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府和许敬宗是武则天的哼哈二将,是她权利链中至关重要的一环,所以李义府的倒台让她郁闷地很想撞墙。然而,郁闷归郁闷,武则天也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虽然她握有了大唐几乎二分之一的权力,可高宗这只病猫也不是吃素的,真要发起飙来,她还是抵抗不住的。少了李义府这个形象代言人是小,惹毛了老公是大,武则天可不想因为一个李义府,而搞得她与高宗的关系雪上加霜。她很清醒地知道,自己手中的一切权力都是来自于老公高宗。只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李义府倒台后,还有更大的打击等待着她。
麟德元年,有个叫王伏胜的宦官向高告发武则天,说她和一个叫郭行真的老道士在后宫搞厌胜之术。什么?厌胜?武则天是脑袋秀逗了,还是被雷劈傻了?怎么会玩起了这种要命的把戏?
对于“厌胜”一词,我们并不陌生,在当年的“废王立武”事件中,武则天就曾给王皇后安过这一罪名。所谓“厌胜”,说白了就是一种巫术,但这是一项十分讲求专业性的活儿,一般人是使不了的,必须邀请具有专业技能证书的人士来操作,而且还得使用专业道具。这类专业人士其实就是神婆、神汉,而专业道具则是指那厌胜物。凑巧的是,当时武则天的交际圈里就有一位这样的专业人士,这个人就是郭行真。
据目击证人王伏胜说,郭行真这个老道士频繁进出后宫,他一厌胜高手进宫还会有什么事情?这不明摆着武后是在行厌胜之术嘛。
那么,武则天厌胜的对象是谁呢?史料中并无记载。没记载不要紧,人类的想象力是无穷的,于是就出现了三种推测:一是高宗,理由是武则天利欲熏心,想咒死高宗,自己做皇帝;二是武则天的外甥女贺兰氏,杨氏夫人总共生了三个儿女,除了早年夭折的老三外,还有一个大女儿。此女长得国色天香,娇媚动人,只是命硬克夫,丈夫贺兰越石死后,日子过得很拮据,所以武则天发达后便将这位寡妇姐姐和她的一双儿女接到宫中居住。然而,没有料到她的这位姐姐是个狐媚子,又遇上了风流的高宗,两人很快就搞在了一起。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竟然连自己的女儿也捎带着送给了高宗。虽然没多久姐姐就死了,可是正值花样年华的小外甥女贺兰氏却迷得高宗团团转,甚至打算将她纳为妃子。不难想象,性格刚烈的武则天定难咽下这口气,因此她要诅咒自己的外甥女死翘翘;三是王皇后和萧淑妃的鬼魂,理由是武则天自知事情做得很亏心,总觉得她们阴魂不散,扰得她不得安宁,因此想借助巫术驱走她们。
这三种推测,哪一种更合理呢?其实都不合理。高宗是武则天的丈夫,丈夫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相当于长期饭票,尤其是在男尊女卑的古代,死了丈夫的女子生活都成问题,武则天的姐姐就是最好的例子。咒高宗死,等于是在断自己的后路,武则天岂会如此愚笨?再者说武则天诅咒外甥女贺兰氏,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凭什么跟手握大权的皇后斗?双方实力如此悬殊,不费吹灰之力武则天就能整死她,何须用得着厌胜?对于第三种推测就更为荒唐了,从小的见识加上多年的阅历,让武则天练就了超强的心理素质,那些鬼神之说她或许相信,但并不迷信。而且王萧二人已死去多年,武则天才不会对此耿耿于怀,即便她真的心有惧意,以她坚强的个性来说,也定不会认为靠巫术就能驱赶鬼魂。更重要的是,武则天不是个笨蛋,她不可能冒着被废的危险,玩这种不入流的把戏。
然而,武则天和郭行真是否厌胜并不是重点,重要的是高宗知道了这件事情,而且是通过一个宦官之口。可见,那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确实是至理名言,所以要想在宫里混出头,可千万不能小瞧了那些个身心残疾的人,得罪他们比得罪大神还让人头疼。
可惜,当武则天悟出这一点的时候,已经迟了。高宗从王伏胜那听说武则天厌胜一事后,脸上的表情是一会黑云压城城欲摧,一会柳暗花明又一村,惊之、怒之,又隐约喜之,矛盾至极,却也精彩至极。
厌胜?我看是厌生才对!
历来厌胜都是宫廷重罪,轻则下岗失业,重则赔上性命,武则天岂会明知故犯?然而,此时的高宗已经激动地什么也不顾了,他一心只想夺回武则天手中的权力。不过,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才好,以前遇到难题他都会第一个找老婆武则天商量,可这一次他自然是不能去问武则天的意见了。于是,他便找来了一位叫上官仪的大臣商议。
高宗:爱卿啊,有人告发皇后她玩厌胜,你说我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才好?
上官仪:臣早就觉得武后她揽权过多,居心不良,恳请陛下废了她!
高宗:这、会不会太狠了点?虽说皇后她近来是有些专权,但当初也是朕自个儿让她帮忙处理政事的。如今朕若因此废了她,岂不是太不厚道了?
上官仪:陛下的心情臣可以理解,但为了社稷安危着想,您还是废了皇后吧,不然早晚会出大事的。
高宗:……好吧,那就废吧……
此情此景多么地熟悉啊,当年废王皇后时,高宗也曾找来长孙无忌等元老重臣商议,如今不是是咨询的对象换成了上官仪罢了。然而,这件事情又与当年的废王立武事件有着本质的区别,因为当年高宗是打定主意要废掉王皇后,而此时此刻他只是不满武则天揽权过多,让他处处受掣肘,想要一泄心头不快罢了,根本就不曾往废后那方面想过。所以,当上官仪开口就说要废掉武则天时,他震惊了。
人们常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足见这夫妻之间斗斗嘴也是一种生活调剂,实属平常之事,所以外人不必太过当真。况且就算人家夫妻闹矛盾了,按照常理也应该是劝和不劝离才对,哪有像上官仪这样一张口就怂恿人家离婚的呢?人家高宗自个儿还没表态呢,他一个大臣怎么就敢先说出废后的话呢?
那么,这上官仪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如此大胆?
上官仪,是科举制度刚刚走上政治舞台时选拔出来的一位精英人物。此人才学渊博,写得一手好诗,并且在中国文学史上占有一席之地。他的五言诗词藻华丽,绮错婉约,自成一体,又引起地位显赫,故而引得时人争相效仿,世称“上官体”。
据史料记载,上官仪是一翩翩美男子,清雅、飘然,宛如谪仙。
虽然上官仪很能写诗,但他却是个政治迷,所以工作上很是敬业。一日凌晨,他去巡察洛水大堤,见月色动人,便情不自禁地吟道:“脉脉广川流,驱马入长洲。鹊飞山月曙,蝉噪野风秋。”几秒钟的功夫,一首千古绝唱就这样诞生,看得那些随行的官员一个个目瞪口呆。额的个天呐,上官仪这家伙简直就不是人,是大神!膜拜,膜拜!
然而,做官和作诗是不一样的,更不是人人都能玩得转的,弄不好就会变成“湿人”。上官仪有着诗人的浪漫潇洒,有着士大夫的清流雅致,但却也有些不识时务。他是一个心地单纯的人,还有着文人普遍都有的恃才傲物。从小研习四书五经让他对女人参政有着强烈的抵触,单纯的性格让他对如何处理皇帝与皇后的婚姻关系这一复杂的政治问题了解不深,而他的恃才傲物,让他有些妄自尊大,以为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所以才会轻率地说出废后这样的话。
高宗心里正对武则天憋着一肚子的火,可偏偏自己又拿不定主意,如今再碰上个上官仪这么一位不知轻重的参谋,心里的火立即就烧得更旺了。上官仪这家伙够狠啊,朕不过是叫他来出出主意罢了,他却一开口就要俺们夫妻离婚。既然这样,那所索性试一试吧。
这事可闹大了,正所谓君无戏言,倘若废后诏书起草后,经宰相集团的审议通过,那武则天二十多年的隐忍和努力岂不付之东流了?这一次,她是真的遇到了空前的灾难,是否她真的将重复王皇后当年的故事呢?
第40章危机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