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头甩开那负面想法,伊莱斯在心中默念一道咒文,随后并解除抵挡海德茵的结界。才刚解开,便立刻有三头恢复行动力的怪物跃过来,他连忙一跃闪过。并再次挥动长棍,奋力给其中一头怪物的侧脸一棍,让它倒向那来不及闪避的旁边同伴。另一头怪物欲咬向他,所幸伊莱斯及时偏身闪过,并用手肘撞击怪物颈部。让三头怪物又一度失去意识,他微微松口气,这才准备寻找海德茵的身影。
然而下一刻,海德茵的镰刀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一慌张,来不及闪过,欲抵挡却也晚了一步,硬生生就这么被镰刀刺入胸口。用尽最后力气将其拔出,红色的鲜血也随之喷出,溅到了海德茵脸上。接着,他身体一软缓缓倒下,很快的地面上便出现一滩小血泊慢慢向四周延伸。
倒在地上的他,双眼睁大,透露着难以置信的心情。而后便又缓缓闭上双眸,一动也不动了。
见状,海德茵先是扬起头来看着自己已将其立起、那把比自己还高的镰刀,看着刃锋不断滴落的鲜血,有些出神。片刻后,她又低头俯视着伊莱斯,看了许久都没有任何动静,只是一直看着他。过了一会,她突然手一松,镰刀就那么滑落了,并落在地上发出声响。这个时候,她浑身颤抖、彷彿力气被抽光似的跪倒在地。原本仅显露冷漠的双眼顿时变得空洞,双唇开阖着像是呼唤什么,眼角中渗出的晶莹一下子湿润了眼眶,并滑落到双颊上。她静静地流着泪,时间彷彿停止一般。
唇瓣再度开阖,海德茵似要读起某种咒文,然而才读到一半,倒在地上的伊莱斯便化为一件破碎、染血的外衣。
看到这一幕,海德茵瞪大了双眼,满是惊讶与不解。仅管如此,她用那双还不断发着抖的手,将衣服紧紧拥入怀中。与此同时,却有人从后方抱住她。
‘太好了,你没有完全忘记我、真的恢复原来的意识了。否则的话,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请你回到我们身边吧,海德茵。已经无法挽回的那些事……从现在起,开始做许许多多的好事、帮助数不尽的人们来赎罪吧,我也会陪你一起……用一生的时间来赎罪。’在做出承诺的那一刻,伊莱斯已全然忘却冥府之神曾告知过的、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的预言。
听到这番话,海德茵起初没有动静,而后她低下头,随即全身发出白光。当光芒散去之时,那把落在一旁的镰刀消失了,她的外貌也已变回原来海德茵的样子。
稍早以前,海德茵发现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被夺走了,她不知道究竟对方是谁,却没来由地知道自己和那个人相当亲近,打从出生就在一起了。身体被夺走后,她的意识来到一个漆黑空间之中,虽不是完全的黑暗,却也无法将那里的一切看清楚。但她能感觉得出,它很空旷似无边际,可是除了自己之外并没有任何人。
──这里……是哪里?──
她困惑着,找不到解答,仅能四处探看,不敢走远。
当她绕了一圈后,眼前突然出现一道白色的、帘幕般的东西,她好奇地看着它,却发现里面映出的是一幕幕残忍可怕的杀戮情景。
──这是……不要!快住手!快住手呀!──
仅只一眼,她就明白那动手杀人的是自己的身体,这让她立刻哀叫起来,声音相当凄厉,但是怎么叫也阻止不了下一个人被砍杀。
好害怕、好恐惧,唤出一个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却始终没盼到任何人来制止。就这样,不知何时跌坐在地的她,眼睁睁看着那些不认识的人……全都断了气,死状凄惨。不知为什么,她完全能够理解被她杀死就是她们此刻最大的愿望,她们虽然惨死,不过走得很安详,对她没有半分怨恨,然而她无法原谅杀人的自己。
她的手好脏、好脏,染上好多人的血,就算去清洗,她也觉得洗不掉,这样肮脏的自己已经没办法再回到众人身边了。被痛苦与自责所环绕的她抱住膝盖、将脸藏起,尽可能地缩着身体,内心希望自己可以缩小然后永远消失。
明明只度过极短暂的时间,对她而言却漫长的像是过了好多年,内心痛苦不堪。
这时,她听见好熟悉的声音,黑暗中彷彿有一道光芒照射般,感到一阵温暖。她抬起头,一瞬间好想过去,想回到那个人的身边。可是想到自己做过的事,她又抱紧双膝缩了回去,不敢面对对方,仅是露出双眼偷偷看着。
那个人……除了双眼变成和先前不同的蓝紫色外,也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多了分成熟。仅管如此,海德茵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他来,并未将他视为别人。
他看着自己,神情显得极为吃惊以及痛苦,这让海德茵心里相当难受。不想让他看到现在的自己,她想要驱使身体跑开却做不到,只能再度低下头将身子缩起来。即使一直听到他的声音,她还是紧紧缩着。
──不要看我……请你不要看我!不要看现在的我!──
她不断呐喊着,即使心里清楚声音传达不到他的耳中。
不知间隔多久,偶然抬头时看到他流出好多的血,这让她楞住了,是自己做的吗?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连他都攻击?她不懂,内心更加恐惧。接着,看到他用魔法治疗,她松了口气,但也不禁为此事加深自责之心,整个人又缩回去。
又隔了一段时间,她发现怎么突然间声音全消失?抬头一看,却见镰刀插入他的胸口,随后他就这么倒下而且不再动弹。
──……骗……骗人……不……不会的!伊莱斯!──
不再抱紧膝盖,海德茵惨叫着,用力捶打地面,顿时泪流满面。在那时,无法接受眼前现实的她,甚至忘了从小与母亲的约定。
不知不觉间,她拿回了身体的掌控权,手中的镰刀滑落,她跪倒在他前方。看着毫无反应的他,海德茵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断流着泪。
上天一定是在惩罚她吧?杀了那么多人,她觉得被惩罚都是自己罪有应得,可是他明明是无辜的啊!为什么降自己的罪却要牺牲他?这让她……再也撑不住。
──……不行……我怎么样都没关系,但是……一定要救回伊莱斯。──
想到自己还有能做的事,她读起了复活禁咒,将所有希望全寄托在这个咒语之上。
然而,让她讶异的是,读到一半倒在地上的他竟化为一件破碎的外衣。
──怎么回事?这是为什么……──
内心惊讶不已的她,突然间感觉一阵温暖,可是并无心思思考那是什么。
下一刻,她的耳边传来那熟悉温柔、此刻却带了丝哀伤的声音。她听见了,他要她回到他们身边、他告诉她要做好事来赎罪,而且他要用一生来陪她一起赎罪。
──我……想回去……一起……赎罪……对不起……──
感觉内心有什么像是被解放,她逐渐放松下来。
第230章死神之泪(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