当感受到死神族的人前来,她们那应该绝望的心转而充满喜悦,渴望她、呼唤她过来,不顾她本人意愿,盼望她来杀自己。最终虽是达成心愿,却也成了造成海德茵伤口永远无法抹去的凶手。
仅管不后悔,但对于海德茵依旧有着深深的愧疚,特别当她们发现她还只是个没有成年、许多事都还不懂的单纯小女孩。
视线这一相接,伊莱斯与海德茵都注意到那灵魂的双瞳是蓝紫色的,就和伊莱斯一样,不过颜色却又相对地浅了些。
灵魂皱起柳眉,以略显复杂的眼神注视海德茵好一会儿后,又对她行了一礼。
──谢谢你让我、让我们都得到解脱……死是我们的愿望及任性,却让你如此痛苦,实在非常抱歉。虽然现在说这些话很不负责任,也无法做任何弥补,但还是要请你不要一直自责下去……一切皆是我们勉强你,对不起。──
听到这番话,海德茵立即摇着头、别开视线,她眼眶泛泪神情悲痛地说:‘不!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夺去你们的生命!我是杀了你们的凶手!’
一字一句皆能感受到海德茵的懊悔与痛苦,这让灵魂非常悲伤,难过地摇头。
──不是那样,若不是我们呼唤你、请求你来此地,一切就都不会发生,那并非你的错。事实上我们一直在等,等了很久、很久,只为等待某个能够终结这一切的人来到。却没料到竟是让如此年幼的你来做这件事,真的……很对不起。──
‘我……’海德茵再度摇头,可这次不知该说什么。
内心非常清楚无论再怎么道歉,那灵魂也不会接受,而会反过来向她道歉、为她找理由,这些皆非她所期望的。她不懂,为什么始终没有一句责备呢?她真的是残忍地夺去她们生命、不可饶恕的杀人凶手呀!然而,她们不只没有责怪,还一再对她说着‘对不起’。明明是简单且简短的三个字,此刻却让她感到无比沉重,压得她就快喘不过气来。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这三个字竟会让人如此痛苦。
顿时,对于自己感到一丝厌恶。在过去,曾听过母亲自我厌恶的悲观话语,当时她总是安慰母亲说没那种事,但心中对于那种感觉并不很有概念;然而虽然情况截然不同,可她现在却是多少能了解厌恶自己的心情。
她突然好想念在家里的母亲,很想知道母亲现在如何?在担心她吗?是否又因亲戚的歧视而哭泣?对了,她违背了与母亲的约定流下眼泪……她并没有母亲以及过去的自己所想像那般坚强,无法遵守重要的约定。只是,对那个约定极为重视的母亲若是得知此事,想必会对她很失望吧?她全然不敢去想母亲在那一刻将会透露出什么样的神情,深怕自己会崩溃。
或许自己的归处已经没有了,可她觉得这应该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身为杀人凶手以及失信于人的自己,就算被所有人‘遗弃’了,她也不会、也不该有怨言。事到如今,她仍旧会尽全力赎罪,哪怕没人接受都不会改变决定。
与此同时,于一旁默默听着两人对话的伊莱斯低下头、握住了拳头,再度憎恶自己的无力。若此刻并无他人,恐怕他已将拳头击至墙上。
没漏看他那微小动作,灵魂转头望向他。
──南麟家的年轻领主,你心里的声音我们全都听到了,谢谢你如此想救我们的这份心意,我们都打从心底为此感到高兴而感激。──
抬起头,伊莱斯有些激动地说着:‘我不是领主!而且我根本什么都……’什么都不了解、什么都无法为她们以及海德茵做,更何况光是有救人的心意又有何用?还不是一点忙也帮不上!
由他脸上透露出的悔恨,灵魂看穿了他的想法,微笑着再度摇头。
──并非你想的那样,这份心意非常重要,虽然你今天来不及救我们,但在未来,一定会有许多人将因你得救,还请你千万别因为现在这个挫折而放弃。我们相信你,也赞同你先前的决定。──
第232章必经之道(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