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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过把世族瘾

经过大约五年的内外整肃,此时的武则天不仅有高宗的专宠和信任,有太子李弘为依靠,还有许敬宗、李义府两位心腹在外廷支持,她的后位已经是坚如磐石。一个人女人能够拥有这一切,照理说应该感到心满意足了,可坏就坏在,权力这东西不沾则罢,一沾手就难再放下,像吸了毒一般,戒不掉,也不想戒,只想拼命吸食更多、更多。已经尝到权力美好滋味的武则天,自然不甘心就此躲进后宫里相夫教子,因为她已经不是十四岁的天真少女了,经历过风风雨雨后的她不再相信帝王的天长地久。高宗如今虽然宠爱着她,可女人一过三十就豆腐渣了,谁知道哪天醒来自己会不会就成了第二个王皇后、萧淑妃呢?所以,她早就学会不做梦只看现实,而现实告诉她——靠男人不如靠自己,有权才能保护自己。
尽管男人靠不住,可该靠的时候还是得靠,尽管蹉跎了十八年的青春,但终是让武则天守得云开见月明,嫁了个有钱有势的好老公,更重要的是这老公是个“耙耳朵”,否则岂会容许一个女子大玩特玩政治游戏?这不,刚收拾完那帮元老重臣,武则天又玩起了新花样,这一次她要重新修订《氏族志》,给自己的家族抹点粉,好好粉饰一下,过把世族瘾。因为摆脱寒门的不幸,一直就是武则天她老爸武士彟的愿望,只可惜挣扎奋斗了数十年,都没能将这愿望变成现实。而这不仅是武士彟心中的一抹痛,也是武则天的,想到当初那帮元老重臣就是以她出身低微作为反对立她为皇后的理由,她的心就隐隐作痛,所以提高武氏家族的社会地位是必然之事。而历来就尊重老婆大人意见的高宗,仍旧高举双手赞成说,老婆,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只要能博你一笑我就知足了。可别被他这番话给骗了,以为他真是爱武则天爱到毫无保留呢,其实他也是有私心的。
因为自魏晋南北以来,贵族就成了社会的宠儿,只要你出身世族,就相当于得到了一张通行证,无论是做官还是娶老婆都不用愁,自有人为你敞开大门。尤其是九品中正制实行后,人就被分成了九个品级,你有多高的品级就有多高官爵,低品级的人想做高官?别想!门都没有!在这种制度下,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世族子弟们,哪怕只是一歪瓜裂枣,是一白痴傻蛋,也能一生享受荣华富贵,而那些平民子弟不管怎么努力,也只能是望尘莫及。这是典型的血统论,具有一定的垄断性和歧视性,很不公平。进入隋唐时期后,社会有了很大的变化,世族逐渐走向了衰落,皇权得到了逐步的伸张。因为九品中正制被科举制度挤下了历史舞台,国家选拔人才从注重家世变为注重个人才能,平民子弟只要努力也有机会做高官,不用再嫉妒世族子弟比自己命好。而这多亏了隋炀帝,要不是他发明了这一伟大的制度,估计平民子弟们的出头之日仍旧是遥遥无期。
然而,世族毕竟在社会上存在了很长一段时期,血统论、门第论这种概念已经根深蒂固地注入于世人心中,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彻底丢弃地了的。所以,尽管世族已经在政治舞台中没落了,可在社会上依旧很吃得开,愿意买他们账的,不说是络绎不绝,也起码是踩平了门槛。可是这些世族们自恃高贵,通常只世家大族彼此之间结亲,小门户若想与其攀亲,必须支付高昂的“陪门财”以弥补门第之差。其实,花点钱倒没什么,毕竟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又不是高利贷逼债逼的,但最让人受不了的就是,我花了花钱不说,还得时不时地忍受他们抛过来的白眼儿。你说,这不是花钱给自己罪受,吃饱了撑的嘛!当然,世族们看不起那些寒门子弟尚可理解,一个生活在上流社会,一个生活在下层社会,完全不同社会的人非要凑合到一块,能看对眼才怪呢!不过,如果世族们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的话,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话说这皇帝怎么也比世族高贵些吧,人家不仅是“天子”,还是天下的领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打个喷嚏都能吓死一群人,这样难道还不算高贵吗?而且就君臣关系上来说,皇帝是君,世族们再“贵”也只有俯首称臣的份儿,怎么能“臣”比“君”还大牌呢?
唐太宗李世民是个骄傲之人,见世族们一个个气焰高涨,又有朝中元老重臣的支持和关照,俨然不把他这个“君”放在眼里,心里很是不爽。为了让灭灭他们的气焰,太宗在贞观年间下令修订《氏族志》,对社会等级进行重新洗牌,他吩咐官员要把唐朝的帝王将相排到第一等。然而,令他哭笑不得的是,负责修订《氏族志》的官员被洗脑得很彻底,竟然依旧把山东博陵崔氏放到榜首。无奈之下,太宗只好使出强硬手段,在他的干预下终于将李唐王室排到了《氏族志》中的第一等,而山东博陵崔氏被刷到了第三等,排在第二等的则是后族外戚。可惜,这个排行榜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因为任谁都看得出这里面有作假成分,修书的官员不过是在皇帝的威慑下才将李唐王室派在第一等,山东博陵崔氏仍旧是世人心中的第一等高门大族。
父亲没能完成的事业,自然落到了儿子肩上。好在今时不同往日了,那些元老重臣已经被一一踢出了中央,再没人罩着旧世族了。于是,才“独立”的高宗急着在旧世族面前立威,出身寒门的武则天希望提高家族地位,而朝中的那帮出身低微的官员们也渴望获得社会的认可,在三方的热切期盼下,《氏族志》的重修工程正式展开了。不久,《氏族志》改头换面,以《姓氏录》一名重新问世。这一次,皇族和后族被列为第一等,下面则依照朝中的官阶高低分为九等,只要名列五等以上便是世族。简而言之,不论你以前是一个小官,还是一名普通士兵,只要做到了五品以上的官,你的名字就有资格列入《姓氏录》,成为世族。
《姓氏录》一出台,高宗、武则天、寒门官员们都满意地笑了,旧世族终于被他们踩在了脚底下,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一回了。然而,武则天还不满足,在提高家族门第之后,她又追封父亲武士彟为周国公,母亲杨氏夫人为代国夫人,后来有改封为一品荣国夫人,比王公母妻的品级还要高。其实,武则天母亲杨氏的封号并不合规矩,理应与丈夫武士彟的封号保持一致,封为周国夫人才对。可武则天偏偏要让世人知道,她的母亲之所以能享受这份尊贵的待遇,不是李唐王室赐予的,而是因为生了她这个有本事的女儿。
经过一番折腾后,武则天终于从丑小鸭转化为白天鹅,但她还是不放心,因为她想到了王皇后,那个无论是门第还是相貌都无懈可击的美丽女子,最终依旧逃脱不了被废的结局。可见,光提高门第是不行的,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永远保住皇后宝座呢?